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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设下香饵钓鳌鱼
第二天,羌胡联军在大河边上筑起了三层高台,王国带领诸部头领,登台歃血盟誓,相约一同抗击大汉,誓同进退,有二心者,人神共殛之。
歃血毕,众人请王国升帐而坐,其余诸人,各依地位、年齿,分两行坐定。韩约起身道:“如今我等虽奉王天平为盟主,然而,联军各部,职司不明,尊卑无序,又如何能抗击大汉?依我之见,当请王天平晋位为天平大元帅,开府治事,其余诸部首领,各称将军、校尉,听从大元帅的调遣,这样,才能令行禁止,团结一心,各位以为如何?”
诸部头领闻言,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这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王国的部下、属臣?以前的盟主,大家认他,他才算是盟主,若是不认,他就什么都不是。所谓的联军,来去随意,大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并没有十分严格的约束力。对于盟主的命令,虽不至于公然抗命不遵,但是阳奉阴违,拖三拉四的情况,也时有存在。
这便是北宫玉做联军统帅做得苦的原因了。
而今,王国自称大元帅,开府治事,诸部首领为将军、校尉,这一套体系建立起来后,王国对诸部首领的约束力,可就大大加强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而规矩一旦定下,王国管治起诸部首领来,便是名正言顺,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尽管心中不情愿,但是,方才大家都已经歃血盟誓过了,“誓同进退,有二心者,人神共殛之”,这话可不是白说的。此时打退堂鼓,神灵会不会“殛之”很难说,但是毫无疑问,王国一定会将你“殛之”的。有了昨天血的教训,诸部首领哪还敢不开眼,站出来当出头鸟?
见诸部首领无人反对,韩约率先起身,拥立王国为天平大元帅,众人见状,也只能起身附和。
王国再三推辞,做足了样子,这才勉力答应了下来。接下来,他就按照早就定好的方案,开始分封各部首领。
以北宫玉为征汉将军(韩约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宋建的官号没变,依然是平汉将军;以李文侯为镇凉将军;以颠吾为扶羌将军。
这四人,地位仅次于王国,可以视同副帅。其余的诸部首领,也各被封为将军、校尉等职务。
王国又以边允为元帅府长史,以韩约为元帅府司马。韩约原本的部众,则交由成公英率领,职务也从昭信校尉,升格为昭信将军。
有了这一系列的动作,王国终于把一盘散沙的羌胡联军,初步整合了起来。尽管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但是相比北宫玉时期,联军的凝聚力,已经有所增强了。
北宫玉也算是羌胡当中的人杰,难道他就想不出这套法子,而王国这个才具不见得就比北宫玉能高出多少的人,反而能做到?
首先来说,北宫玉的确想不到,或者说,他虽然有这个意愿,但却筹划不了这么具体、细致。而王国,则完全是靠韩约、边允来替他筹谋,才能做到这一步。
整个计划,基本是靠韩约一手策划出来的,边允则在一旁被动的帮忙补完——边允虽然不大主动向王国出谋献策,但如果是韩约有什么托付的话,他也没法推辞掉。
其次,北宫玉的实力不够。北宫玉是湟中义从胡的首领,然而,整个湟中义从胡,只有八九百户人口,两千精骑。而湟中、令居两地的月氏胡,虽然与义从胡同出一源,但北宫玉毕竟不是月氏胡的首领,只能设法引月氏胡诸部为外援,却没法直接控制月氏胡诸部。
因此,面对羌、胡的诸部首领,北宫玉没法表现得太过强势,之前,他能够顺利成为联军统帅,一则是诸羌部族有求于他,二来也是因为颠吾的全力支持。但是,他若是因此就敢对诸羌部族采取强硬态度的话,那就等着联军散伙吧!
而王国却不同,他本身就是羌族豪酋,本部人马实力不俗,再加上韩约、边允的鼎力支持,又得到了金城本地汉人豪强的助力,有足够的实力可以镇住羌、胡各部。只要联军当中的羌、胡诸部不联合起来造他的反,仅凭一两个部族,根本无力与王国相抗衡。
后世新朝中宗皇帝曾有一句话,叫“打铁还须自身硬”,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了。
会盟完毕,王国不敢再耽搁下去,当即汇集诸部兵马,先来与董卓决战。
自然,对于陇西、汉阳二郡的汉军,王国也不会没有防备。陇西方面,王国派宋建回枹罕,在守住联军在陇西剩下的唯一据点的同时,也可以从侧翼威胁陇西的汉军,让他们不敢轻易出动。
汉阳方面,王国派成宜驻守榆中,挡住汉军进入金城的道路,又留成公英防守允吾,居中调度,随时做好支援宋建、成宜的准备。
这种安排同样出自韩约之手。成宜出身于金城当地的汉人豪强,而在金城郡,东部的允吾、枝阳、金城、榆中四县,是汉人聚居之地,因此,让成宜去驻守榆中,刚好可以借助当地汉人豪强的势力,同时也可以稳定当地的人心。如果换一个羌族首领去,恐怕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当地心向大汉的官吏、豪强给卖了!
