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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9日,下午…
接到大狗子报告,说镇上的流民突然多了很多。王世华特意在龙塘镇上转悠,主要就是想看看大狗子所说的多了很多,到底是多少?
不看还好,一看,王世华都被吓一跳:几天前,镇上的流民加起來也不足四十人,可现在倒好,绝对不下五百人。
他们多是以家或同村人为一个聚集地,在镇上的街道边或屋檐下,东一片,西一堆的扎堆。有的甚至白天在镇上讨饭,晚上则露宿于镇外山坡上,有股子长期作战,吃定你王家的架势。
看到他们拖儿带女,各个蓬头垢面,眼神无力,伸出个破碗,急切的希望得到一口吃食,王世华心情即同情又很沉重,却并沒有施舍。
路过经常被自己踹的那个叫花子所在的小巷子前,想到这叫花子是个藏在民间的大能,上次就因为他的提醒帮了自己大忙,便走进去找他。
大概是因为他在叫花子中有地位,这条小巷子里躺着的都是本地长期的叫花子,并无外人,见其正靠墙晒太阳,很是悠闲,王世华沒好气的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道:“你到悠闲,连我下令要讲卫生都敢忘了。”
二狗子等人则上去驱赶那些叫花子,这种事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并无人怀疑。
等巷子里就剩下他俩时,王世华从口袋里掏出包烟扔给他,打趣道:“现在正是你们丐帮招兵买马的大好时机,真可谓如日中天呀~…”
叫花子掏出一根烟,点燃后美滋滋地吸了口,缓缓吐出,又连吸了两口,在吞云吐雾中笑道:“家主,你这话可就讲错了,叫花子是叫花子,流民是流民,叫花子绝不会造反,可流民一个不好就爱造反,怎么能把二者相提并论?”
王世华想了想,点点头,笑道:“那他们欺负你们沒有?”
“目前沒有,不过,过段时间就讲不到了。”
“为么子?”
“现在來这里的都是些老弱妇孺,还不敢跟我们叫花子争地盘,可要等那些青壮都成了流民而聚集到此地,那我们可要吃亏了。”
“那你就沒想个办法应对?”
“只有一个办法。”
“讲讲…”
“我们是沒办法,只有您有办法。”叫花子突然笑了,笑的很诡秘,道:“只要家主您硬下心來,下令任何人不得给他们施舍,他们讨不到饭吃,用不了几天,自然而然的就会去祸害别家了。”
王世华又想了想,却懒得跟他打禅机,直接问道:“都晓得是哪儿的人么?”
“家主,这还用想么?您一看他们聚集的架势,就应该晓得。”叫花子沒好气的白了王世华一眼,抽了口烟,正色道:“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几百人居然全是从另外三家地盘内过來的,沒一个别处的流民。嘿…嘿…家主,您可要接招了哦~…”
“你的意思是讲,这是三家特意安排的?”
“那是自然,我敢断定,不出三天,这儿就得聚集上千人。而且,一开始都是老弱妇孺,如果您心慈手软,到时候,就该是各家的青壮过來讨吃的了。”
这叫软刀子,在谋略中叫‘步步紧逼’:先让一些毫无武力的老弱妇孺进入你王家的地盘,要是你驱赶他们,会落个毫无同情心的恶名。可你要是不驱赶,那么,就等于让这些‘流民’插进來一只脚,接下來就是把身体挤进來。到时候,万一有出了什么乱子,就算你平息了,你的名声也同样毁了……连本地的流民都管理不好,都敢欺负你,还不够丢人的么?
还是这叫花子的主意好:暗中下令不许施舍给他们,等于用软刀子对付软刀子,不仅能让自己进退有余,还能让你找不出一点错处。
见这叫花子一根烟抽完,又掏烟,王世华主动拿起放在地上的火柴盒,帮其点上。待其美滋滋地吸了口后,笑道:“你脑壳怎么这么好使,么子都晓得?”
“家主,您要是也跟我一样,成天吃完饭沒事干,对着太阳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您脑壳就算不好使也会变得好使。”
王世华乐的笑了起來。
“那您给指点一下,我该么子时候下令?”
“灭火的最好时候自然是火星子沒掉到油锅之前就把它灭了,越快越好,下手越重越好,这样,不仅灭火,还能警告那些正要來的人,同时,也是做给另外三家看的。”
“好…这办法好…”王世华一拍大腿,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气冲冲地回來,在叫花子身上踹了两脚,对外叫道:“來人…把他丢到河里,用洗马的刷子,给他好好洗刷洗刷,让他长长记性。”
随即,听着叫花子惨叫着求饶声,王世华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哼着小曲走人。
可王世华并沒有立即下令,而是快马回到老司城,直接把江叔请來。
等江叔來到后,王世华把叫花子的主意当成了自己的主意,仔细的讲给江叔听。
江叔听完后,摸着那可怜的一点山羊胡,双目微眯的思考了一小会儿后,正色道:“家主,这个办法好是好,可有个麻烦。”
“江叔,您只管讲。”
“家主,这事对您的名声很不利。”
王世华哈哈一笑,豪气干云的叫道:“江叔,您多虑了。我王世华虽然看重名声,却更看重我王家全族的肚子。只要我王家人人能吃饱穿暖,我王世华这点名声就算遗臭万年又有么子不可以的?”
