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荣廷的第二十五镇步兵协已经到湛江三天了,广东方面筹备的各类物资和饷银也相继到位,张人俊连发几道命令,让陆荣廷马上进驻徐闻县,准备进琼崖道剿灭叛军。但陆荣廷以各种理由推脱。
先是表示广东水师没有到位,陆军无法渡海,随后又以部队没有准备好为由,希望总督大人能宽限一些时间再动身。
张人俊也知道这些土匪兵难伺候,但是没有办法,新军不可用,上了战场到底帮谁都不好说。倒是这些穷乡僻壤来的土匪兵,剿灭起叛军来那叫一个狠。革命党在广西鼓动筹备了那么多起义,均是以惨烈的失败告终。要想剿灭琼崖道的叛乱,还是得靠他们。
张人俊下令,又让手下押解了一批军火物资和饷银过去,并连连电令陆荣廷动身,措辞强硬。陆荣廷也知道不能再窝在湛江不挪窝了。便点起人马,准备向徐闻县进军。
临行前,陆荣廷将心腹谭浩明、陈炳焜、莫荣兴、马济、龙运干等人召集到一起,面授机宜。
离开广西前,龙济光给陆荣廷的命令是在广东扎下钉子,为以后扩大地盘埋下伏笔。陆荣廷深知龙济光想的是什么。广西贫穷,龙济光早就受够了,一直垂涎广东这块富得流油的地方。甚至动了做广东提督的念头,但是张人俊如今是两广总督,一贯看不起龙济光这些草莽出身的人,只要他在一天,龙济光就绝对没有涉足广东提督的机会。
陆荣廷这么听话地跑到广东来扎钉子,自然不是因为龙济光把他当兄弟,他就肝脑涂地地为他卖命,他是有自己算盘的。
陆荣廷是广西南宁人,如今在广西的地位和实力仅仅只在龙济光之下,如果龙济光去了广东,那么留下来的广西提督之位就非他莫属了。
后来的事情发展也是如此,张人俊卸任两广总督之后,龙济光成了新任广东提督,而陆荣廷则如愿以偿地当了广西提督。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陆荣廷有了自己的算盘,龙济光也不是傻子,不得不防着点,这个龙运干就是他安插到陆荣廷身边的眼线,名为助手,实则是监军。
龙运干与龙济光是叔侄关系,对龙济光忠心耿耿,陆荣廷没办法收买他,只能事事提防着。不过今天这些事情没必要瞒着龙运干,所以陆荣廷把龙运干也叫来开会。
“兄弟们,张总督又来电报催我们上路了,这次还押解了那么多军火物资,我们要是再没点动作,恐怕也不好向张总督交待。”陆荣廷将电报扔给众人浏览,其实是故意拿给龙运干看。
“姐夫,这事儿好办啊,咱们挪个窝去徐闻县不就得了,至于什么时候跨海剿匪,咱们还有一大把的理由拖着,反正急的又不是我们,慢慢耗着呗。”谭浩明懒洋洋地说道。
谭浩明在陆荣廷还没落草之前就跟着他了,原本只是陆荣廷手下的一个普通兄弟,后来陆荣廷娶了他大姐,谭浩明便一跃晋升为小舅子。陆荣廷落草为寇,在广西边界抢劫法国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谭浩明见姐夫的日子比家里摆渡的日子强多了,便不顾父母的劝阻,跑去投奔,从此开始走运。如今已经朝廷的六品命官,手下管着几百号人。
“要耗着,那也得有合适的理由,张人俊可不是一般的庸官,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咱们这次来广东是留不住的,迟早得回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在广东扎下根子,方便以后咱们再回来,这也是龙大哥的交代,咱们一定要办到。”陆荣廷说着,眼角瞥了一下龙运干。
一旁的陈炳焜是陆荣廷的军师,读过不少书,脑子极为灵活,陆荣廷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陈炳焜功不可没。他从陆荣廷细微的举动中就品味出了他想干什么,当即接过话题道:“对,能在广东耗多久,赚取多少好处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得在广东留下基础,为龙大哥将来坐上广东提督的位置做打算。所以这一路过来我一直严令兄弟们遵守军规,不能偷不能抢,一定要广东的百姓留下一个好印象。既然张人俊催促我们,那我们索性就立马赶过去,要是能剿灭了琼崖道的叛军,那也是大功一件,给龙大哥好好地长长脸。”
“是呀,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们到了广东,可是代表着龙大哥的脸面,绝对不能丢人。我看这样,让马济兄弟留在湛江接收广州来的物资军火,其他人立马收拾收拾,立刻启程前往徐闻县。”陆荣廷点点头说道。
马济一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把物资看好了,绝不出差错。”
龙运干一看陆荣廷这帮人就把事情定下来了,连忙说道:“大家为我舅舅如此卖力,我这个做侄儿的也不能闲着。马大哥有大才,留下来看物资浪费了,不如我留下来吧。也算是尽一份力。”
陆荣廷和陈炳焜对视一眼,当即笑道:“既然运干想做点事情,我也不好拦着,好吧,湛江大营我就交给你了,我再给你留一个营的兵力。”
“多谢陆大哥了。”龙运干兴奋地笑道。
等龙运干离开之后,谭浩明不满的说道:“姐夫,广东可是个好地方,难道你真的想帮龙济光坐上广东提督之位?”
