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我的蛇 > 第一章 落花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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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不剩几天,太阳便有了几分灼热。艳阳高照,将乌黑的路面映的发亮一如镜面。九里半长的神道,笔直通向天京南门玄武门,来去两道各宽九丈五尺,厚九尺五寸,以天下至坚的黑耀石铺就,内里更是雕铸各式法阵无数,即使最锋利的神兵利器,亦难以在路面上留下划痕。这条历经千年风霜而不留时间痕迹的神道,已经不单是通往天京的必经之路这么简单,它早已成为华夏血脉的象征。

  道路两侧的白桦林绿意盎然,枝叶随着微风,不时发出沙沙响声,似是在享受春去夏来前的最后慵懒时光。而藏身于林中的一队人马,却是破坏了这闲适的氛围。这些人约有三十来个,穿着灰白色的衣服,隐蔽于白色的桦树林中,各个套头遮面、手持劲弩,或斜靠在树后,或趴伏地面,竟是要在皇城脚下进行伏击刺杀之事!

  “二爷,咱们在神道上埋伏,是不是有些过了?”一个眉眼间尚带着几分青涩的蒙脸大汉,慢悠悠的爬到了另一条大汉身边,哪怕是有心查探,恐怕也无法察觉他移动的痕迹。此时神道上并无行人,他仍旧如此小心翼翼,可见严守纪律已成为他的本能。

  “主上有命,我们就要听,”二爷眯缝着眼专注盯着神道来路的方向,“对不对,过不过,是主上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只需要拿出浑身的本领,完成主上交代的事,便成了。

  “这次带你过来,也是存了私心的,白旗穷这孙子,不知从哪儿挖来的那小子,在主上面前出尽风头,如果你们这几个小的再不给我争点气,恐怕下一年的份子,就要少个几成!等会儿记得跟在我身边,保存力气,待我护送你到足够近处,最后的正主你务必要一击必杀!小六,你是我亲侄子,不要让我失望!”

  “二爷放心,小六省得!”小六蹙了蹙眉,眼中抹过一丝坚毅,默默伏在二爷身边。

  “点子来了!”二爷倏地全身绷紧,又快速放松下来,抬起一只手快速打了几个手势,同时嘬嘴发出几声鸟叫,一息后,对面神道中央的隔离带桦树林里,也传出几声鸟叫。

  随着地面微微震动,一队行人转过神道尽头的低岭,终于踏上乌黑神道。打头一个年轻人,胯下骑着一头幼年独眼巨兽,一身寒铁甲具,手里拖着一条长枪,竟也是由黑曜石磨制而成,枪尖与神道路面互相摩擦,带起一溜蓝色的炫目火星。

  “彦肆,把乌云收起来,戳坏了神道,小心皇上砍你的头。”后面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

  “世子玩笑了,这神道号称坚不可摧,怎么可能是我这杆破枪能破坏的了的,倒是当今圣上胯下的龙枪,说不定轻轻一点,就将神道顶个稀烂!”杨彦肆哈哈大笑,却还是依言将乌云枪提起,舞了个枪花放在肩头。

  “队正不要妄自菲薄,论金贵队正的枪或许比不上皇帝陛下,可论枪术,小的们还是觉得队正更犀利几分,南诏城里数百娘子,哪个不是交口称赞的!”后面十个护在左右的兵丁,纷纷起哄。

  “亏你爹顶着大逆不道,求着侯爷给你改了个与先祖同音不同字的名字,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混,这种话是能宣之于口的么?在南诏倒也罢了,到了京城里,可不要到处胡说八道,自己倒霉事小,给世子和侯爷惹来麻烦,罪不可恕!”和杨彦肆并行的中年汉子,忍不住蹙眉喝骂道。

  “嘿,三叔真是越老越没胆子,咱们姓杨的,怕过谁来着!”杨彦肆眉头一挑,回头看了一眼护在队伍中间的巨大幕山兽,见兽背上的木屋中并无动静,知道世子是绝不会在意属下言行的,更是肆无忌惮,“京城又如何,谁惹咱姓杨的不痛快,管他天王老子,必定让他尝尝小爷的枪术!”

