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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广里,王越居所。
这是一所三进的大宅院,以王越的家身,在寸土寸金的京师,自然是置不起的。好在他门下的一班弟子中,有不少在京的富贵子弟,这所宅院,便是弟子们出钱,替王越置办的。一来是作为王越在京的宅邸,二来是充当武馆,作为王越教授剑术的地方。后来,随着投奔到王越门下的外来剑客日益增多,众人又相继买下了左右的几所宅院,来供这些弟子居住。
后来,史阿招揽的各路豪杰,也大多居住在此处。本来,刘照在宣阳里也有一间规模更大的王府,但是由于刘照立下的规矩颇为严厉,加上鲍炜与史阿之间又有嫌隙,所以一帮门客便也无形中被分为了两派,身上有官职且亲附鲍炜的,便能以在当值为名,入住弘农王府,而亲附史阿的人——其中大多没有被授予官职,便留在了步广里王越处。
此时,岳卓正在偏院之中信步闲游,四周三五成群的汉子们见了他,纷纷上前施礼,他笑着一一回礼,口中道:“诸位不必多礼,请便,请便。”
然而错身走过去后,岳卓却竖着耳朵,细细的听着周围人的闲聊,脚步放得越发慢了。
议郎杨栋弹劾洛阳令周异的消息,早就在京中传开了,院中的一干豪侠,各个都是在市井中厮混之人,消息本就比一般人灵通,像这种路人皆知的传言,他们早就一清二楚了。何况这事儿还牵扯着自己的主上弘农王,他们聚在一起的时候,便免不了要就此闲谈几句。
游侠儿,讲究的就是为恩主效命,死不旋踵,这一干豪侠听到居然有人敢寻自己恩主的麻烦,自然嘴上先要放几句狠话,表一表忠心。岳卓前前后后的转了一圈,将众人谈论此事时的反应、态度,一一记在心里,最后再三斟酌,终于圈定了两个人选。
其中一个,就是之前曾经被荥阳县吏告发,险些被洛阳令周异拘捕的彭虎;另一人,是来自河内的游侠儿沙铜。
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机会,岳卓将这两人约了出来,在一家酒肆的雅间坐下,摆下了几样珍馐美馔,沽了一尊好酒,对饮起来。几杯酒下肚后,彭虎将酒杯推到了一边,道:“岳兄,有什么事情,还请先讲清楚,否则,搁在心里,这酒喝着也不痛快!”
那沙铜闻言,也是目光灼灼的望着岳卓,一语不发。
岳卓呵呵一笑,道:“两位在弘农王门下,过得可还好?”
彭虎轻哼一声:“我自己的身份,自家清楚的很,不敢奢求能得个一官半职,去府中侍奉弘农王,只求不被官府追缉,能保住性命也就罢了。”
听了彭虎略带抱怨的话,岳卓并不接过话茬,而是望向了沙铜,那沙铜见状,道:“像我等这样的亡命之徒,能得弘农王的庇护,自然是深铭肺腑,绝不敢背恩负德。”
岳卓点点头,道:“沙兄说的是,弘农王于我等有提拔、庇护之恩,我等自然不能不有所报答。这次有人借弹劾周令,暗中将矛头指向了弘农王,想藉此毁坏弘农王的清誉,究其根由,还不是因为弘农王庇护了我等?别的不说,彭兄,上次你被荥阳县吏认出,首告到洛阳寺,若不是弘农王着人走了司隶校尉的路子,单以王师、史兄的情面,恐怕还不足以保下彭兄吧?”
彭后虽然板着脸,却也不能不点头称是。
岳卓接着道:“小小一个议郎,指桑骂槐的说上几句,自然奈何不得弘农王。但是此事如果放任不管,那些阿猫阿狗,定然以为弘农王软弱好欺,带时候你一言我一语,隔三差五的来寻弘农王的不是,岂不是让弘农王的清誉受损?弘农王身为皇长子,却一直没被册立为太子,正是惜身养望之际,如果因为这帮小人的攻讦,最终不得不解散门客以避嫌,那你我还有栖身之地吗?”
沙铜听了,一拍桌子,道:“岳兄说得有理,只是不知道我等该如何应对?”
岳卓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笑道:“沙兄杀过人吗?”
“岳兄这是小瞧我么?若不是因为杀人,我又岂会亡命出逃?”
“沙兄,不是我小觑你,很多人都是在一时激愤之下,出手误伤了人命,若是真要他去刺杀仇敌,只怕会临阵退缩。”
沙铜闻言,脖子上绽出了几条青筋,正要争辩,却被彭虎出言打断了:“岳兄这是要我二人去刺杀那个杨栋?”