陆荣廷笑了笑,没说话。倒是陈炳焜开口说道:“浩明,广东的确是个富裕之地,比广西强百倍。但是广西再穷也是咱们的家乡,是咱们的根基。龙济光光看着广东富裕这一点,却不想想广东历来就是革命党的大本营,是个火药桶,不是谁过去都能把位置坐稳的。等龙济光去了广东,他才会发现自己变成了无根的浮萍,根本立不下足。到时候他想再回广西,嘿嘿,那就得看我们的脸色了。”
莫荣新也点点头道:“龙济光这个王八蛋一心想做广东提督,就让他去做吧,咱们看好广西这一亩三分地就够了,管他到时候是死是活。”
“话是这样说,不过我觉得让龙运干去接收广州的军火物资,恐怕有些不妥吧?这小子的手脚可不那么干净,我怕他到时候胃口太大,弄得我们连汤都没得喝。”马济皱着眉头说道。
这次张人俊为了鼓动他们来卖命,可是下了血本,好东西着实不少,光汉阳造就补充了两千支,实在让他们眼馋。
“无妨,一点小恩小惠,那小子喜欢就让他贪吧,到时候出了问题,让龙济光找他侄儿去。”陆荣廷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陈炳焜眼睛一亮,笑道:“还是陆大哥高明。”
就在陆荣廷的部队从湛江开拔前往徐闻县的途中,林云也乘船悄悄到了广州。
广东水师的军舰大部分已经集结到了徐闻县海安镇,广州湾只有几艘老旧炮艇巡视。这几艘炮艇恰巧就是何广成等人管带,因为楚观等炮艇都已经调走,日常的巡视工作只能交给他们。这也是几人被降职后得到的第一个任务。
“林大人,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飞龙号管带王光熊、这位是镇海号管带何广成、这位是绥靖号管带吴振南、这位是澄清号管带马熉钰、这位是镇涛号管带朱声冈、这位是安澜号管带方佑生。”
李炎山一一向林云介绍了六位管带,林云微笑着道:“大家以后投身革命,就都是同志了,不要再大人大人地叫了,你们叫我振轩就可以了。”
李炎山尴尬地点了点头,连忙笑道:“一时改不过口来,振轩不要介意啊。”
林云摆摆手,笑道:“无妨,以后习惯就好了。”
李炎山也是个身识趣的人,知道林云想和六人单独呆一呆,寒暄了几句,便转身出门了。
看着面前六名可以称之为广东水师中流砥柱的六大管带,林云忽然觉得自己有做人贩子的潜质,来到这个世界事情没做多少,人倒是忽悠了不老少。
先有陈炯明、陈策等人,后有李宗仁,邓铿等等,现在又得加上这些人了。
“我看门见山地跟大家说吧,琼崖道起义表面上看是琼州知州林正南和崖州知州范云梯联手所谓,其实都是我主导的,刘永滇也是我扣押的。所以你们如果愿意拥护起义,加入我们,你们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告诉我,也只有我可以满足你们!”
林云的话一出口,六人同时一震,李炎山告诉他们来的是琼州知州林正南的儿子,他们还以为是林正南看重他们,才派这么重要的人物前来,没想到这个林云才是真正的正主,着实让他们有些意外。
“那你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吗?”何广成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盯着林云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口问道。
“知道!你们想要的,其实就是日本人1886年想要的!”林云再度语出惊人。而何广成六人却忽然沉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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