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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向爻图走出电子市场大厦,刚好瞥见崔秀芸那辆粉红色小MINI缓缓驶到公交站台边,显然她们是掐着时间过来接他,否则就以下班高峰期的时间段,且不说停在路边等人,单是从电子市场大厦门口的这段路经过都是一件难事,向爻图快速走过去,窜进后座。
安娜开车,崔秀芸坐在副驾驶座,后座的一边塞满了各种服装包装袋,向爻图没做多想,能蹭上车坐就已经比在公交里塞罐头万幸了,哪还敢奢望这两棵水灵白菜是专程为了等他才滞留市区,老老实实坐在后座,听前排两位用不是各自母语的汉语聊天。
早在向依报考英语文学硕士时,向爻图就曾对她执着于一门语言学表示过惊世骇俗的震惊,前排坐着的两棵水灵白菜显然也是此道中人,崔秀芸自然是不用说,一个能把汉语说得比他都顺溜的韩国人,安娜虽然现在说话还经常不清不楚词不达意,不过比较之前,已经算是天壤之别,向爻图相信过不了几个月,这个妖精肯定也会跟崔秀芸一样变态。
“向爻图,你觉得我现在的汉语说得怎么样。”安娜往后瞧了眼,才三个月时间,对于能把汉语说成现在这样,她自己也很惊讶,虽然话出口前还是需要在脑子里翻译一遍,但她已经知足了。
“很好。”向爻图随口道,眼睛盯着车窗外,头都没回。
“口是心非。”安娜撇撇嘴,对向爻图敷衍的态度很不满意。
“这个成语就说得很好。”向爻图笑道。
安娜显然没听出向爻图话里的具体含义,抓着方向盘沾沾自喜,就差没按几声喇叭以表内心的喜悦之情,崔秀芸坐在一旁掩嘴而笑。
向爻图瞥了她一眼,摇头不语,对于这个跟向依一样能把母语以外地语言发挥得淋漓尽致的妖精,他确实发自肝肺的佩服,不过也仅是佩服,生不出其他的异心,太文静了,向爻图本身就是一个沉闷到令人发指的家伙,如果两个闷葫芦呆在一块,指不定什么时候真闷出一缸臭酱出来,而且向爻图对能自缚甘当别人绿叶的妖精,向来都敬而远之,因为他觉着,这类妖精要不就是聪明到需要别人来遮掩的地步,要不就是傻子,崔秀芸显然不是后者,不然绝不会发现他对朱敬逢眨眼的那点小动作。
车子行驶八公里左右,前面堵车堵得厉害,安娜不得不拐进红树林路改走滨海大道,经过红树湾时,向爻图突然发现路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赶紧叫安娜拐入铺道靠边停车。
向力强夹在一群农民工中席地坐在路边,比以前更黑更状,只不过眼眸中却透着疲惫和迷茫,毫无神彩,就算当年幺龙寨修水库时干两天两夜的活,向爻图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担心这个带他来深圳的家伙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往前走的步子不由跨得更大。
“铁铲头,你怎么在这里。”向力强起身诧异道,旁边突然停下一辆漂亮小车,随即走下一个人,想不引起他的注意都难。
“先不说我,你这是怎么啦。”向爻图皱眉道,视线扫过旁边用纱布包着头的俩人。
“找包工头要工钱,没找到人。”向力强叹气道。
“你没被打吧。”相比工钱,向爻图更急切想知道这头出自幺龙寨的牲口有没有吃亏。
“我没事,只是这两个兄弟昨晚单独出去,挨了一棒子。”向力强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结果只掏出一个打火机。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向爻图从兜里掏出还剩大半包的红双喜塞给他。
“刚才正商量着要不要去法院告,不过都没有这方面的关系,头疼的很。”向力强忧心忡忡道,转身给旁边的兄弟发了一圈烟,烟盒里刚好还剩最后一根,抽出来点燃,紧锁眉头蹲在地上吞云吐雾。
向爻图也跟着蹲在地上苦思冥想,幺龙寨的牲口相互使绊子是不错,但那也只限于内斗,一旦涉及到外患时,向来都冰释前嫌团结起来一致对外,而且还是那种不问对错蛮横不讲理的护短,否则劫后余生只有几十户人的幺龙寨也不可能在九龙山立足,早就被周围人多势众的村寨压得头拱地了。
“我想到个应该能帮你们的人,不过你得跟我去趟学校。”向爻图犹豫道。
“不会给你惹上麻烦吧。”向力强透过烟雾盯着向爻图,幺龙寨就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他可不想以后被寨子里的老少爷们戳着脊梁骨骂。
“麻烦倒是没有,只是我刚求过人家一次,现在又上门有点尴尬。”向爻图咬牙道,“不管了,撑死脸皮厚的,饿死脸皮薄的。”
