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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场严重骚乱,镇中央的公共设施几乎全被焚毁,居住区同样没剩下多少完整的建筑,木头残骸在半天时间里持续冒着烟,为刚刚来临的清晨涂抹一层炭灰色。杰罗姆一行占据了堡垒的最上层,集中起四肢健全的守卫看管粮仓和吊桥,以及通往顶层的两座楼梯。非常时期,银币也难保证临时雇员的忠诚,他们只好随时提防,揪出图谋不轨的家伙,跟那些没断气的匪徒关在一块。一群人和混乱状态搏斗了几小时,黎明前城墙内总算恢复几分秩序。
这场骚乱让热衷暴力之人付出高昂的代价,侥幸逃生者则毫无主见,尚未从震骇中恢复过来——反倒方便了杰罗姆发号施令。趁“火柴帮”余党人人负伤,他派出守卫连夜腾空地窖,把这伙垃圾赶牲口似的装进去,如何处置却变成一个难题。带上两名当地向导,朱利安匆匆赶往最近的城市寻找医务人员,顺带办理必要的手续。他离开后不久,杰罗姆感到人手严重不足,这时奥森先生不知从哪冒出来,自愿承担起后勤工作。杰罗姆惊觉身边还有个不中用的旅伴,不知道出事那会儿他人在何处?于是打发死灵法师负责盖瑞小姐的安全,心里仍怀疑对方能否胜任。也许托付给汪汪更妥当些?
不知不觉间,白昼悄然来临,镇民开始自发清点损失。死者和失踪者的数目暂时成迷,得到认领的尸首被草草放入浅土坑,因为人数太多,挖坑的活儿简直停不下来。杰罗姆派自己的学生赶往现场,协助镇民完成两场集体火葬。魔法造成的高温热浪逼人,也把“城堡来了强大巫师”的消息扩散开,免得这伙人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城墙以外,清理废墟的工作比预想中更艰难。许多镇民在冲突中受伤,但诊疗所和兽医站昨夜都被烧塌,重伤员若得不到救助,死亡数字还将继续攀升。原本镇里人口就少,骚乱后降到了维持运转的最低限度,谁也不清楚明天会变成个什么样。
秋风敲打着堡垒被烟熏黑的石墙,镇子剩下的部分像小孩摞起来的旧积木,在咯吱声中摇摇晃晃。逃过劫难的人们饥肠辘辘,从废墟里翻出些土豆、甘薯果腹,饮水只剩下淡黄色泥汤。见此情景,不少人收拾行李,打算去邻近村落碰碰运气。这样一来小镇等于遭到遗弃,假如没有其他生路,深冬时节这里将沦为狼群的栖息地。
经过一场严重骚乱,镇中央的公共设施几乎全被焚毁,居住区同样没剩下多少完整的建筑,木头残骸在半天时间里持续冒着烟,为刚刚来临的清晨涂抹一层炭灰色。杰罗姆一行占据了堡垒的最上层,集中起四肢健全的守卫看管粮仓和吊桥,以及通往顶层的两座楼梯。非常时期,银币也难保证临时雇员的忠诚,他们只好随时提防,揪出图谋不轨的家伙,跟那些没断气的匪徒关在一块。一群人和混乱状态搏斗了几小时,黎明前城墙内总算恢复几分秩序。
这场骚乱让热衷暴力之人付出高昂的代价,侥幸逃生者则毫无主见,尚未从震骇中恢复过来——反倒方便了杰罗姆发号施令。趁“火柴帮”余党人人负伤,他派出守卫连夜腾空地窖,把这伙垃圾赶牲口似的装进去,如何处置却变成一个难题。带上两名当地向导,朱利安匆匆赶往最近的城市寻找医务人员,顺带办理必要的手续。他离开后不久,杰罗姆感到人手严重不足,这时奥森先生不知从哪冒出来,自愿承担起后勤工作。杰罗姆惊觉身边还有个不中用的旅伴,不知道出事那会儿他人在何处?于是打发死灵法师负责盖瑞小姐的安全,心里仍怀疑对方能否胜任。也许托付给汪汪更妥当些?
