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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贼军又得了援兵,情势于我军,是越来越不利了。”第二天,朱儁在墙头遥望着黄巾军的营地,只见从阳翟方向,又来了一大队人,其中百姓打扮的占了大多数,只有少数人头裹着黄巾,手持兵刃,在队伍的前后押送。
队伍到了山下后,立刻被分派到了各处营地之中。望着营地里越来越密集的人群,朱儁无奈的笑了一笑。
“妖贼如今也算是撕破了脸面,开始强行掳掠百姓补充兵力了。只可怜了那些百姓!”关羽叹道:“将军,敌军势大,是否还要按原定计划发动突围?”
“不突围的话,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乘贼军的援军刚到,还没有布置好防御,我军先行出击,或可一举成功。”朱儁道。
“麾下愿为先锋。”关羽闻言,立刻向前请命。
“不,云长,对方设下了木栅、壕沟、陷坑等诸般障碍,你带着骑军出击,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还是以步军为先导,你带领骑兵居中策应,以防贼军仗着人多,从侧面包抄我军。”朱儁道。
“将军,我率领的护军同样可以下马步战,护军的衣甲齐全,又携有大盾,正好可以冲锋陷阵……”关羽一言未毕,就被朱儁给打断了:
“云长,你有此心,勇气可嘉。但是你所属的护军,乃是我军的精锐,人数又少,若是放在第一线参战,如何消耗得起!还是等步军打开缺口,你再率骑军,一举突出重围。”
这明显是要把步军当成炮灰了,关羽对此虽然略有微词,但是关键的地方,倒不是把步军当不当成炮灰的问题,而是朱儁此举,大大违背了用兵的基本原则。
“将军,请恕麾下直言……突围向来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成功。如今敌军势大,我军想要成功突围而不被敌军陷住,就要快速击溃敌军某部,为我军打开一个缺口。如今将军仅让步军出战,既无强兵悍卒,又无勇将当先,恐怕很难击败敌军。一旦敌军反应过来,派兵增援,那我军便有陷入重围的危险啊。”
朱儁微微苦笑一声,道:“云长,我的意思,是让步军向东猛攻敌营,而你则乘机往西突围……”
“将军不可!”关羽闻言大惊失色,东边是往阳翟方向,而西边则是往阳城方向,如果全军突围的话,自然最好是向西突围,可是朱儁如此安排,岂非以步军吸引敌人,好让自己逃出重围?
朱儁见状,喟叹一声,道:“弘农王将他手中的宝贝交付于我,我又岂能让其损毁在这里。云长,你带着护军以及其余的骑军,杀出重围,去阳城与公明汇合吧。我料敌不明,又不听忠言,轻兵冒进,以至于此,只能以一死来谢罪啦。”
“将军休要如此说话!”关羽道:“弘农王养我等,岂是为了充当玩赏之物?此次从征,我等都是报着为国效死之心而来的,并非为了混资历和功劳。况且,身为护军,却失陷了主将,我还有何面目去回去见弘农王?”
“云长啊,其他的卫士若是战死于此,倒还罢了,可是你与公明,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将之才,日后弘农王安定天下,少不了要依靠你们。如今因为我的过错,将你陷在此处,我也没脸回去见弘农王啊。我年将五十,垂垂老矣,恐怕无福为弘农王效力了,而云长年纪尚青,前程无量,日后正好可以辅弼弘农王。以我老朽之身,换云长一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朱儁道。
“将军不可!若是将军执意如此,那麾下只好以下犯上,冒犯将军了。此次出征之前,弘农王就曾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保护好将军。如果将军非要一心求死的话,麾下就算是绑,也要把将军给绑回去!”说着,关羽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逼近了朱儁。
“哈哈,想不到我居然能得弘农王如此的厚爱。”朱儁笑得有些悲怆:“回想起临行之前,弘农王就曾经告诫我,不可以轻敌冒进,可是我却以为那不过是小儿之言,当不得真。没想到,一切都不出弘农王所料。以前听人称颂弘农王年少睿智,我总觉得那不过是夸大之言,阿谀之辞,如今看来,人言不虚啊。”
“将军,如今可不是感慨的时候,究竟要如何行动,还请将军下令。”关羽说道。
“还下什么令,我若是下令步军出击,云长岂不是就要上来捆我了?”朱儁朝着关羽开起了玩笑。
“将军……”关羽被朱儁的冷笑话给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罢了,传令各营军士,修补各处损坏的墙垒,准备抵御敌军的进攻罢。再传令给军需官,从今日起,自我以下,所有人的口粮减半。”朱儁面色沉静的下着命令:“既然你我都不好向弘农王交待,那索性就在这里死守罢,只希望皇甫义真能快点来赶来救援。”