  “哈哈,队正肯定是一路行来无处磨枪,宝枪痒痒的不行了吧!”

  “混账东西!”中年人杨承前一夹胯下幕山兽,抬手就要给杨彦肆来一巴掌,却不料直立行走的独眼巨兽,虽还是幼年,仍是高了爬行的幕山兽大半个脑袋,骑在独眼巨兽脖子上的杨彦肆根本不是他够得着的。

  杨承前老脸一红,只得悻悻然罢手,同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摇头不再言语。

  “如此密林,竟然鸟叫都没一声,实在是扫兴,南诏待了十年,早就对当年在这片林子里掏鸟蛋的时光,怀念不已了!难道是当年掏的太多,把鸟都掏绝种了?”世子似有几分感慨的声音传出。

  “世子赎罪,属下疏忽!”杨彦肆猛的抬起手握成拳头,整个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林中无鸟,必有埋伏。

  “混账玩意儿,既然知道了,停下干什么,不懂将计就计么?”杨承前急忙打了个手势,队伍继续前行,“好在只停了两息时间,一里外还看的不算清楚。”

  一行人恢复了说笑打闹,不疾不徐的继续前行,只是暗地里,早已把兵器放在了最趁手的位置,只待交火后,以有心算无心,给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杀!”一声爆喝,道路两旁同时射来五六十根弩箭,埋伏已久的一众蒙面大汉,丢下发射过的劲弩,擎出长枪短刀,纷纷越出树林。

  早已有所防范的杨家众人,各自展开伸手,或以盾击,或以兵器挑拨,将射来的弩箭格挡拨偏,以巨型幕山兽为中心,组成了一个不大的防御阵势,将蜂拥而至的伏兵,牢牢挡在圈外,一时间刀光剑影、枪斧交错,不时有兵器入肉的声音响起,双方中招者却是除了闷哼声,连一声大点儿的嚎叫声都欠奉。

  “都说文丞相学富五车,乃当今天下最为博闻强识之人,没想到练兵方面,也是天下无双。以一众护院家丁,虽说是占了人数优势,能和本世子的亲兵不相上下,难得,难得啊!”

  “小六!”硬拼肋下中了杨彦肆一枪,二爷总算得以越过杨彦肆的截击,直面从小屋中钻出,负手立在幕山兽颈上的世子,“杨易,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祭!”

  “小六?你是指那个从一开始就伏在路边,不曾发射弩箭,甚至不曾动弹一下的年轻人么?”杨易好整以暇,淡淡的看着浑身浴血的二爷。

  二爷回头扫了一眼,身后哪有小六影子,顿时呀呲欲裂:“好小子!亏我对你寄予厚望!”

  可惜他身后的杨彦肆在两枪挑死两名伏兵后,一记回马枪,将其心脏刺爆,再不给他任何后悔愤怒的时间和机会。

  六十个人,丢下五十九具尸体,只换来对方十个小卒人人带伤,领头的杨彦肆和杨承前,虽浑身血污,却是分毫无伤,至于他们的目标,世子杨易,根本连毛都没有被摸到。

  热血从死尸中涌出,接触到黑曜石的路面,似乎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推动,汩汩的流向两侧的桦树林,未能在路面留下丝毫痕迹。十个世子亲兵互相包扎完毕,将尸体一股脑抛进树林,队伍像根本没有遭受伏击一样,继续笑闹前行,只是不时会发出某人伤口被碰触到的抽冷气声。

