?张瑾陪着靳氏说了会子话,吃过煎服的药后,就在靳氏的屋子里睡下了,直到晚饭时分才被禾香唤醒。
这时张生燕也下了衙,从前堂回了后宅,听得丫鬟在外禀了,靳氏整了整衣襟,和女儿迎了上去。
张生燕看见年幼的女儿,眼中不由流露出暖暖的笑意,俯身就将张瑾抱起来,问她今日顽什么了,又与靳氏进去用饭。
古人讲究食不言,张生燕与靳氏又全是读书人,席间更是安静。张瑾虽不惯,但也与靳氏吃过许多回饭,不惯也惯了,她一向擅长适应。
用过饭,靳氏就与丈夫说了张瑾身子不适,还提议说:“午后看她在我这却睡的不错,热汗也少许多,想来除了药效,还有我这屋子用了冰的缘故。只是如今府里冰也有数,用不了几日了,幸而也到了炎夏的尾巴上,只荷姑耐不住热。我想着,不如叫她在我们屋里歇几日,如何?”
虽说张生燕出身侯门,又身为知府,但冰仍不是说有就有的。若在侯府家中,自然不怕,家里自由大窖藏冰,只有多没有少的。若在京中为官,也不甚怕,虽说京中五品满地走,到了三伏天却也有冰票可领,哪怕多寡不同,也有法可想。
但到了这淮南徽州,冰对于张生燕一家就不是随手可得的了。一则府衙窖虽不小,却远不如侯府规格,藏冰有限,以张生燕的出身也不会在衣食住行上俭省自家,所以原来还算丰裕的也用的不足了。二则若外头与人拿或买去,用以降温的冰不是小物,难免兴师动众,张生燕年年评优,靳氏又洁身自好,爱惜名声,自不肯的。
即使如此,张瑾仍然觉得这提议实在糟透了——人家一对年轻夫妻,她打扰进来算怎么回事?还亏得张生燕小妾通房这里一个没有,不然就是赶人了。
张生燕似乎又和女儿想到了一处,两人目光一撞,张瑾就开口道:“娘,不用这样麻烦……”
靳氏正色道:“这不是麻烦不麻烦的事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能不爱护。”
张生燕似乎知道妻子有时固执,因此有些无奈,就吩咐芝兰:“准备个小榻来,铺盖搁在上头,让乳娘在外间守着。”
靳氏犹豫道:“就和我们一同睡便是……”
“娘,那岂不是更热了。”张瑾连忙打断了她,有与张生燕一前一后劝了两句,总算止住了靳氏的念头。
古人晚上也没什么娱乐,张生燕与靳氏也一样。他们坐在一处,各自看书,累了就给对方斟茶,探讨几句,有争执的时候,也有玩笑的时候,更多的是温情脉脉,是副十分和谐的画面。
张瑾作为小孩儿家虽被马氏领开了,没在近处打扰两人,但她仍将这夫妻二人的相处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有些触动。
夫妻间的感情,或许就该是这样,志同道合,润物无声。
因此也想起她那桩失败的婚姻,或许一开始选了霍彦,就是错的,难怪信任崩盘,互不理解,惨淡收场。
虽然这场婚姻带来很多烦恼,但她却并不怨天尤人,横竖车到山前必有路,错而改之,天空依旧宽广。正如此时,她就当重获新生,体验不同的人生了。
张瑾是带着笑睡过去的,一连几日都睡得挺香,新生活也过的挺不错。
白日除了玩就是跟着靳氏学认字,因她到底不是小孩,玩心不重,因而努力认字。字就繁体字,她一向认得的,只是还需要一个合适的过程来“认得”,所以显得十分积极。
靳氏是个认真的人,见女儿这样好学,不觉有异,反而欣慰,越发的教得深入细致。过后又与张生燕商议,道:“荷姑今年也满四岁了,一直由我胡乱教几个字也不成样子。”
张生燕不由笑了,道:“当朝‘女翰林’教认字还不成样子?荷姑是要去考女状元不成?”