不知不觉间,白昼悄然来临,镇民开始自发清点损失。死者和失踪者的数目暂时成迷,得到认领的尸首被草草放入浅土坑,因为人数太多,挖坑的活儿简直停不下来。杰罗姆派自己的学生赶往现场,协助镇民完成两场集体火葬。魔法造成的高温热浪逼人,也把“城堡来了强大巫师”的消息扩散开,免得这伙人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城墙以外,清理废墟的工作比预想中更艰难。许多镇民在冲突中受伤,但诊疗所和兽医站昨夜都被烧塌,重伤员若得不到救助,死亡数字还将继续攀升。原本镇里人口就少,骚乱后降到了维持运转的最低限度,谁也不清楚明天会变成个什么样。
秋风敲打着堡垒被烟熏黑的石墙,镇子剩下的部分像小孩摞起来的旧积木,在咯吱声中摇摇晃晃。逃过劫难的人们饥肠辘辘,从废墟里翻出些土豆、甘薯果腹,饮水只剩下淡黄色泥汤。见此情景,不少人收拾行李,打算去邻近村落碰碰运气。这样一来小镇等于遭到遗弃,假如没有其他生路,深冬时节这里将沦为狼群的栖息地。
不过离开以前,还有件事必须得办妥当。
按照罗森人的习性,偏远市镇如果遭遇盗匪洗劫,活下来的人少有大哭大闹的——与其把痛苦写在脸上,不如把应该负责的家伙烧成一块焦炭!镇民们暂停其他活动,三五成群,到处搜索现任领主的踪迹。伤员一瘸一拐,妇女牵着脏乎乎的小孩,男人手持镰刀木棒……空中聚集起大量秃鹫,形似一只黑色花环罩着冒烟的火葬场,连动物都来凑凑热闹。看这架势,高利贷领主绝对无路可逃,送上火刑柱只是个时间问题。
果然,白天将尽时老头子被人逮个正着。这家伙生命力旺盛,没被“火柴帮”零碎剐了,余下的镇民掘地三尺,才将他从一堆“准死者”里揪出来。五六个男人高举过顶,托着他绕镇中央展览一圈,其他镇民不慌不忙架起火刑柱,给牺牲品刷一层杂油。现场人人屏息凝气,跟节庆里宰猪的气氛差不多。
老头子骇得神志不清,满嘴胡说八道,很快被固定在柱子上。男男女女捡起房屋的残骸充当木柴,在他脚下堆满一地。五六根火把摇出满地疏影,现任领主的性命随即进入了倒计时。
城堡方向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火刑的进程稍沉,镇民们把目光转向跃下马背的几人。背对西沉的落日,杰罗姆?森特把自己裹在旧军装里,翻领大衣和卷边帽沾满灰尘,靴子踩过细柴枝迸出清脆断响,看上去风尘仆仆;虽然摘下了军衔徽号,单凭神情步态足够震慑一群暴民,绝非学院出身的世袭武官可比。狄米崔紧跟在他身后,宽麻布罩袍剪成高地样式,下摆左右开叉方便乘骑,皮束腰用铜扣锁紧。即使手边没有武器,见过他施展法术的镇民已在窃窃低语。另有几名守卫在后面一字排开,佩剑未出鞘,权当是壮壮声势。
除去前面几位,领主的年轻女儿也跟着抵达现场,刚从马上下来,便一路大哭冲到火刑柱前。
“熄灭火把,停止私刑!需要食物和临时住所的到军营入口处集合。家有伤员者向上报数,医师正在半路,今晚就会赶到。”杰罗姆环顾左右,“处死了领主,你们就成了真正的游民,日子不会比今天好过多少。镇里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肯为重建出力,粮食和医疗免费供应……回去干你们该干的活!破坏行为定受严惩!”
“你他妈是谁呀!”一个受伤的镇民手臂缠满绷带,大声喝骂道。
“喂喂,把嘴捂严实点!你找死啊?!”那人被几只手臂往后一拽,陷入人堆消失不见,所有目光陆续集中在杰罗姆身上。不少人取棍子在手,准备听他如何作答。
“呸!”没来得及讲话,已经有人耐不住性子,将火把丢在了柴枝上。领主的女儿立刻没命地叫唤起来,老头子干脆失去了知觉。
无须杰罗姆示意,狄米崔反应很快,一道“骤风术”贴地横扫。火头伴随漫卷的风沙被吹上半空,燃烧的柴枝被碾成碎屑飘落下来。见此情景,人群不由得散开几步,虽说个个脸现怒容,发作之前也得衡量一下显而易见的风险。
“我是前任领主T大人的侄子,到这儿时间不久,刚巧赶上昨晚那场乱。”杰罗姆眼望着柴枝上的父女俩,别有用心地翘起嘴唇,“即便此人未尽到保护领民的义务,就算他论罪当死,也需经过相应的审判,不能由着你们任意胡来。”
人群里传来微弱的抗议:“审个屁!下回再上哪逮他去!”