岳卓道:“正是,只是不知道彭兄、沙兄有没有这个胆气和……忠心?”
彭虎默然不语,沙铜从酒樽中舀出一杯酒来,一饮而尽,道:“不用废话,我为弘农王拼了这条性命就是!”
彭虎继续沉默着,岳卓笑道:“沙兄有这份胆气就行。至于性命,弘农王还想让二位留着有用之身,日后继续为他效命呢。”
彭虎闻言,这才说话了:“哦?岳兄如此成竹在胸,看来弘农王早就有所安排了?”
岳卓道:“自然如此。以弘农王之聪慧,岂会让二位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刺杀杨栋?肯定是要选在晚上夜深人静之际下手。至于晚上巡街士卒的盘查,以及刺杀之后的退路,弘农王都会安排妥当。只要二位没有自己露了容貌行藏,天下又有谁会怀疑你们身上?到时候,只需在王府稍微躲避一段时间,避过风头,自然就可以重新露面了。”
沙铜听了,顿时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彭虎的面色,也放松了许多。岳卓见状,接着道:“只要此事大功告成,二位都可以补入王府担任郎中,过往的罪责,一笔勾销。关云长的例子,就摆在眼前,二位可千万不要错过了啊。”
听到这里,彭虎方才真正动了心,他一拱手,道:“承蒙弘农王如此看重,某敢不效命?”
晚上,彭虎、沙铜二人,借故离开了自己的宿舍,来到了岳卓房中。岳卓早就秘密备下了短衣、利刃以及蒙面的黑巾,彭、沙二人装扮停当后,岳卓先出了房门,探查一番后,这才招呼彭虎、沙铜,从侧门出了宅院,上了门口候着的一辆马车。
车帘放下,车子动了起来,在黑黢黢的车厢内,三人相对无言,岳卓目光炯炯的望着彭、沙二人,只见彭虎神情从容,只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短剑,而沙铜的呼吸,则有些粗重。
车子一路行去,居然没有人前来阻挡、探查。彭虎坐在车中,细细的探听外面的情况,发现一路走过来,居然没有任何巡查士卒的动静,想来这些人都已经被弘农王给调开了吧?
正在寻思之际,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岳卓揭起车帘往外一望,回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现在是在杨栋居所旁边的一个小巷里,二位翻墙入内即可,得手之后,迅速返回,马车还在此处接应。”
彭虎与沙铜对视一眼,默默的下了马车,来到墙边。院墙并不很高,彭虎脚下用劲,奋力一跳,双手已经攀住了墙头,他腰上一使劲,便从墙上翻了过去,回头再看沙铜,也已经攀上了墙头,只是身形显得有些狼伉,跳下来的时候,也发出了不小的动静。
彭虎瞪了沙铜一眼,伸手拽着他躲入墙角的阴影之中,过了半晌,发现四周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起身,往屋子那边摸去。
顺着墙根溜到了窗户下,彭虎拔出短剑,在窗户绫上轻轻的刺出一个洞来,贴眼瞧过去,发现屋中只有一位男子独坐,正在几案前写着什么。彭虎回头向沙铜一点头,两人来到了门口,彭虎轻轻一推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望了沙铜一眼,沙铜紧紧的攥着剑柄,对着他颔首示意,表示自己准备好了。彭虎手上用力,猛地推开大门,沙铜低喝一声,率先冲了进去。
那男子见房门突然被撞开,两个蒙面人向他冲了过来,吓得一边大声叫喊,一边起身躲避。沙铜抬脚就要跨过书案,向那男子扑去,只是冲的太猛,一不留神,被脚下的书案绊了一下,身形踉跄,差点摔倒,连带他身后的彭虎,都被阻了一阻。那男子转身就往侧室跑去,边跑边喊:“来人呐,有刺客!”
彭虎见状,将手中的短剑奋力一掷,正中那名男子的后背。那男子大叫一声,登时扑倒在地上。彭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拔出短剑,一手揪起那男子的头,喝问道:“你可是杨栋?”
那男子口中吐着血沫,有气无力的说:“正是在下,你是何人,竟敢行刺于我,你可知我……”
彭虎听到那男子自称是杨栋,心道总算没有弄错目标,他急于脱身,哪还顾得上听杨栋多说,手起刀落,直接抹了杨栋的脖子。
门口,几名闻声而来的仆役战战兢兢的堵着门,在那里大呼小叫。彭虎冲上前去,将当中一人一脚踹开,回头喝到:“快走!”
沙铜手持短剑,也跟着冲了出来。两人刚跑过庭院,奔着侧墙而去之时,却听得身后“嗖!嗖!”数声响,彭虎心里大惊:“不好!有人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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