朱儁把脱困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皇甫嵩的身上,但是,显然敌方的统帅波才,也意识到了这点。为了在皇甫嵩到达之前,就先将朱儁击破,波才拿出了自己自己真正的本钱——人数约有一万五千余人的精锐部队,开始进攻汉军的营寨。
此时的汉军,箭矢已经基本告罄,库存仅余的箭矢,以及从尸体上回收来的部分箭矢,被聚集在一起,供箭术最好的三百多名弓手使用,不到紧要关头,绝不放箭。
而此番进攻的黄巾军,却是装备齐全,长短兵刃、盾牌盔甲以及弓弩一样都不少。当他们逼近到距离汉军营寨还有两百余步的时候,弓弩手们便纷纷上弦搭箭,开始向墙头的汉军射击起来。
无可奈何的汉军,只能躲到墙垒后面,眼睁睁的看着黄巾军的士卒逼近墙垒,搭起梯子,攀援而上。
当黄巾军的士卒攀上了墙头,立足未稳之际,憋了一肚子气的汉军士兵,呐喊一声,挥舞着兵刃,和黄巾军杀在一起。
这一批的黄巾军,显然是波才精心选拔出来的,他们大多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身强力壮,虽然阵列方面的训练有所亏欠,但是仗着年富力强,他们的个人战斗力,还是相当不俗的。
而黄巾军的对手——汉军的军士,有相当一部分是北军的“世袭子弟”,虽然身体素质也算是不错,但是由于平时疏于训练,他们的武技也是平平,何况北军的待遇优厚,这些军士也算是生于小康之家,因此他们的战斗意志,甚至还不及那些出身贫寒之家的黄巾军士卒呢。
其余从各地招募来的材官,战斗力也就和眼前的黄巾军士卒相若;唯独从三河地区招募来的骑士,无论是武备还是个人素质,都要比其他人强上很多。
毕竟,家里能养得起马的,经济条件都还算不错,足以置备一整套武器盔甲,能吃饱吃好,身体的营养够足,也有足够的闲暇时间来习练武艺。
但是,这样的人家,在土地兼并严重的汉末,已经不多见了。这一次朝廷征召到的三河骑士,能够自己备得起马的,还不到三千人,幸亏刘宏准了皇甫嵩的奏章,将騄驥厩的几万匹的好马充作军用,这才让那些备不起马的三河骑士们,得以重新披挂上阵。
也就是说,从战力对比上看,除了关羽率领的护军,以及一千余名三河骑士外,剩余的汉军士兵,战斗力与眼前的这些黄巾军的精锐士卒,相差不远,而在人数对比上,汉军则处于绝对的劣势。
朱儁到达阳城的时候,手头有一万余人的兵力,再经历了昨天的苦战之后,除去伤亡,可以参战的兵力,已经只有八千出头。而黄巾军不仅有一万五千余人的精锐部队一动未动,而且在投入战斗的时候,是用精锐部队掺杂着普通的黄巾军士卒,甚至是刚拿起武器的流民一起发动攻击。
况且,汉军缺乏箭矢,无法用远程打击让那些士气不高的普通士卒以及流民早早的溃逃,只能任他们攀上墙头。而在白刃战中,就算那些流民的武艺再差,也要耗费汉军士兵的不少体力才能将其杀死,甚至当汉军士兵处于人数劣势的时候,这些刚学会如何挥舞兵刃的流民,反倒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汉军士兵与黄巾军苦战的时候,他们从旁一刀一枪,往往就能杀死一名汉军士兵。
关羽和他率领的护军,再次成为了战场上的救急队。仗着盔甲坚固,武艺精良,他们屡屡杀退了黄巾军的进攻,而己方只有几人负了轻伤。但是,身上穿着如此厚重的盔甲,还要四处奔跑救急,再加上频繁的搏杀,护军们的体力很快就透支了。
关羽不得不率领护军,暂时退回了第二重营寨当中,略作休息。关羽很清楚,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厚重的盔甲反而会成为累赘,使士兵的行动变得缓慢、笨拙,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参与战斗的话,恐怕会造成很大的伤亡。虽然此次从征,大家都是抱着马革裹尸而还的气概出来的,但是不必要的伤亡,还是要避免的。朱儁说得没错,这些卫士,可都是弘农王的宝贝,换了关羽自己,照样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关羽的护军的可以乘机歇息,但是其他的汉军军士,却没有这个待遇,他们只能机械的挥舞着武器,扛下一拨又一拨的攻击。
好在汉军驻扎的这座小山,虽然只是个小山丘,但是好歹还是有一点险要的地形的,这就让黄巾军无法全面铺展开兵力,八面围攻汉军了,他们只能从几处地势比较平缓的地方发动进攻,因此,虽然攻击一波接着一波,但是局部战线上的兵力密度,汉军并不逊于黄巾军,这才勉强抵挡住了黄巾军的进攻。
厮杀几乎持续了一天,黄巾军在精锐部队歇息的时候,就会派遣那些未曾出动过的杂兵以及裹挟来的流民,继续向汉军发动进攻,企图将汉军拖垮。好在朱儁时刻观察着黄巾军的动向,一旦发现黄巾军是派了杂兵和流民前来袭扰汉军,就果断的派弓手阻击,或者派遣骑兵出去驱赶。那些杂兵和流民,若是仗着人多势众,白兵相交的话,或许还能支撑一会,但是面对箭雨的打击,以及骑兵的冲击,他们很快就被击溃逃散了。
