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降临总是阴沉沉的,散雾弥漫了整个海滨的山丘,血红的日光在给黑暗让位。西天逐渐灰暗,黄昏迈着疲倦的步子来了。
柔美惨淡的夕阳下,整个师范附中主教学楼初一年级的过道里传来学生嬉闹的声音。这兴奋的声音是那些刚离开小学后的学生们越来越放纵的快乐和无忌,这种青春的躁动就像一团火焰,只要没有人给经常泼着水就会跳出明亮的火花。
这种嘈杂的声音不仅引来了其他班级老师的疑惑和驻足,当然也早就传到了走廊尽头的年级组长办公室。
今年已经四十九岁的李夜蓉算得上是江南市师范中学的老资格教师了,她从二十岁中专毕业就在这所学校实习,之后便留在了这里从教。三十岁前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职读了大学算是圆了自己的大学梦。这些年没有任何背景的她一直默默的奋战在教学一线,前几年好不容易才争得一个年级组长的位置。李夜蓉当然是不会就此满足的,校领导的头衔以及自己正在念高中的儿子日益增加的花费,催促着这个女人必须更加努力的攀登职业的高峰。
形容李夜蓉不需要耗费多少的笔墨,一句话:典型的中国式教师。这些七、八十年代的教师不可否认都有着能吃苦耐劳的精神,但是她们也因为是经历了文化断层后的第一代,所以时代的局限性让这些教师的内心充斥着一种矛盾。这种矛盾往往反映在对于学生成绩和学业考评有着近乎变态的关注上,这种对于应试的功利世俗观念深深的影响了几代学生。
李夜蓉在过了七点后听到还有学生的吵闹声,便板着脸去巡视了一圈,当她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初一六班传出的时候脸色便更难看了。可是就在她走到教室门口看见班主任张子谦竟然不在,她的心里又突然骚动起来。李夜蓉或许连自己也没有发觉,她的表情在那么一瞬间透露出了一丝阴险的冷笑——她知道,这个又是个可以给张子谦栽刺的时候了。
此刻的李夜蓉正坐在办公室里,她罕见的将门关了起来然后为自己泡了一杯新的花茶。
滴滴滴……办公室里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
李夜蓉此刻正在等这个电话响,她也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个电话一定是校长打来的。
“喂,你好。”李夜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的温顺,可是这种温顺过了头的声音分明带着谄媚。
“夜蓉啊,你在学校吗?”
“原来是陈校啊,我在学校啊,有什么事情吗?”
“你去看看初一六班是怎回事,我这里都接到好几个老师的电话了,说是炸开锅了,班主任也找不到!”
“哦,是吗?不好意思啊,我关着门正写教案呢,没有听到……”
“好了,现在不用跟我解释了,你快去班上组织下,这个张子谦是怎么回事第一天当班主任就跑没影。”
“陈校,您先别急,我先去看看,说不定是张老师那边有什么急事呢?”
“得,别替他说好话,就你这个年级组长我也得批评,现在你快去吧,明天我单独找张子谦谈!”
挂了电话后李夜蓉的嘴角再次不自觉的泛起一丝阴险的冷笑,她知道这次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能给这个张子谦来这么一手绝对是值得的。
张子谦是师范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正版的高材生,他的到来让这所学校蓬荜生辉的同时也引起了一批老教师内心深处的忧虑和一种危机感。这一年是师范附属中学新校区开班的第一年,学校在市里努力了一把,好不容易增加了几个优秀教师名额,这也意味着今年是李夜蓉自工作以来最有可能评选全国特级教师的一年。可是名额毕竟是有限的,之前那些和李夜蓉同样还没有评上荣誉的教师,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的给老资格的李夜蓉让了位,可是这个新来的高材生张子谦却并没有丝毫对自己示弱讨好的意思,反倒是对于教学提案和创新的教学论文是一篇篇连着不断地往校长那里送,搞的是一个正校长,两个副校长都非常欣赏他。
李夜蓉表面上和张子谦相处的非常愉快,且处处夸奖他,暗地里早就恨的牙痒痒,一想到自己努力了多年都没有评上的荣誉可能被这个年轻人轻而易举的获得便急得上火,晚上睡不着觉。今年的教务安排下来后李夜蓉更是危机感大增,这么年轻的教师竟然一来就当上了班主任,而且抢走了一个原本应该是自己班上的一个特优学生。
李夜蓉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心里暗暗地对自己说:张子谦,这一次老账新账一起算,咱们走着瞧。
李夜蓉走进初一六班的时候学生们早已经互相混熟了,他们喧闹着蹦上蹦下,竟然没有马上发觉有一张冒着火光的脸已经出现在了讲台上。
‘啪’的一声,李夜蓉一只手重重地敲在了讲桌上接着用一种威严的声音说:“你们闹够了没有,是不是想今天就卷铺盖回家!”
