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姑用粉白的方巾捂住了张的老大的嘴巴,瞪大了眼睛在于子逍身上上下打量,又似是还不敢相信,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颊,最后“哇”的惊叫一声,反而“碰”就把门给关上了。
于子逍不想只说了一句话就吃了闭门羹,心甭提多奇怪了。正在他纳闷之时,门又忽的打开,此时的胡娘已经换上了条粉蓝的纱裙,套上了浅红的外套,还在身上缠着绿色的绸带,乌黑的青丝也得体盘在头顶上,哪还有刚才半分邋遢的样子?
于子逍几乎看傻了,愣愣道:“你这衣裳换得真是太……”他后面的“快”字还没有说出来,胡姑已经自动接道:“真是太好看了,是吧!”她高兴地拍起手来,拿着手绢千娇百媚地往于子逍脸上一扫:“哎呦,你说话还是这么好听,怪不得能让人家想你这么多年!”
于子逍惊得目瞪口呆,这胡姑他从前的确是见过几面,也说过几句玩笑话,可那些玩笑话他对不下几千个女人都说过,唯独她居然当真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夸张了。
却听胡姑又哀怨道:“你个负心的人,当初说我怎么怎么漂亮,等到有了机会就要娶我为妻。可是呢,你居然将我分派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让我每天端茶倒水,整天见到的男人不是跟头牛似的那么壮,就是跟个鸡崽儿似的一捏就散架,更教我想你想的入骨!可你却总是不来。我……我简直不如死了算了!”说着,竟然去拭泪。
于子逍简直如五雷轰顶,心想:完鸟,本公子这是碰上旧情人的节奏吗?
在后边看热闹的许渊齐简直要笑破了肚肠,却还要使劲忍着。笑话,要是把这么好的一场戏给笑没了,这岂不是亏大了!
林晓月还在担忧地扯着他的衣裳:“许大哥,这个女人真奇怪,咱们用不用去帮帮于大哥?”
谁知这句话竟然被胡姑听了去。这女人似乎很受不了被人描述成“真奇怪”,一下子就勃然大怒,颇为豪迈地掐着腰,“噔噔噔”几步就走到了林晓月的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叫道:“你刚才说老娘什么?!”
林晓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被她吼得有些不知所措。索性林晓月也聪明得很,眼睛一眨道:“我刚才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又奇又乖……”
“你果然是这样说的!”胡姑柳眉倒竖,简直像是只炸了毛的公鸡。
林晓月忙道:“那可不是吗?原本今天晚上连个星星都没有,既黑又可怕,但是胡姑姐姐一出现,就好像全世界都亮起来了一样,则能不说是间奇事;于大哥素来不近女色,可是看到胡姑姐姐就走不动道,门都开了这么老半天了,他连半个步子都不肯迈,岂不是怪得很嘛!”
她的大眼睛天真烂漫,谁看得出来她还藏着一肚子鬼精灵?胡姑当然听得极为受用,眼神立刻就柔了下来,高兴地叫了声:“我哪有妹子说的这样好!”就要去拉林晓月的手。却忽然发现林晓月身后居然还立着个少年。
这少年身材瘦削颀长,额前散几缕断丝,双眉宛如锋利的长剑,一双漆黑的眸子满是英气,鼻子高挑,薄唇微泯。乍看下只觉他器宇轩昂,恍若超脱俗世,让人忍不住仰望他几眼。可再细细打量,又觉得他温良如玉,绝非高不可攀之人。
胡姑看着他,恍惚地有些出神。虽然这少年人正背着手,微笑着赞赏地望向林晓月,全没给她一个眼神,她也不生气。
这时候传来于子逍开怀大笑的声音:“老虎叔!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硬朗!”
许渊齐这才把眼神从林晓月身上挪开,望向屋内。原来于子逍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茶馆内,正和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子热情的抱在一起。这老丈身材矮小,一把干柴似的骨头简直一碰就能散架,肤色黢黑油量,甚是邋遢。但于子逍毫不介意,还抱着他的腰,甩着他转了一圈,惹得那老丈连连怪叫:“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快快放下我!”
于子逍这才将他放下来,拉着他的手腕道:“数年前我家老爷子将您下放,我就一直不知道您去了哪里,不想咱爷俩这么有缘,竟然在这里碰见了!您手上的伤还好吗?”伸手抓起老虎叔苍老的手,上面果真有一道又深又长的疤痕。
老虎叔掩着伤口,含泪道:“早就不疼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少门主还记得我!”
于子逍笑道:“那是自然!老虎叔越老越糊涂了,我早说过,你叫我名字就行,何必‘少门主’的多见外。”
老虎叔擦着眼泪点头应声。
此时许渊齐和林晓月已经走了进来,老虎叔看到他俩,旋即惊喜道:“这两个神仙似的年轻人是你的朋友吗?”
于子逍大笑:“他们可不是神仙,而是天下一等一能折腾人的鬼!”复搂着老虎叔的肩膀,对许渊齐和林晓月道:“这是老虎叔,那位胡姑就是他的女儿。记得小时候我偷跑到深山老林玩,还是老虎叔从老虎堆里把我给救了出来。可是他后来办事的时候出了个小差错,不仅被人砍伤了手,还被老爷子给逐出了快活门高层。从那时起我就再没见过他,想想竟也有六年了!”
