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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奕于宫前下马,在宫中一应侍卫目视下大步走进宫门,也不进殿,身上甲胄发出喀拉一声脆响,跪倒在了大殿台阶前。取下扎在腰上的印绶恭恭敬敬置于地上,又取下帽盔,摆出一脸哀丧的表情,直冲大殿高喊:“臣前日征伐曹操,得闻曹操手中有陛下密旨,扬言臣乃欺君罔上之奸佞,天下英雄人人得而诛之。臣忠义为公,却不曾想招来陛下如此误会,竟诏令诸侯来讨,臣惶恐,臣有罪!臣愿受惩罚,送回印绶,还权于朝,解甲归田!”
“栾子奇要致仕!”猛然听到这话,少帝反倒不知所措起来,不敢出去面见栾奕,窝在殿里让人赶紧把董承请来。
董承甩着袖子赶到时,栾奕已经在殿外跪了半个多时辰了。他目不斜视,直视地面,面颊上布满汗水。
董承看到栾奕,析疑了一阵,冷哼一声,闪进殿中,从少帝口中问明缘由。他大喜道:“陛下,栾奕这是想用不再为朝廷效力要挟你呢!可笑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太过自以为是。还真以为朝廷没了他就不能统御万民了!”
“依大司农的意思?”少帝问。
“借坡下驴,索性罢了他的官。朝中没了他,权力自然回归到陛下左右。这反而对陛下大大的有利!”
真是这样吗?少帝心头喘喘不安。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董承赶往历下皇宫的同时,栾奕辞官的消息也在济南历城县里各大官署里流传开来。
太尉杨彪惊问:“什么?教主要辞官?为什么?”
“听说是陛下给曹孟德下了道密旨,让他领兵攻伐济南讨逆救驾!”
“讨逆?讨得什么逆!子奇忠心为国在前线效死命厮杀,陛下却在背后做出这样的动作!”杨彪大怒,“肯定又是董承教唆!祸国殃民的东西!”他噌的站了起来,环视署中一应忙碌公务的臣工道:“都把手里的活儿停下,随我进宫!”说完,抄起桌上的官印夺门而出。
“太尉大人!”太尉府主簿高轩将杨彪拦住,“太尉大人,前方战事吃紧,粮饷供应均需我等调度。我等当以公务为重,切不可擅离职守啊!”
杨彪怒道:“天都快塌了,还管什么战事。都跟本官走!”老头儿大手一挥,官署里的官员们呼呼啦啦走出大堂,心急火燎往皇宫里赶。
与此同时,路上正巧遇到司徒府、宗室宫、太常府、廷尉府的官员,杨彪便与王允、刘岱、蔡邕等人合在一处,稀稀拉拉上百号人宛若参加逢年过节才有的大朝会一般,直奔宫廷。
在大殿外,跪在了栾奕的身后。杨彪高喊:“陛下,若兖州刺史栾子奇请辞,我等亦愿告老!”
一听这话,少帝坐不住了。
身旁的董承惊呼:“这算什么?逼宫?”他跺到灵帝面前,又说:“陛下看到了吧?栾奕何其能耐,竟把百官的心都拢了去。照这样下去,大汉十三州早晚都得改姓栾。”
“闭嘴吧!“少帝狂躁不安。逼宫……多么可怕的辞令。想当初桓帝行事多么荒唐,也没招来群臣围跪辞官。先帝在位时亦是多有失德之举,官员只不过偶有进言劝阻而已。哪像现在,三公九卿,各属衙门的官吏竟抛下公务一齐赶来致仕。这意味着什么?
历史上这样的事件少之又少,且发生之时,必是昏君立朝,奸佞当道。
少帝自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权为了朝廷,可史官呢?百姓呢?他不想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皇帝。他开始意识到自己行事太过刚猛,以至于一下子把朝臣全都得罪了。朝廷少一个栾奕不打紧,可不能没有百官啊!
事到如今,要扭转局面唯有向百官低头,给栾奕认错。
思及此处,少帝整理一番龙袍,大步走出宝殿,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明知故问道:“各位爱卿,何故跪在殿前而不入殿?呀,姐夫,你怎么也跪在这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罪臣不敢起!”
少帝装模作样地问:“这是说的甚话!姐夫何罪之有?”
“陛下给曹操的血书有云:‘臣独断专行,惑乱朝纲!’秘书言之凿凿,范例充足,臣虽自诩对朝廷忠心不二,却百口莫辩,只能认罪!”栾奕面无表情的扫一眼灵帝的面颊,道:“肩背如此罪责,臣无颜再在朝堂立足,求陛下收回印绶,允臣回家经商!”
“哼!”站在少帝身后的董承冷哼一声,“忤逆可是大罪。犯下如此罪孽辞官回家就能一笔勾销?哪那么容易!陛下,栾子奇既已认罪,当按大汉律诛他九族!”