而成公英,他不仅是韩约的心腹,而且通晓兵法,足智多谋。有他在允吾,韩约就不用怕联军主力外出的时候,又被什么人上演一出“月夜下允吾”的好戏了。
至于宋建,反正他的心思,早就全都放在经营枹罕上面了,就算勉强命他从征,怕也是三心二意,不会出全力。而宋建名义上,又是王国的“坚定盟友”,在眼下王国尚未真正把诸部联军统合起来的时候,他还需要借王国的虎皮,来威慑其他部族呢!因此,就算宋建出工不出力,王国也不能惩治他。因此,索性让宋建回去守枹罕,这样,他总该尽心尽力了吧?有了宋建的威胁,陇西的汉军可就别想进犯金城了。
安排好了大后方,就要考虑如何打败董卓了。按说,如今王国部下,有五万羌族联军,再加上月氏胡的一万二千人,足有六万之众。而董卓那边,据侦骑初步的打探,只有两万左右的兵力。从人数对比上讲,王国占有绝对的优势,想必打起董卓来,只需要鼠标一圈a过去,就可以赢了吧?
韩约却不这么看,他认为,羌、胡联军的战斗力,还没有完全被统合起来,这就等于一个人,叉开十根指头,去跟对方的一个拳头拼斗,除非你练过金刚指、九阴抓(大雾,否则,肯定要吃亏的。
韩约认为,董卓熟知羌情,对羌族诸部的战斗力,有着深刻的了解。正因为如此,董卓才会看不起联军的战斗力——若单论羌族部队的战斗力,那自然是不可小觑,只不过,诸羌部族之间,素有龃龉、冲突之处,想让他们真正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简直就是做春秋大梦!
只要董卓轻视联军的战力,那便大有文章可做,说不定,能一举将董卓,围杀在令居附近!
王国现在对韩约,可谓是言听计从,反正韩约身为元帅府司马,本就有代替主官调兵遣将的权力,因此,王国便把这场战役的安排、筹备工作,悉数委托给了韩约,自己只是画押、盖印而已。
韩约命北宫玉先回令居去,然后率领部众,假装向湟中地区撤退,并放出风声,说月氏胡已经与王国闹翻了,现在准备撤回湟中,作壁上观,不再插手汉、羌之间的战争。
同时,韩约又命人在允吾城中放出消息,说李文侯已经被王国扣押,北宫玉是逃回令居去的,同时,韩约还在流言当中,夸大了当日王国所杀羌、胡首领的人数,造成了一副王国为了掌权,对羌、胡诸部首领,大开杀戒的假象。
然后,韩约又派人率领千余精骑,快速赶往令居,做出一副想尽早占领令居的样子,好让董卓深信,月氏胡的确已经和羌族联军闹翻,而王国派这支骑兵去,就是想抢在汉军抵达前,重新控制令居。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韩约就等着董卓这条鳌鱼,吞饵上钩了。只要董卓草率的渡过庄浪河,那么羌、胡联军的六万人马,就会将其死死的围困在庄浪河的南岸边上,然后发起轮番猛攻,勿要将董卓一举歼灭。
果不出韩遂所料,当董卓探听到王国在允吾举行盟会时,杀了不少反对的羌、胡豪酋,最后居然把月氏胡给逼反了的消息后,立刻命令全军拔营,火速渡河,朝着令居进发。
贾诩劝说董卓,暂时不要急着动兵,至少等打探清楚了月氏胡真正的去向后,再渡河也不迟,否则,万一对方有诈,渡河容易,想退回来,可就难了。
董卓听了,觉得贾诩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他终究对羌族联军有轻视之意,因此,并没有按照贾诩所说,停止进兵,而只是放缓了行军的速度,然后派出了侦骑,先行渡河去打探情况。
谁知,侦骑回来之后,报告给董卓的情况是,令居附近的月氏胡大军,确实不知去向了,只不过,叛军的一支骑兵,却抢先进入了令居城,将令居控制了起来。
董卓闻言,当时就瞪了贾诩一眼,然后命令大军火速前进,一定要在叛军的大部队赶到前,夺下令居城。
贾诩本想说,侦骑并未探明月氏胡的真实去向,因此,还不能断定,月氏胡与羌族叛军反目的消息就是真的,相比夺取令居城,显然,查清楚敌方到底有没有设下陷阱,才是当务之急。
然而,看到董卓颇有怨恨自己“贻误军机”的意思,贾诩暗叹一口气,知道自己还未真正取得董卓的信任,于是也就闭口不言了。
汉军在令居北方,庄浪河的上游,搭起了浮桥。过河后,董卓留下了郭汜这个“前部司马”守卫浮桥、渡口,又命张济率领精兵,轻装简行,率先赶往令居,挥兵攻城。而董卓自己,则率领大军,绕过令居城,在令居南部的一座土山下,依山傍河,开始修筑营地。
令居位于现在的甘肃永登县北部,而永登的地理位置,正处在青藏高原东北部与黄土高原西部交接的地方,也是祁连山支脉与陇西沉降盆地交错的过渡区域,因此,此地西北多山,丘陵纵横,东南的地势稍缓,沿河多有平原。
而董卓下寨的地方,正好处于一个丘陵、平原交错过渡的区域,这样一来,董卓背靠丘陵山脉,凭借山川之险,正好可以将北上的羌族大军,挡在东南方的平原地域。
占住了地利之后,董卓可攻可守,把战场的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从这一点来说,董卓不愧是凉州名将。
果然,当王国率领大军赶到的时候,看着已经修筑得极为完备,又占尽了地利优势的汉军大营,韩约感叹道:“董卓果真是将才啊!他在凉州能有偌大的名头,绝非幸致!”
