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初开,鸿蒙伊始,大荒纵横万里,物竞霜天,一派欣欣向荣。
东临有海,海上一岛,若海上明珠,静悬碧波之上。
岛上一木,粗不知几许,直入青云里。传言上通天庭,时有鹤鸣凤唱,仙人倏忽往来。
岛有此木,周围百里大浪不起,和风相送,故此林木繁茂,物种繁多。
岛西有一临海危崖,高有百丈。
是夜,崖上一人。
和暖的海风携着海的味道轻轻从他脸上拂过,这是一张瘦削的脸,脸上的线条如刀刻斧凿般刚硬。
他闭着眼,气息悠长,若有人从周围经过,必定以为这就是一块雷打不动的海岩。
膝前放着一把长弓,夜色中看不清颜色,单看大小,比寻常的弓弩大上几分。
背后一筒箭,不多不少,正好十根。
离天明还有几分。
几只不知名的海鸟从崖下飞出,在崖间盘旋着巡视了自己的领地,然后一头扎向海里,寻找清晨的吃食。偶尔会有几声欢快的鸟鸣,和着海涛撞击礁岩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开去。
一切都很安详,静谧。
夜色渐渐浓厚,又渐渐稀薄。
海天之间慢慢地添了一丝淡淡的红。
黎明,到来了。
仿佛有两道电光闪过,崖上之人倏地睁开了眼。
犀利,有神,但却坚毅,平静。
抬头向远处望去,纵然隔了上百里,但远处那棵接天连地直入云霄的剪影却仍是清晰无比,在未消的夜色里,黧黑,伟岸,枝叶繁茂,透着无穷的威压。
人,好渺小。
天海之间淡淡的红在慢慢转浓,海面上的鸟儿也越来越多。
他站了起来,膝前的弓被紧紧地攥在手里。
手很稳定,不颤不抖。
黎明前的风大了些,山崖顶上尤其大。他单薄的身子立在风里,却仿佛扎根在了山崖上。
不是很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很稳。
海面已渐渐被转浓的晨光染成了蓝靛,天海交汇处那几缕云彩鲜艳无比。
太阳,马上就会跃出海平面。
眼睛习惯性地眯了起来,他探手从身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弓弦晶莹透明,很粗,像是用什么动物的筋做的。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的扶桑巨木,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良久,“砰“地一声,他觉得自己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就一下。
太阳,终于从海平面上探出了头。
太阳出来了。
就在这一瞬间,“唳”,一声鸟鸣划破天际,无比清亮,无比高亢,声震百里。
一片阴云从扶桑之巅挣脱,划破天际,穿叶而出。
不,那不是云,是一只硕大无比的大鹏鸟!
鲲鹏!
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好畜生,哪里走!”
惊天一声大喝,一只巨大的手掌从云中探出,“嗡”地一声盖了过去。鹏虽大,但在这巨掌之下,便直似蚊蝇一般。一掌之威,扶桑岛周围百里巨浪滔天,惊吓了漫天飞鸟,跃起了无数海鱼。
大鹏非是凡鸟,鼓起两扇云彩似的翅膀对着巨掌闪了过去。
“轰”地一声巨响,仿若晴天霹雳般,一圈肉眼可见的震荡波由交汇处扫向四周。
大鹏在空中跌跌撞撞翻滚直下,羽翅片片,直似飘了漫天飞雪。
巨响惊醒了树上神人,也惊醒了树下凡人。
“留下河图洛书!”
一连数声大喝,树上神人纷纷提功运气。
“嘭”“嘭”“嘭”“嘭”“嘭”!
顷刻之间,扶桑枝叶之间仿若同时绽开了十几个太阳,那是真气提聚绽放的光辉。光芒有深有浅,有比太阳更耀眼,有的仿若月光。
那大鹏翻滚了几圈,勉力鼓动双翅,稳定下身形。眼角扫过叶间,唬得魂飞魄散。
苦也,这么多大神高手!
十几个周身闪耀着夺人光辉的人影从叶间冉冉升了出来,同声大喝,向那大鹏围了过去。
在这声大喝同时,还有个人也大喝了一声。
他就是在悬崖上苦等一夜的人。
仰目看着百里外扶桑巨木上同时闪耀出十几团光辉,他感到双眼一阵剧痛。
“吼”!
他仰天一声嘶声长啸,如虎啸龙吟,周身也“轰”地一声闪耀出一团淡黄的光辉。随着光辉一闪,他的眼中淡淡地浮现出一层浅褐色的阴翳。扶桑树上大放的光芒在他眼里清晰起来。
“1,2,3,4。。。9,10。”他轻声数着天上最亮的几个太阳,“来吧!”
挽弓,搭箭!
“吼!”
再一声大吼,身上淡黄的光辉遽然提升,佝偻的腰身猛地直了起来,真气鼓荡,几十丈内石滚木崔。手里陈旧的木弓也在此时光华大盛,仿佛灌注了生命,褐色的枯木般的弓身迅速转为苍翠的绿,两端弓顶竟然绽开了几朵淡紫的花,一阵幽幽的香随风传了开去。任随浪大风高,这清清的幽香竟然不断不绝,吹之不去。
神弓葬日!