这一句话说完全班突然安静了,甚至一个正两手两脚爬在课桌上的男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惊的跌倒在地上。
李夜蓉虽然一脸严肃好似神圣不可侵犯的上帝,但是心里却在狡猾的冷笑。
“你们张老师呢?”
学生们都摇着头回到:“不知道。”
李夜蓉扫视了一遍教室,她的目光就像一道剑光,凡是她眼神划过的地方都留下一张张学生恐惧的面容。
“你们的张老师这么不负责任,竟然连班会都不开。”李夜蓉边说边把讲台抽屉里的学生资料表打开,“我叫李夜蓉,你们叫我李老师就可以,我是你们的年级组长也是初一一班的班主任,更是你们今后的语文老师,我自己的班级早就已经回宿舍了,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哪里有初中生的样子。”
李夜蓉看着全班学生大部分都低着头不敢出气,便昂起头接着说:“你们的班会由我来开吧,开完了赶快回宿舍去睡觉!”
“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的答到。”
李夜蓉打开名单开始点名,她低着头,目光扫视了名单一遍然后念了第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并不是名单上的第一个,而是一个刚开始让她兴奋后来让她郁闷的名字。
“司徒奕。”
这个名字让班里的学生再次忍不住议论起来。
司徒这个姓氏传说是舜帝的后代,当年尧帝为炎黄部落首领时,舜为尧的司徒官,执掌和管理土地事务,故又名土司。舜的后代子孙有的以其职官命姓,称司徒氏。这个姓氏在国内较为罕见,也难怪这些刚离开小学的孩子都觉得奇怪。
罗刹原本的注意力都在他身旁的男孩身上,心里也一直在想着是否要挖开这个男孩的脑子看个清楚,而这个名字从李夜蓉嘴里说出后他怔住了——因为他同桌的这个男孩大声的回答了一声:“到!”
李夜蓉循声望去,司徒奕因为个子矮小正好被前面一个敦厚高大的男生给遮住了脸。
“司徒奕,起立。”
司徒奕站起身,稚嫩清秀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异人的光彩。
李夜蓉凝视着这个孩子,脑子里面闪过了无数关于他的信息,而在新生资料表上关于司徒奕的备注栏里也写满了字。她不由地低头扫视了一遍。
司徒奕,江南市孤儿院特送生,今年9岁,国际智商测试225,现已自学完成小学至高中的所有学科且成绩全优,已作为科技大学天才班的预备学员培养。计划在本校的初、高中各读一年,在其11岁的时候正式前往科技大学天才班深造进修。特别批注:此生为重点培优对象。
看着这个男孩的沉稳刚健的表情让李夜蓉不由的怀疑这个孩子真的只有9岁吗?
李夜蓉下意识的用手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然后眯着眼睛打量起这个所谓的天才少年:这个孩子虽然年龄小,个子比同班学生矮了半个头,但是却长得英气勃勃,红润润的脸上,闪着一双机警而又略带狡黠的眼睛,小小的嘴唇上,总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全班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都不禁的感到诧异。因为这个孩子是全班第一个进教室的学生,并且一直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又加上个子小存在感便自然是稀薄,没有人注意到他。而此刻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孩身上。
李夜蓉的目光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感情,这个学生原本应该是自己班的培优对象,可是不知道校长哪根筋扯了,竟然把这种天生就带着光环的种子放到了张子谦这个新手的班里,殊不知如果在自己的班上,她一定有信心让这个孩子的成绩一直保持全年级第一。想到这里,李夜蓉对张子谦的恨更增加了一分。
“司徒奕同学今年才9岁,是天才中的天才,他的学业已经完成到了高中,现在只是在你们班暂时生活学习一段时间,能和他一个班大家应该感到荣幸,你们应该多向他请教和学习。”
李夜蓉郑重地说完上述话后全班哗然了,学生们都转过头,睁着好奇的眼睛开始打量这个老师嘴里的天才学生。
罗刹的脸色已经僵硬了,他抬起头歪着脑袋一脸不服气的盯着这个让他感到一丝恐惧和巨大不爽的男孩。
李夜蓉向下摆了摆手示意让学生安静下来,等全班都安静后,李夜蓉开始继续点名。
罗刹看着司徒奕的侧脸,微微扬起的眉毛,和那种似笑非笑的嘴角仿佛写着不可一世四个字。罗刹不禁愤恨起来,他心里开始打起坏心眼:什么狗屁天才,才9岁就已经完成了高中学业,竟然对学业这种无聊的东西感兴趣,这个小子分明就是变态!老子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赋!虽然我现在看不见你的命数,但是我一定会想办法查到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第二天初一六班江南市本地的走读生们也都来到了学校。第一节课,大家在张子谦老师活泼课堂上互相介绍认识。虽然罗刹依旧还是没有配合这个年轻的老师,但是张子谦却并没有批评他,反而表扬他个性稳重。初一六班的住校生们都庆幸自己的班主任不是李夜蓉这只母老虎。
而作为班主任的张子谦,因为无故缺席第一次班会又没有请假,被教师例行大会上当众批评并做了检讨。李夜蓉原本觉得这一次张子谦一定得挂上个处分,但是结果仅仅只是口头的批评惩罚。这样的处理结果当然没有如李夜蓉的意,但是至少也出了她的一口恶气。