杰罗姆脸色不变,平静地说:“我保证他跑不了。”
双手结成法印,口中吐出低沉的咒语,液体冰结的异声响过,架子上的人仍保持低头弯腰的姿态,外表却化成了一尊石像……领主的女儿怀抱着硬邦邦的下肢,仰头看看,没吭声就晕了。
受到惊吓的不只她一个。十秒钟震惊过后,现场变得鸦雀无声,连后面的守卫都在互相顾盼,不了解自己正在为那种混蛋服务。只听森特先生发表一通简短的演说。
“你们都知道,镇里有个烂摊子等着收拾,如果都拍屁股跑路,挺不了一周这里准得散架,你也甭想再回来了。作为一名老兵,我守过许多破地方,见识过更混蛋的局面,危急时刻出来带头义不容辞。现在我说别忙着走,镇里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听与不听自己掂量。要是你以为能找着更好的活路,直接滚!少在我面前蹦跶!
“打算留下的,还有没地儿可去的人听好了:我说话算数,处事也公平,肯为重建出力,粮食医疗免费供应。趁火打劫者杀无赦。你们也许心里嘀咕,说这人看着像个王八蛋——没错,我就是。可你们也该想想,昨晚要由我主事,谁敢来打劫?安全和温饱真这么不值钱,你们也不必到现在才跑路。谁决定留下,先把这块石头搬上车,审判开始前他哪都去不了。”
说完这番话,杰罗姆没再停留,上马返回了城堡。人群很快散开各干各的,有人用一辆骡车把石块和石块他女儿运回去。当天午夜,朱利安总算找来几名医生和一位巡回法官,虽然时候不早,修复破损城墙的工作仍在有序进行中,处处是照明的火光。
朱利安问:“给他们许愿了?留下的比料想中多了不少。”
杰罗姆没说什么,心里却在盘算镇民的效忠期限。若非急需用人,居民出逃又会造成严重后果,他才懒得挽留这批烂人。即便暂时留住了一点人气,等他花光现金,自己的非法统治也就走到了头。
狄米崔咳嗽两声,朱利安这才发觉,领主庭内竖着一块大石头,酷似某个垂头丧气的家伙。“你……干得挺不赖。”听声音酸溜溜的,朱利安皱着眉头说,“爱石化谁是你的自由,不过劳驾,对待年轻姑娘请多一点风度,难道你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审美能力?”
“审到床上去的那种美?刚戒了。公证人的事——”
暂停挖苦对方,朱利安摆摆手说:“边境地区喜欢用暴力解决分歧,公证人全改行主持决斗了,只好找来个巡回法官,也能办理相关事项。我跟法官深谈了几句,听说勋爵不太介意下头领主们的兼并活动,只要足额上税,定时供给军需,土地转让的手续常常搞得相当草率。幸亏他保留了王国大部分成文法规,短期内没有颁行新法的意思,法官还有权裁决咱们面临的问题——当然,前提是你得有足够力量用于自保,秋末是杀人越货的时节。”
杰罗姆点头称是,“总算听到个好消息。这样一来,暂时不必吊死我的前任了。就把他摆到来年春天,做为表达我决心的装饰品吧!不过,姿势看来挺叫人泄气。”
“要不,让我来给他改改造型?还没尝试过解除石化呢,很有挑战性的课题。”狄米崔见缝插针地提议着。
“两位请离远些,我拿他另有用处。”朱利安礼貌地说,“老头子毕竟还有一位合法的继承人,我得对她下下工夫,才能弥补你们任性妄为造成的恶果。别忘了,财产转让需要缴纳不少赋税,有捷径可走,何必选择钻牛角尖。”
对他的龌龊计划缺乏兴趣,杰罗姆很快转换话题,“也好。当务之急,先解决活着的强盗。地窖还有其他用途,简单闷死他们代价太高,存粮又不多,没余额养活动物。得想办法把麻烦转嫁出去……”
狄米崔试着出一个坏主意:“比如制造点小事故?叫他们有机会逃出去,转而把这群盗匪交给镇民处置。镇里的人连领主都敢烧,我怀疑他们还有没有生还的几率?不过,也算罪有应得。”