“哈哈,先生也太看得起他董卓了,任他董卓再怎么知兵,不还是落入了先生的彀中么?”王国大笑着说道。
虽然不比韩约那么足智多谋,也不比董卓那么善于用兵,但王国终归是一名久经沙场的羌族豪酋,在军事方面还是有一定水平的。看到汉军营寨的位置,他立刻意识到,在这种地方立寨,固然有利于防守,可是一旦被人包围起来,差不多也就等于陷入了死地。董卓满心以为,自己的后路是安全的,只需凭借显要地形,挡住北上的羌、胡联军即可,但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月氏胡的一万两千人,此刻,正从北边向令居猛扑过去,很快就能断掉董卓的后路。
率先遭遇月氏胡袭击的,是郭汜。
以郭汜如今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宜上马驰骋沙场,因此,他这个“前部司马”,却被留下来看守浮桥、渡口,保障大军粮秣的运输。
对此,郭汜既不满,又担心,可是却无可奈何。虽然他也素有狡智,但却远不到担当谋士的程度,而论起上阵杀敌,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又不允许,这便是他无可奈何的地方了。
然而,如果不能上阵杀敌,立下战功的话,可以断言,随着董卓地位的逐步提升,势力的日渐扩张,他郭汜的地位,反倒会越来越低,甚至最终淡出人们的视线,也未曾可知。
过去,董卓要依仗他来制衡李傕,可现在,张济这小子的羽翼,也日渐丰满,而且,他可不像樊稠那样老实没用,因此,张济已经慢慢有了制衡李傕的资本。如此一来,他郭汜还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郭汜不由得忧心忡忡,恨不能立刻带兵重返战场,哪怕是把自己绑在马上,也要率兵作战,绝不能就此沉沦下去。
许是老天听到了郭汜的心声,准备给他一个圆梦的机会,就在郭汜坐在一乘肩舆上,指挥士兵搬运粮草的时候,远处,烟尘四起,马蹄声由远及近,正是北宫玉率领着湟中义从胡的两千骑兵,杀将过来了。
“敌袭!“哨兵凄厉的嘶吼着,营中的士兵闻言,也慌了手脚。他们都以为自己身处大后方,哪会遭受袭击?而且眼下营中到处都是粮草军资,他们正忙着来回搬运呢,根本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如今骤然遭遇敌袭,整个大营登时乱作了一团。
“你们这群死卒!乱跑什么!还不赶紧去把寨门关紧了!“郭汜在肩舆上大骂道。
然而,纷乱的士兵,却好像没听清郭汜的话一样,依旧各行其是。郭汜正待出言呵斥,突然,他身下的肩舆一侧,登时将他摔在了地上。
原来,士兵们在营中四处乱窜,有人一不小心,撞倒了抬肩舆的士兵,登时将郭汜给摔了嘴啃泥。就在此时,敌军的前锋,已经呼啸着冲入了大营。
郭汜部下的士兵,只能以什伍为单位,进行抵抗,到了队这一级,组织就已经变得很混乱了,再往上的话,军官能不能找到自己的部属在哪都难说,更徨论指挥了。
而乱成一团的步兵,正是骑兵最喜欢的猎物。
从地上爬起来的郭汜,一看营中的情势,老老实实的选择了对自己的生命最负责的举动——逃跑。至于丢失了浮桥、渡口的后果,以及他日后的前程,郭汜这会都顾不上多想了。就算董卓日后要杀他以正军法,那也得他有头可杀不是?无论日后的前程是好是坏,总得有命去享受不是?
虽然瘸着一条腿,但是郭汜却连蹦带跳,如同一只兔子一般,瞬间就窜上了浮桥,逃到了河对岸。看到对面的营寨已经沦陷,郭汜一咬牙,当即下令,砍断浮桥,防止敌军冲过河来!
不过,北宫玉可没有过河追击的意思。有董卓这头巨鳌在,谁还愿意理会那些小虾米!
北宫玉只留下了少量的人马,清理、搬运渡口的粮草,而他自己,则是马不停蹄的带领精锐骑兵,直取围攻令居的张济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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