在新的校园里学生们都努力适应着初中繁重的学业生活,而月姬因为有了箫思思这个热情的新朋友也不总是缠着罗刹了。现在月姬有了一个新的习惯,这个习惯让这只狐狸变的越来越像一真正的人类女孩。她喜欢在午后的阳光下和箫思思在运动场漫步,或者在晚上放学后去图书馆自习。两个女孩总是手挽的挨在一起,她们一人一只耳机,听着复读机那几盘磁带。对于学习,月姬也非常用心,她总是尽可能的把课本上的知识都搞懂,对于人类的文明她在与生俱来的恐惧后面其实藏着一颗极强的好奇心。
几次考试下来月姬的成绩都排在年纪的第三名。
第一名是司徒奕,第二名是罗刹。
罗刹的这个第二名让他非常不爽,为此他每次考试后都会狠狠的折磨周建兵的鬼魂。这个鬼魂说来也可怜,他原本是龙阳镇中学的教师,一次游泳的时候突发心脏病死了,原本魂魄准备轮回投胎,但是却被罗刹和月姬给收到了洋娃娃里成了小鬼,成了这两孩子的鬼仆。至此他便一直被罗刹压迫折磨着,帮助这个怪异的男孩在一次次的考试中作弊。可是初中后几次考试下来这个小学老师的水平终究还是次一等无法和天才司徒奕相比,罗刹便每每折磨他以泄愤。
罗刹的心里知道这个小学老师已经没用了,他每天观察着学校里的其他老师,期盼着哪一个能死掉好重新收编。当然,司徒奕和张子谦绝对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
说起司徒奕和罗刹这两个班里的超级怪咖也蹊跷,竟然分在了同一间宿舍,并且座位上也被张子谦按照孩子们自己的选择安排在了一起。罗刹这几个月来每日醒来一睁眼睛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爬到司徒奕的床上面对面的盯着他看,刚开始司徒奕还被吓到几次,到了后面他竟然也就习惯了,并且把罗刹这种怪异的行为当做了闹钟。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从小学起就一直一个人独坐的罗刹竟然接受了有同桌的这种安排。
罗刹是这样对司徒奕说的。
“你知道我的第一个同桌的下场是什么吗?”
“死了。”
罗刹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先知先觉,便接着说:“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和你坐吗?”
司徒奕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说:“你也希望我死。”
说实话,罗刹现在满脑子都是司徒奕,他每天都跟在司徒奕的背后用尽一切方法观察着他,不明真相的学生甚至传言这两个帅哥是同性恋或者是哥弟恋。而罗刹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能够搞懂这个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感兴趣的人类。但是司徒奕的一句话却再次让他抓狂了:你已经没有研究价值了,我现在只对月姬感兴趣。
在此之后司徒奕也单独的找过一次月姬,并且用非常礼貌友善的态度表明,希望能和她做朋友。但是月姬对于司徒奕并没有一丝好感,她只对司徒奕说过一句话:“罗刹叫我动手的时候我便会杀了你。”
初中第一学期的日子就这样在平淡而怪异的生活中慢慢地流淌着,直到月考后的第一个周三。
这天第一节课正好是张子谦的数学,他走进教室的时候身旁还带着两个转学来的女生。
看见来了这么可爱的新生,全班顿时都安静下来,男生的眼睛都直勾勾的盯着这两个漂亮的女孩,女生们的心里都倍感压力。
这两个女孩确实很特别:她们一个短发清新,一个长发飘逸,但是却有着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容。这两张容貌相似的脸都如玉石般白润,上面镶嵌着月牙般弯弯的眉毛,俏皮小巧的鼻子,娇媚可爱的黑眼睛,美丽的就像画出来一般。要说是否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便是这两个女孩的笑容,一个是热情似火,一个是甜甜如蜜。
“同学们,这两位是刚转学到我们班的槐半林,槐半夕同学,大家鼓掌欢迎。”张子谦将两个女孩让到讲桌前热情地说。
全班鼓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张子谦的脸上带着一种真诚的关切对着他的两个新学生点了点头:“她们是双胞胎哦,希望大家能和她们做朋友,让这两个可爱的女生尽快融入我们六班的大家庭中,现在请她们上前做自我介绍。”
这对双胞胎女孩的眼睛此刻都盯着同一个方向,这个方向就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那挂着一脸诡异表情的男生。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僵硬定格了,罗刹的身体开始热血沸腾,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害羞或者是畏惧,冷淡目光中投射出一种无法隐藏的莫名兴奋。
月姬看着这一幕,两边的脸颊气嘟嘟的染成了绯红色,她的小嘴不由地翘起,漂亮的双眸此刻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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