朱利安斜眼瞟着这对师徒:“的确,做坏事同样需要天分。你们只适合常规任务,上楼补充睡眠吧。我已经联络一位旧相识,直接把他们‘捐’出去。像这路货色,换成现金不太可能,换点食品也好。”
不清楚如何以人易物,杰罗姆只好让朱利安负责这类交涉,老实上楼阖一会儿眼。跟往常一样,才躺下没多久,纷乱的梦境如约而至。
他梦见,自己坐在大理石砌成的冰凉的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耳边缭绕着喋喋不休的报告:参谋们反复告知,他的健康状况不容乐观,建议装死到来年以便顺利过冬。另据可靠消息,治下臣民开始反对舌头上扎蝴蝶结的穿衣习惯,五分钟前公开投票,选举一位女皇取代年老的独裁者。这时前门给人一脚踹开,武装人员喧哗着涌入殿堂,中央簇拥一位金光闪闪的佳人,竟然是科瑞恩来的“波波皇后”……那些手持利剑的反对派全是老熟人,两面三刀毫不脸红。独裁者瘫坐在椅子上,屁股底下一片冰凉,像早跟大理石黏在了一块。他朝左侧扭着脸,自己的老婆正在织毛衣。身材好得不像话,她脸上却满不高兴,“让你喜新厌旧!让你勾勾搭搭!”念叨起来句句惊心。
武装人员持剑上前,大呼道:“退位!退位!罚你翻跟头翻到死!”
周围的混蛋一起聒噪,独裁者又恨又惧,头痛欲裂,不禁面对空气大声怒吼。霎时间,叛徒、宫殿、“波波皇后”全部融化成蜡油状,好比马桶里的水,从一道裂缝间疯狂渗漏干净。面前只剩下雾蒙蒙的黑色裂隙,像一只竖立的单眼默然凝望着他。
寂静和空虚突如其来,独裁者心底的惶恐不减反增,被迫向自己的老婆求援。犹豫半晌,她才不情愿地抬起头——没有五官的脸像蒙着一张皮面具。抹一把眼泪,妻子悲切地说:“来,披上它吧!”接着举起织好的灰色麻袍,要把这件寿衣套在死人的肩膀上。
从疯狂的梦境挣脱出来,森特先生惊出一身冷汗。与过去常做的噩梦不同,梦中场景仿佛别有深意,他总觉得自身的一部分随噩梦而去,胸臆间空荡荡的无处着力。怀表嘀嗒,他慢慢恢复一点神智,只见晨曦落在窗口边,一只乌鸦的背影转身向外,嘎嘎叫着飞走了。
杰罗姆?森特赤脚坐起来,空虚感仍在周身萦绕。他伸出右手摸索一阵,端起水杯,把两口冰凉的液体灌入腹中,眼角余光落在对面墙壁上。仿佛挨了一记“震慑律令”,最后一口凉水碎冰渣似的卡在喉咙口,再也咽不下去:墙上的灰泥许多已经剥落,几根简单竖线组合起来,赫然刻着一只半开半闭、不怀好意的眼……
“咕噜”声持续了十来秒,然后才把彻骨的寒意输送下去。最后一口水沿脊柱一路下行,他感觉自己像吞下了一品脱水银,又像一根挂在屋檐的冰柱,正小头冲下、朝石头地面飞坠……静悄悄凝固了半分钟,杰罗姆强迫自己重新坐好,点火取暖的念头油然而生。
——究竟怎么回事?!恶作剧吗?夜里有谁进来过??
不对。门从里面反锁着,门口布下的小装置表明,昨晚至今这扇门始保持持闭合状态,“闯入者”只能从门缝挤进来……杰罗姆苦笑着梳理思路,转而研究起墙上的符号。潮湿的墙体生有一层淡黄色霉斑,墙面十分疏松,单眼图像刻得既浅又粗,仔细一看,旁边还跟着三个连续的惊叹号。杰罗姆摇摇头,开始一根根检查自己的手指:左手食指的指甲缝里刚好发现少量同样质地的软泥。靠近些比对,杰罗姆必须承认,是他自己半夜起来做了这桩混账事。剩下的问题很简单,要么他突然患上梦游症、有兴趣把自己吓个半死,要么另有隐情……或者说一直以来隐忧变成了事实。
晨风令他打一个寒战,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着单衣。杰罗姆很快换上出门的外套,心里极不情愿地意识到、也许还债的时候到了!