“真不碍事。”向力强显然不认为只是脸皮厚薄的问题,向爻图什么时候脸皮薄过。
“不碍事,你跟他们打声招呼,我去跟朋友说一声,让她们先走。”向爻图坚定道,起身往车子停靠的地方走,不给向力强继续犹豫的机会,一群在城里无根无基的农民工,辛辛苦苦干一年活下来,不但得不到应有的工钱,反而还倒过来挨打到不敢单独出门,就算胡老爷子以后看低他,他也豁出去开这次口,不为别的,单为幺龙寨的牲口不能平白无故让人欺负。
向爻图走到车旁,弯腰对车内的两人笑道:“你们先回学校去,我陪朋友去办点事。”
安娜早看见了向爻图跟一个穿背心的大叔蹲在地上聊天,她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的崔秀芸,问道:“去哪办事,我们送你。”
向爻图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们就在这附近。”
崔秀芸轻声问道:“怕弄脏车。”
向爻图愣了片刻,点头道:“我朋友是建筑工,衣服上很多泥巴。”
崔秀芸莞尔一笑,道:“我有洗车行的年卡,洗不洗都已经缴了钱。”
向爻图犹豫了一下,转身朝向力强招手。
向力强跑过来时,向爻图已经把后座的服装包装袋清理好了,“上车。”
向力强本来看见前面开车的是外国女孩就已经很惊讶了,现在又叫他上车,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呆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满是泥巴的解放鞋,拘谨道:“不太好吧。”
向爻图笑道:“别废话了,人家不嫌弃咱。”
向力强从窗口瞥了眼车内清一色粉红装饰,脱下背心仔细在裤子上拍打,用力跺了跺脚,把自己尽量弄得稍微干净点才小心翼翼的钻进车里,即使坐在车内也是挺直身体,不敢把裸露的后背挨在靠背上。
向爻图看着紧张到差点没发抖的向力强,没敢劝他,担心越劝反而他会越紧张,幺龙寨的牲口就是这点好,不怕外人看不起,就怕外人给脸,越是以礼待之,他就会越拘束,你敬他一尺,他就会想方设法还你一丈,为的就是不给幺龙寨丢脸,在家丢脸无所谓,但如果丢脸丢到外面,那就是幺龙寨人自认最大的耻辱。
“去哪。”安娜问道。
“去学校。”向爻图挠挠头尴尬道。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附近。”安娜回头笑道,顺便向光着上半身用背心包手扶着车门的向力强点头示意,向力强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表情僵硬的笑了笑。
“赶紧开车吧,真有事要办。”向爻图催促道,抬手看了眼手表,六点四十。
“需要我帮忙吗。”安娜启动车子,脚狠狠踩在油门上,车子迅速往前窜。
“人民内部矛盾,你帮不上忙。”向爻图笑道。
幺龙寨的牲口出门丢脸都觉得是耻辱,向爻图哪敢请安娜帮忙,请她帮忙不就等于把脸丢到国外吗。
安娜这个外国妞开起快车来还真不是盖的,一辆小MINI硬是被她开出赛车的感觉,在车流高峰期的滨海大道上中左穿右插,吓得向爻图的手一直没敢离开过把手,六公里的路程,这个时间段正常行驶速度最少也要十五分钟,她却只用了五分钟就开到。
甩尾停车后,安娜嬉皮笑脸道:“没耽误你的时间吧。”
向爻图推开车门,跳下车,竖起大拇指,笑道:“见过不要命的,还真没见过你这种连魂都不要的家伙。”
说完赶紧拉着还翘着屁股用背心擦座位的向力强跑。
回到寝室,向爻图看了眼手表,六点五十五,赶紧抄起电话就拨号码,照样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向爻图深呼吸平复一下气息,开口道:“胡姐,胡爷爷在家吗。”
“在家,刚才还在念叨你周末不来看他呢。”电话那边传来胡俪的温声细语。
“那先这样,我等下就过去。”向爻图笑道。
挂掉电话后,向爻图找了身衣服丢给向力强,“洗手间在那边,先不管合不合身,将就套着,等下要上人家家里去。”
向力强点了点头,没有废话,直奔洗手间,向爻图这时才跟寝室里两个惊愣到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的牲口打了声招呼,帮两个家伙按好下巴后他给自己泡了杯茶,端着茶站在阳台上沉思,脑子里一遍一遍演练等下该怎么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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