“董玄仁(董承字)!我忍你很久了。”杨彪暴跳如雷,“子奇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劳心劳力。在他的统御下,虽战火不断,但百姓安居,四民乐业,青兖徐三州之地日渐繁荣。在如此外有强敌,内见兴旺的局面下,你不思助子奇为国劳心,万众一心以镇朝纲,却专注于勾心斗角,阿谀献媚,挑唆君臣关系上,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骂完董承,他向少帝拱手一礼,“陛下,董承诬陷忠良,祸国殃民,实乃小人、奸人行径。若朝廷被这等小人占据,谈何中兴汉室,再现大汉雄风?望陛下予以严惩,以儆效尤。”
“望陛下予以严惩,以儆效尤!”百官齐声高呼。
“你们……”董承脸唰的一下绿了,“陛下,别听他们的!简直一派胡言。”
少帝自然不想让董承这个心腹如此被定罪,可又面对愤慨的百官又不好直言辩驳,只得另辟蹊径,打着哈哈转移话题。“各位爱卿,误会,都是误会!”他强行把跪在地上的栾奕拉了起来。“曹操何其狡诈阴毒,朕压根没给曹操传过什么密旨,更没说过姐夫独断专行,惑乱朝纲!那份密旨肯定是曹操杜撰出来的,是矫诏,想借此离间我二人间的君臣关系。”
“真的?”
“千真万确!君无戏言,朕愿立誓为证。”
要不是栾奕手里有充足的证据,险些被少帝刘协这番诚恳的言辞骗过去。不过,他没有跟少帝深究,顺势给少帝了个台阶,道:“如此,倒是臣孟浪了。一大清早便来叨扰,还望陛下莫怪。”
“姐夫,你我虽是君臣,更是亲戚,这点小事有什么值得怪罪的。不必这么见外!”少帝亲自为栾奕拂去衣襟上的尘土。
栾奕看到前脚还绝情决义,欲治自己于死地的少帝刘协此时摆出一派礼贤下士模样。他胃里没来由一阵痉挛,直想吐。与之同时,他也大为感叹,经历多年受制于人的苦难之后,聪明的小刘协成长了,练就一副极深的城府,懂得什么叫能屈能伸,什么叫笑里藏刀!
刘协成长,久在官场混迹的栾奕自然不甘落后。眼泪说来就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得陛下如此信赖,臣就放心了!”
“朕不信姐夫又能信谁!”
少帝安慰一阵,还道是这件事就这么一笔带过了。却不曾想,栾奕摸出帕子或真或假的擦几下眼泪,道:“陛下,臣有一事相奏!”
“哦?姐夫刚刚归来,就忙于政事,真乃朝中表率啊!”少帝哈哈一乐,“尽管说来。”
“陛下!”栾奕从袖中掏出奏折,递到少帝手中,“臣表奏大司农董承假公济私,调拨官仓粮食以供私用,用贪墨的粮款在城外征地建宅。”
董承心尖一哆嗦,“栾子奇,你血口喷人。仓里的官粮没有少过一斤,本官从来没有贪墨过官粮。”
“别以为你做得那些事我不知道!”栾奕说:“陛下,董承此人面善心黑。的确,正如他所说,官粮重量确实没减,可是数量却大大兑减了。他先把仓里的部分米粮蒸熟,再烘干晾晒,表面上粮食看不出异样,可是表皮之下粮食里充满水分,重量也就沉了许多。他后用蒸过的粮食充秤,补足原来的份量,多出来的部分则塞进了自家腰包。他中饱私囊,丝毫不顾念蒸过的粮食不易保存,容易霉变。此外,若是丰收年景还好,可如果遇到荒年,百姓颗粒无收,需用官粮赈灾,并充当次年的种粮……众所周知,熟透的粮食是不可能生长的。如此一来灾上加灾。莫说现在时局动荡的年景,就是盛世天朝遇到如此灾难也足以伤及根本。到了那个时候,不知有多少百姓会饿死街头,多少人倾家荡产。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只能是他董承!”
“你!”董承起了一身的白毛汗,“陛下,别听他的,这是诬告!”
“是不是诬告你自己清楚。我手上人证物证俱在,可当面对质!”栾奕又对少帝道:“此外,依大汉律。董承身为大司农,位列九卿,其宅邸占地不得超过两亩。最初,董承的宅子乃是臣令人以律令所建,不多不少正好两亩。可后来,董承私自改建,将西院墙往外挪了一丈之多。一方面,侵占了墙外街道土地,使得原本蛮宽敞的一条巷子变成只能容人侧身而过的缝隙,同时还把巷子里的那口泉水井圈到了自己的家里。致使周围邻居出入困难,原本近在眼前水源也随之丢失,意见很大。另一方面,院墙外移,宅邸面积比两亩多出七分,有违律令。请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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