从歌罗梅离开那会儿,“广识者”艾文好心“赠”给他一只灵魂之球,还说这玩意是“情感与冲动的容器,假如装载足够的个人体验,灵魂就会被球体俘获”(见第四十九章《果核》)。像故事书里所说的,同魔鬼做完交易,付出灵魂也是顺理成章吧?以前身在首都,有另一位魔头“C女士”罩着,灵魂之球一直保持蛰伏状态,他还奇怪这破玩意怎么名不副实。如今离开了C的地盘,马上要面对延期支付造成的利息。更可气的是,似乎没什么手段能挽留摸不着看不见的灵魂。
想起凯恩先生凄惨的下场,但愿自己只是精神病发作!杰罗姆难过地想着,从行李中翻出面小镜子照照。镜中人肤色惨白,眼睛下面黑乎乎的,瞳孔更是无保留的深黑,眼神似乎比过去更加阴郁,也更空洞了……“啪”地阖起小镜子,杰罗姆勒令自己停止思索,阴着一张脸踏出了房门。
“外头在过节吗?镇里人真好打发!喝几桶啤酒立马开始胡闹。”
“嗐,一大清早,新来那个巡回法官说要搞公审,牵着一串俘虏出了门。听这声响,不吊死几个示众才怪!”
“是吗?走!咱们上城墙看看去!”
两名守卫刚要擅离职守,恰巧撞见心情大坏的杰罗姆?森特。被新老板狠盯上一眼,这二人不自觉地咽着口水,眼里的惊慌丝毫不像作假。估计摆在前厅的雕像起了作用,森特先生在极度郁闷中咧开嘴笑笑,这是什么表情连他自己都没概念。一左一右,两名守卫几乎化成两块胶皮糖,粘在墙上自动让出中间的路来。显然被他吓个半死。
通过恐吓他人获得一点安慰,森特先生脚步不停,穿过堡垒正门去旁听审判活动。前进到吊桥边上,他看见“火柴帮”留下的几条猛犬被粗铁链拴住,冲过路的行人汪汪乱叫。若非人手不足,实在犯不着拿狂犬撑门面,看门的警卫早就被吵得心烦意乱,眯着眼不住擦拭十字弓。看模样,时刻准备给哪条狗的脑门补上一箭。
咒语声响过,猛犬变作一堆石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件精美的艺术品。守卫大张着嘴,目送森特先生扬长而去,连招呼都忘了打。石化术真是个好东西!感觉心情舒畅许多,杰罗姆决定以后常备几个,不时拿出来用用。石化活物的感觉不仅特别舒爽,而且省下了喂养动物的钱,还能达到震慑群氓的效果,一举三得,为什么不呢?