老虎叔叹息道:“门主能保住我这条小命,我已经是感恩戴德的了!”
于子逍摆手道:“自家人说什么场面话!”伸拳头捅了下许渊齐的肩膀道:“这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姓许名渊齐。”又指指林晓月:“这是咱们刚刚认的妹子,闺名林晓月。”
许渊齐和林晓月即对着老虎叔各自行礼。老虎叔上下仔细瞧瞧他们,不禁感叹道“这两个孩子当真是郎才女貌,相配得很!你们应该不是兄妹吧。”
林晓月的脸当即红了大片,低下头不知是悲是喜。
许渊齐只苦笑道:“老虎叔玩笑了。渊齐多事之人,晓月肯做我的妹子已经是不得了了,哪里还有别的想法?”
于子逍也笑道:“老虎叔你这回可是真。这小子是给道士养大的,自小给教的跟块木头似的,说不定明天就换上道士袍子出家念经去了。你跟他说这些只怕他听不懂哩!”
“许公子是禅道门下抚养长大的?”老虎叔有些特别的惊讶,上下打量着许渊齐,越看越惊奇,到最后简直有些难以自制。
许渊齐笑道:“难道老虎叔还认识本门其他弟子吗?”
老虎叔抓着油量的头皮,憨憨笑道:“老汉……老汉哪里认识像公子这样的得道之人,只是觉得,也只有禅道的高人才能培养出你这样的人物了!”说着,就用脏兮兮的围裙擦了擦手,抹了把眼泪道:“你们能来,简直是天大的喜事。我这就去给你们做些饭菜……胡姑,胡姑!你这丫头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从我拿床底下取出那包碧螺春,给三位沏壶解解渴……”
“啊?”胡姑恍若如梦初醒,旋即道,“哦,知道了……”这才局促着身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内堂去了。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于子逍就忍不住低笑:“看来还是你抢手,那胡姑统共走了十步,却回头忘了你八回!”
林晓月闻言,竟暗自低下头,让人只觉得她瘦小的身子越发的卑微。
而许渊齐只翻个白眼瞪他一眼,也懒得跟他白话,反而抬起头环视着这间小茶馆。比起外面惨不忍睹的景象,里面的布置陈设的确算是富丽堂皇了。这里虽然只跟着平常的老百姓家里没什么区别,只是异常的干净。茶具器皿全擦得铮明瓦亮不说,连桌椅板凳也没有半丝灰尘。但最惹眼的还是堂前摆着的那副足足有半个人高的财神爷相,捧着个圆滚滚的大元宝乐呵呵地笑,样子甚是滑稽。
于子逍便指着那财神爷哈哈大笑:“从前老虎叔最瞧不起这些商人了,没想到竟然把这财神爷供在堂上,还把它的脑门儿擦得这样光亮!老虎叔从前对自己的脑袋都没这么好过。”
“我们父女两个闲来无事,也只能做做家务打发时间了。”胡姑不知何时已经端着茶,移着莲步走了过来。她素手捧着茶壶,先给于子逍倒了一杯道:“少门主喝茶。”这才走到许渊齐的面前,倒着茶微笑道:“许公子,您也请用茶。”
眼看着茶水如瀑布般从半空倾斜而出,谁知她的手忽然一抖,滚烫的茶水就要全洒在许渊齐的身上。
她不免惊呼一声,慌乱间把手里的茶壶往外胡乱一扔,脚往前一迈,作势就要扑到许渊齐的身上帮他挡茶水。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被她扔掉的茶壶正朝着林晓月的身上飞去!
不想她的速度快,许渊齐的速度更快。只见他手如闪电般往桌子上一推,整个人连同椅子都迅速往后退去。接着便见剑光一闪,轻盈地掠过林晓月吓得花容失色的脸,骤然到了胡姑的眼前。胡姑还顾不得害怕,苍玄剑已经接住了茶壶,推送到她的面前。
茶壶在冒着热气,烫得她的脸上大片的红,胡姑的眼睛却还瞪得老大,手还伸长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渊齐剑眉一挑,提醒道:“胡姑娘,你的茶壶。”
胡姑如梦初醒,慌忙接过道:“是……是小婢大意了,这茶水太烫了。”
许渊齐道:“无碍。以后注意些就好了。”
他语气中疏远之意甚是明显,胡姑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溜掉了。林晓月见状,反倒不安起来,拉着他手臂道:“许大哥,你这样做,是否有些过了。”
于子逍大笑道:“这回就是晓月说错了。像胡姑这种太容易见异思迁的女人,早就该一巴掌扇过去了!更何况……”于子逍很是诡异地笑着,却神神秘秘地不肯再说下去了。
林晓月道:“更何况什么……啊,难道她别有居心?!”
于子逍转着头看了眼这从前再熟悉不过的茶馆,想了想再熟悉不过的人,又想起胡姑“不小心”将水撒掉的那一幕,心中不免斗志昂扬起来!
许渊齐则略显凝重,他将茶水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然后缓缓地放下:“果真得罪了暗影门,这辈子都逃不开噩梦。师父离开之后,暗影门变化天翻地覆,可只有这一点毫无保留的保存了下来。”
于子逍冷笑:“管他是谁,敢伤我快活门中人,就算是恶鬼,我也必要他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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