江叔立马起身,对王世华抱拳躬身一礼,赞叹道:“家主英武,王家在您手上就是想不大兴都难。”
王世华含笑扶起江叔,道:“这么讲,江叔您是赞同的?”
“赞同是赞同,只是,家主,这事其实完全沒必要用您的名声做代价,我们可以找一个人來代替您发下这道命令。”
王世华听的一愣,随即就明白这话的真谛了:像这种带着强制性的命令,只有家主才能发,连张翠云这个当家主母都沒资格,要是张翠云敢越俎代庖的发这个命令,王家的一些老人,尤其是那些赶死之士别说抗命,甚至当众指着张翠云鼻子大骂都干得出來。而且,谁下令,谁的在外名声必将毁于一旦。而全族唯一能取代王世华下这道命令的就只剩下一位……王吉平…
这才是真正的好军师:在哪座山头唱哪个歌…为了现在的主子,连老主子都能平白无故的给算计上。
二人相视了一下,都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王世华轻拍了下江叔的肩膀,笑道:“江叔,您这招高是高,可我听人讲,阿爹曾问过钩子叔,他老人家百年之后,钩子叔会对他做么子样的评价。可见,阿爹现在无欲无求,就只为百年之后的名声考虑了。您讲,这等自毁名声的事他会答应么?”
江叔笑的如同一只老狐狸,道:“家主放心,老奴亲自去劝说,老太爷定会欣然答应的。”
第二天上午,江叔就屁颠屁颠地回來了。
“江叔,快讲讲,阿爹答应了么?”
“老太爷果然心胸宽广,一听完前因后果,就一口答应了。”
这不是扯淡么?王吉平年轻时或许可以说心胸宽广,可越老越糊涂,现在的心胸能装得下一只小鸡仔就算不错了。
王世华大大地松了口气,转而笑问道:“那你讲讲,阿爹是怎么答应的?”
“家主,总结起來,老奴就劝了老太爷一句话。”
王世华越听越有兴趣,赶紧问道:“么子话?”
“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一切…”
王世华听的一愣,随即醒悟过來:当父母的为了孩子,可以不惜一切,这就是父爱…
王世华想起了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故事:明代有一户百姓,父子相依为命,穷的实在沒办法,父亲就去抢劫,只是点子邪,第一次劫道的目标,正好是本县上任不到一个月,正在微服私访的县太爷,被县太爷的两个护卫捉住。但是,当县太爷为他为什么要抢劫时,他说孩子饿的实在沒办法,只求抢口吃的。并哀求县太爷,要杀要刮都行,只求给口吃的让他送回去让孩子吃一顿饱饭。县太爷大为感动的说了一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想想,王吉平何尝不是如此?
起身,面对西北方向跪下磕头,叫道:“阿爹…不孝子王世华,叩谢您的养育教导之恩。如今您更是为了孩儿而不惜自毁名声,孩儿不孝,还算计于您,儿罪该万死…”
江叔也赶紧跪在王世华身边,大叫道:“老太爷,您千万别怪家主,要怪就怪奴才,是奴才唆使家主这么做的。”
“江叔,您起來,这不怪您,是我自己要这么干的。”
“不…是老奴……”
“好了,江叔,我想好了,阿爹年纪大了,好个名声而已,我虽然不孝,可还干不出拿阿爹的名声來填补自己名声的事……”
“可是,家主……”
“江叔,您别劝了,我主意已定。阿爹既然能为了我牺牲一切,难道我王世华就不能为了阿爹而放弃一切?”说着,王世华昂首挺胸,豪迈的叫道:“再讲了,我王世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岂能为了些许薄名而有所畏惧?拿亲人的名声去保全自己的名节,岂是大丈夫所为?”
“家主仁义,老奴钦佩万分。”
“你就以我的名义公开去贴告示,让所有商家店铺,还有各村各寨,从明日起,不许任何人接济流民。”
“家主圣明…不过,那些流民闹起事來怎么办?”
“那是一定会有的,就看这事闹的有多大了。”王世华双眸精光大盛,杀气凛冽的说:“为了防止有人闹事,从明日起,从老司城里派出一百人去增援镇上,维持治安。同时提醒各家各户,要防盗防抢防土匪。一旦出现有流民抢砸的事情,给我往死里打,打不死我就要他死。”
江叔一愣,却碍于王世华所暴露出來的杀气而不好再开口劝说,只能抱拳道:“是…”
当天下午,告示一出,风向立马一转,果然如王世华所预料的那样,有人闹事,只是,他们的目标不是普通百姓,而是王世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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