扶桑千年铁枝为弓身,九幽螭龙之筋为弦,以不冻不枯永生之泉浸泡,以阴阳四时之雕刀篆刻。
天上地下,唯有一把!
弓张如月,长箭离弦!
煌煌然,一箭西去,弦刚响,箭已至。
“轰”!
天际中传来如大地崩裂般惊天巨响,最亮的那颗太阳光芒猛地一缩,继而猛地大盛,天地间一瞬间白茫茫一片,万物焦灼。四散的火焰洒向八方,天际划过无数道火红的流星,惊醒了千万里外沉睡的生灵。
惶恐,惊惧,茫然,担忧,不知所措!
龙潜入深渊,虎逃离高岗,山魈躲入岩洞,山贼们收起了砍头刀,万物都在颤抖。
但紧接着,天际又“轰”“轰”“轰”接连几声山倒海顷的巨响。大地剧烈颤抖,森林开始燃烧,湖泊开始翻滚。山倒了,岩石土砾滚滚而下,填平了无数山谷,震裂了无数河坝。有无数人被埋葬,也有无数异界的生灵爬出。
大神的灭亡,就会有无数生灵陪葬!
已经射出了九支箭,最后一支在弦。
天地的异象仿佛就在另一个世界,他对此无知无闻,眼里只有扶桑树上最亮的那颗太阳。
“嗡”,弓弦狂震,箭离弦!
他垂下双手,汗水在一瞬间透身而出,染湿上下衣袍,鬓角的汗水汇集到下巴鼻尖,落下。
滴答!滴答!
最后一颗裹着光辉的光团在最后,刚刚从桑叶间探出头来,箭到了!
“我命休矣!”他大叫一声,本能地将手中剑一格。
就如箭入腐木,没有丝毫停顿,箭穿剑而过。
“好贼子!”天空中霹雳一声大喊,那只正把那大鹏扇得在空中乱滚的巨手回手一掌,把最后一颗太阳扇到了百十里外。
“噗”地一声,那经天一箭颤悠悠地插在手背正中,爆出一团橘黄色的震荡波,一闪即灭。震荡波扫过扶桑,哗啦啦一阵乱响,扫落一地巨大的桑叶。这些叶子雷劈不断,刀砍不落,每一张都有百十米大小,漂在空中,便如飘了漫天的云朵。
崖上的人呆了呆,他虽然知道这箭对天地间最厉害的几个大神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挡住了。
跟他们比,我的功力还是太浅了,他想。
筒里已经无箭,那么,只能逃了。
他将葬日弓往身上一背,翻身一跃,身子便直向崖下海里落去。
落下之前,他本能地往扶桑顶看了一眼。
在漫天的落叶间,有一个不大的黑影也跟着落了下来。
是个孩子!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他对自己的视力有绝对信心,作为天下间最好的射手,百里外的蚊蝇他都能看清翅膀。
我作孽了!他不禁把心揪了起来。
就在他的视线刚要被迅速上升的悬崖遮挡时,他看见空中翻滚的大鹏鸟正好掠过那孩子下面。
那孩子,似乎掉在了大鸟的羽毛间。
还好!他安心了些。
然后,“扑通”一声水响落入海里。
但愿那大鸟能赶紧跑掉吧。分散大神注意力,顺带勾引他那几个三足金乌血脉的儿子出来,这要被抓住肯定要完蛋啊。
变成烧鸡不知道味道怎样,他有些恶趣味地想。
被他祝愿不要当烤鸡的大鹏鸟正在空中翻滚,听着耳畔几乎同时响起的几声巨响。
成了!
它心里不禁一松,但看着那悬在空中的巨大手掌,又提了起来,该跑了!
能逃命真好!
它歪头将嘴里叼着的袋子抖开,里面是一块竹简,想来就是众人急于抢夺的河图洛书了。
在天上跟大神和大神的子息们打斗半天,竹简竟然没有一丝破损,料来也不是凡物。
爪子抓住竹简,匆忙间鸟嘴在竹简上啄了几下,然后一声长鸣。
“唳”!
一声长鸣,鸟身突然光芒万丈,然后迅速变弱,几近于无,鸟身竟然渐渐虚化起来,眼看便要消失在天空里。
“留下命来!”
大手的主人一声大喝,狂怒如潮,只见扶桑顶端云里一道闪亮划过,直没入大鹏背顶。
“唳”!
一声长鸣,带着漫天血雨。
“祖巫小儿,敢夺我宝,杀我儿,拐我孙,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天际中浓雾滚滚,不住翻涌,迅速往四野笼盖过去。
声传万里,直如惊天霹雳,传入大荒人族每个人耳朵里,传入大荒妖族每个人耳朵里,也传进魔族探子的耳朵里。
有人在更加恐慌,有人在不住疑惑,还有些人在不住窃喜。
比如魔族。
而那差点做了烤鸡的大鸟,正在觉得冤屈:偷宝是真的,可老子拐你孙子干嘛,拿回去当爷爷吗?
呃,话说老子爷爷是哪个?
妈|的,背好痛,估计要死了!
扶桑树畔有波光一闪,然后归于平静。
海上浪小了,风也渐渐小了。
太阳使劲一跳,终于从海平面蹦了出来。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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