“与你说认真的哩!”靳氏脸上微红,捶了他一记,道:“我同你说,荷姑虽是女子,但那无才是德的话,我是俱不信的。她又好学善学,更不该埋没了,合该请个有学问的先生来府里做西席,是也不是?”
张生燕看过了靳氏递来的字帖,点点头道:“荷姑人小手劲儿也不稳,但写成这样也算不错了。不过她毕竟不考学,你也别过分拘着她,不用时时读书写字,也让她玩会子。”末了又道,“西席的事我会打听,你不必急,宁缺毋滥。”
靳氏微笑道:“是这个理,不过这儿是淮南,读书风盛,也不怕请不来好的。”
张生燕见她对女儿满脸期望,目光更见温柔,托着她的手问:“岳父幼时为你请了哪家的西席?我却不曾听你说过。”
靳氏扬眉一笑,捏了捏他的手道:“桐城靳氏,还需去外头请先生不成?我自幼跟母亲、姑姑、嫂嫂一同读书,再有不懂的,去族学里问夫子,也俱有答复。”
桐城靳氏是淮南最顶尖的书香名门,在整个大燕也是有数的,族学不一般,族学里的夫子更不一般。而家里的姑娘有不懂也能去族学里请教,足见靳家对女子也不轻待,同样视若珠玉。
难怪桐城靳氏几百年的家史,虽没有上那列女薄的,却代有才女,广传佳话。
思及此,张生燕不禁想起当年求亲的事来,那还是因为靳氏所作的一篇策论。
“若令仪你是男子,那你家夫子岂不能做状元之师,说到底是他没福气,便宜了我,做了状元之夫。”张生燕将她抱入怀里,自有一番甜言蜜语,屋里伺候的人都适时退了出去。
过了中元节,眼看就要到八月,虽然热气不减,冰却是用的差不多了。张生燕便立时将张瑾安置了回去,张瑾也自愧打扰了人夫妻生活,莫不从善如流。
这日,她用连日飞速“学”会的字写了封信,信上虽只有寥寥数语,但是内容丰富,不外是吃的好吗?睡的好吗?过的好吗?学的好吗?
信自然是给霍赟的。
写信的时候,张瑾想到了靳氏对她的关爱之情。虽然她不如靳氏这般事无巨细,宠爱十足,但母子之情,终究是一般无二的。
“姑娘到底是老爷和太太的女儿,就是天资聪慧,才四岁就能写信了。”马氏虽不识字,但看信上的字儿工工整整,不由连连夸赞。
张瑾将信给了禾香,道:“是送去新安书院给贇大郎的,你拿去给周管事。”
禾香拿了信,笑嘻嘻道:“回来才几日,这就想了?不如让太太带了你直接去书院看表少爷好了?姑娘这回可不能忘了带我!”
“若太太答应去,我必带了你。”张瑾乐了,倒是挺喜欢禾香这丫头,古人里十二三岁都算个大人了,偏禾香童趣十足,实在让人开心。
禾香喜出望外,求着道:“那姑娘什么时候问太太去?”
马氏看不下眼了,嗔了一句:“到底谁是姑娘,倒催起来了?姑娘使你送信去,还在耽误什么!”
禾香扮了个鬼脸下去了,张瑾笑着笑着想起来一件事,向马氏道:“之前说让奶哥哥去新安书院读书的事儿,我与太太提了,太太也与老爷说了。”
马氏目露喜色,然而不敢彰显,只恭顺的道:“姑娘待人之心太好,便是去不成,那也是再世的恩德,无以为报的。”
张瑾捏了一块点心入口,闻言一笑,道:“怎么能去不成?那书院如今是外公在主持,门下学生何止百人,便多一个,且还是我奶哥哥,不为过。”
马氏脸上的笑意这才盛不住了,张瑾接着道:“太**排了个管事,过两日周管事去绩溪,顺道带了他去书院。你给他打点了行李,也就能上路了。”
马氏激动得立时跪下来磕头,又马上叫了自己儿子来,张瑾原道她不用这样兴师动众,但马氏却不依,只说受了这恩德不磕头,那是天理也不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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