“哟,看是谁来了。他这是什么表情?”远远见他走过来,朱利安?索尔挑起半边眉毛,忍不住问道。
“我没发现有绞架,”杰罗姆迟疑地说,“难道要用断头台?千万别!这时候再见血只会坏事,还是用文明人的工具比较妥当。”
朱利安若有所思,“作为一名暴君,您可算迈出了踏实的一步。我还一度担心过,您会不适应残酷的现实生活来着。”
杰罗姆不客气地接受下来,“多谢夸奖。如果可能,我希望石化掉所有被判死刑的家伙,可惜,用得太多别人会以为我有特殊嗜好。”
停止冷嘲热讽,朱利安指指人群的方向,“大开杀戒很不划算,其实天还没亮,大部分俘虏我已经处理干净。留下来的不过装装样子,满足暴民们邪恶的欲望。”
杰罗姆考虑一会儿,说:“朱利安,别告诉我你和奴隶贩子有协议……再怎么困难,总有一条底线必须守住,要不然,我做的一切可就没意思了。”
“这我懂,你犯不着冲我说两遍。”朱利安?索尔清清楚楚地回答,“我没把他们卖了,也没有放个“死亡术”、往田里一推了事。实际上,我把这批‘材料’交给一位熟人,他专门接收罪犯和危险分子到他的农场工作,不论何种穷凶极恶之徒,到他手里马上会变成老实的闷蛋。至于怎么干的,我可没义务过问。”
听得半信半疑,杰罗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耳边听着嘈杂的审判过程,两人摊开一张省份地图,研究起附近的形势来。
地图左边,一条南北向的雄伟山脉谢谢穿过,成为分割政府军势力和勋爵独立王国的天然屏障。山脉以东属于勋爵治下的领土,城镇和小块自治领地星罗棋布,入目尽是山,山,山。起伏的高地、山涧和缓坡,复杂地形看得人两眼发直,必须用最精确的军用图,才能分辨建筑在险要山地的十几座城垒。最有力的军阀自然将老巢设在这些易守难攻的场所,同时把一个大省分割成关卡重重的迷宫,想要在此顺利通行,必须得到本地人和通关文书的协助。
群山怀抱中,地图标出了坐落于山谷中央的淡水湖,那里是迷宫的终点,也是勋爵将军领的所在。再往东的话,海拔高度会急剧降低,多石的土壤最终汇入一片广阔内海,这片被称为“风暴海”的水体喜怒无常,不过作为深入内陆的巨型蓄水池,不断为山地间的植物提供循环的水汽。如果实在想不开,打算继续往东走,寒冷的苔原在前面等着你。广阔苔原与勋爵控制的山岭地带共享内海提供的便利,苔原地带自古是“域外蛮族”生息的场所,霍顿勋爵原本负责守卫与之交界的王国领土,确保拒敌于国门之外,结果却监守自盗,和蛮人结成盟友,也给自己争取到不小的战略纵深。
抛开以上大范围的地形特征,要从这张图上找到森特先生借来的小地方其实并不难。他们置身于一片狭长而平缓的台地上,作为山岭地带最平坦的部分,向西一大步就进入政府军的管辖区域。这块台地勉强被纳入高山的傍护,几个月前才能免遭战乱洗劫,台地以东是大量生满桦树林的险峻陡坡。总的来说,附近除去一条依靠高山融雪的红色河流,没多少值得关注之处。台地只适合种植粮食,同时承担着沉重的实物税负,被丢在这儿的小领主一项只有遭人欺辱的份儿,绝无还手之力。
“无险可守,无路可退,咱们正好被装进一只口袋底部。”朱利安总结道,“这是个磨练意志的好地方,等别人前来勒索,委曲求全才能多活两天。我打听过,离咱们最近的一位是个出名的暴力狂,”他指指临近的一座城垒,“领主是个动物爱好者,喜欢把活人送给野狼尝鲜,据说野狼从不攻击他的领地,遇见他都要绕着走,‘火柴帮’里必定有他的人。等着吧,一旦他家没粮吃,马上会登门拜访。”
事实面前杰罗姆都懒得反驳,只好岔开话题说:“这是谁的地盘?没看错的话,这一家好像悬在半山腰上?距离咱们也不远。”
“这就是匪徒的最终归宿了。”朱利安不愿意多讲,闪烁其词道,“即便是旧相识,还是很难说话,我不建议跟他来往。通常他的农场自给自足,主人很少外出走动,既不会背后捅你一刀,也别指望从他那儿得到任何帮助。我跟他磨破了嘴皮子,只换来一些信息,外加一点作物种子。总之是个老不死的吝啬鬼。”
杰罗姆怀疑地问:“这几天你睡过觉吗?昨晚你们怎么见面的?”
直接回敬一句“少管闲事”,朱利安冷淡地说:“蛇有蛇路,我的事你别多问。还是想想怎么稳住阵脚吧,大人!”
森特先生苦思冥想一阵,“守不住,自然只有确保优势武力,震慑蠢动的敌人。至少咱们不愁没粮食吃。”
朱利安冷笑,几乎用嘲弄的语气说:“上哪找人呢?咱们还需要一场金币雨。不用我提醒,大人,钱箱里的东西已经下去三分之一。”
没等对方作出回答,狄米崔的声音打断了谈话。学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听说了没有?咱们刚走,独岭镇又来了一支队伍!”他取出个圆饼状的小徽章往桌上一丢。
“黑白鹅颈——这不是造化师的标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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