正因为如此,汉军才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没有被黄巾军逼迫得连一口饭都吃不上。
傍晚,黄巾军终于收兵罢战了。疲惫的汉军士兵胡乱的坐在地上,累的胳膊都举不起来。在军官们的催促下,他们勉强站起身来,开始清扫战场,埋锅造饭。
锅中的麦香传出来之后,士兵们的脸上,才泛出了一丝的欢喜,他们狼吞虎咽的吃起了粗粝的麦饭,仿佛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当然,也有部分士兵太过疲累,反倒没有了胃口,甚至有几个人,手里还端着碗,人却已经睡着了。
大帐里,关羽卸下了盔甲,脱去了上衣,随军的医工正在帮他包扎伤口。在白天的战斗中,关羽仗着衣甲厚实,冲入了敌军的人群当中,接连斩杀五人,但是很不幸,一柄长矛从扎甲肩部的缝隙间刺入,伤了关羽的肩膀。好在矛尖被扎甲卡住了,而且关羽也很快就斩杀了那名矛手,所以伤得不是很严重。饶是如此,近几天内,关羽就别想提得动那面厚重的大盾了。
朱儁眉头深锁,叹道:“云长,早知如此,我就该把你给捆起来,然后让骑军护送你突围啊。”
“哈哈,将军说笑了。”关羽洒然的一笑:“区区小伤,还奈何我不得。今日一战,贼军主力尽出,可是依旧没有占到便宜,我看那波才,也要百爪挠心,进退维谷了。”
朱儁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心里依旧十分沉重,今天的伤亡情况,暂时还没清点上来,但是凭白天所见的情况,依据往日的经验判断,恐怕明天能够完好无损的站在前线的士兵,就只有五千了,就算他狠下心来,让伤势不严重的士兵也参战,恐怕最多也就能再拼凑出三千伤兵来,而山下的黄巾军,就算主力精锐今天损伤较大,但是他们依旧可以从四周源源不断的掳掠、裹挟百姓来补充兵力,到时候,由精锐部队驱赶着流民一道来攻,照样能让汉军士兵疲于招架。
果然,第二天一早,黄巾军继续发起了进攻,采用的战术,就是朱儁早就料想到的,以流民为前驱,精锐部队在后面驱赶、督战的模式。
若是放在平时,汉军只需一阵箭雨,就能将前面的流民击溃、驱散,如果流民反冲回去的话,说不定还能将后方的黄巾军也给冲乱了。
但是,此时汉军手中的箭矢,已经越发稀少了,只勉强够攻击其中的一路。而此时一天的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这些残存的箭矢,还得等到士兵力竭的时候,再做支援之用,哪能一开始就浪费掉呢?
接下来的战斗,依旧是那么的单调却又残酷,双方的士兵,白刃相交,血肉横飞,用最惨烈的方式,相互交换着生命。
拼杀持续到了下午,正当汉军感到疲惫不堪,难以支撑下去的时候,大营里突然传来一阵喊声: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汉军的士兵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顾不上是真是假,一个个仿佛觉得身体里突然又蹿出了一股力气,一时间士气大振,将黄巾军一鼓作气的赶出了营寨。
听到汉军营寨里喊声如潮,人心振奋,黄巾军也不禁生出了怯意,草草的结束了这一波攻击后,暂时退了回去。
“援兵何在?从哪里来的?”朱儁听到呼喊,赶忙喝令身边的亲兵前去查探。
不多时,亲兵便回来禀报了:“启禀将军,不是援军来了。”
看到朱儁的脸上先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继而又勃然大怒,那名亲兵赶紧接着说道:“将军,是徐司马送来的第一批军资到了,有大小二十只船呢。”
“哦?去看看!”朱儁登时喜上眉梢,起身就往大帐外走去。
营寨靠近颍水的那一头,汉军在滩涂两边设下了木栅和拒马,保证每天取水时不受黄巾军的干扰。而且朝着颍水方向的营垒也修得很近,整个河滩都在弓弩的覆盖范围之内,所以黄巾军一直没有从这边发动进攻。
河面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的二十艘船只,他们正在试图往河滩上停靠,船上的船夫跳下了水,带着绳索游到了河岸边上,然后岸上的人一起用力,将船拉上了河滩。由于没有现成的码头,所有的船只能冲到河滩上,然后再把物资从船上搬下。
朱儁一声令下,在河滩两边的木栅后,加强了军力防备,然后调遣士兵,火速将船上的物资搬运回大营之中。
“徐公明啊徐公明,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望着流水一般从船上搬回来的物资,朱儁紧绷了一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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