  “难道这树林真的是像传言中说的,用人血浇灌,人肉做肥料?要不然长的也太齐整了些,瞧着一路走来,数万株树木,高矮粗细竟然都大差不差!”杨易自从小屋中出来,便没有再进去,累得本藏于屋内服侍他的俏丽婢女,战战兢兢的站在起伏不定的幕山兽脖子上,一只小手紧张的拉着杨易的衣袖,生怕跌落下去。

  “三公子此言,虽不中,亦不远矣,”一骑从树林中钻出,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拱手施礼道,“愚兄今日读书,恰好读到这桦树林的栽种一事,几番品评,恰如三公子所言,人血浇灌,人肉为肥。”

  “离下马柱尚有半里,累得朱兄在此等候小弟,失礼失礼!”杨易也一拱手,“这树林的故事,小弟总认为传言言过其实,既然朱兄知道,小弟愿闻其详。”

  “每株树,由幼苗起便由一户负责,同时有两户各自栽种一株备用,每月由专人负责丈量,超过或者不及标准者,整户成年男丁处死,抛尸树坑,余者发配北疆。树木则由备用者顶上,如此三十年,等到每棵树都刻上阵法,方成此林。”

  “朱兄似乎欲言又止?”杨易不置可否道。

  “桦树林之前的杨树林,也是用此法成林。”

  “听说,当年种杨树的,都是在统一天下的战争中,被始皇帝征服的各族蛮夷。如今四方拜服,就连南蛮那等不开化的地面上,也是人人华服汉话,哪里还有蛮夷可用?个别的老百姓,只好冤枉些,不过边疆所在,未必不是贫苦民众的好去处。”

  “三公子此言有理,当今圣上文治武功,当可名垂千古。”朱赟抬了抬下巴,“看,前面就是驿馆,舍妹和一众大家子弟,正等在那里。”

  “易哥哥,你终于回来啦!”一身鹅黄色裙装的朱洙打马纵出人群,走了几步却一夹马腹,生生止住去势,小嘴嘟起,一脸不善的看着杨易背后那俏丽的小婢女。

  “哈哈,杨三你果然不够朋友,竟然带着小俏婢游山玩水,害的我们这帮朋友苦等,你就不怕误了杨大的婚期,皇上治你的罪么?不过你这幕山兽竟然体格如此魁梧,远超普通雌性幕山兽,难道是杨三你特意调教的特异品种?”

  “十年不见,白二公子还是这么调皮,当心红牛拿它比你个头还大的宝贝抽你!”杨易从幕山兽红牛的脖子处跃下,扫了眼后面簇拥而来的一群年轻人,只依稀认得几个也顶不真,毕竟离开上京已经十年,当年的玩伴或者敌人,早已到了意气风发的年纪。

  “你的意思,是这畜生竟然是带把的?这不可能!雄幕山兽体型偏小,这是孩童也知道的常识,怎么可能长到比雌幕山兽还要大几倍!”白家二公子大吃一惊。

  “哼,姓白的,你别大惊小怪了。前年易哥哥就差人给我爹爹送来一头独眼巨兽,一样能大能小,若不是爹爹转赠给了皇上,早就骑出来让你这小子看的瞪眼了!”朱洙瞥了白烔一眼,不屑的说道。

  几个兵丁七手八脚的卸下幕山兽背上的木屋,红牛用力拱了拱肩背,只听噼里啪啦一阵骨骼挤压的声音,竟生生从四五米高十几米长的庞然巨兽,缩回了高两米左右,连尾巴也才三米多长,且通体从褐色变成了红色,怪不得杨易给它起名红牛,两个士兵飞快的在卸下的木屋上鼓捣了几下,那足有十来个平方的小屋,竟然也大幅缩小,化为一副座鞍模样,重又安放在红牛背上。

  这样的神乎其技,看的众人瞠目结舌,红牛这样的坐骑,游山玩水时是移动的房屋,战场厮杀时又可以化作凶悍的伙伴助手,实在是让人羡慕至极。

  杨易、朱氏兄妹和白烔打头,后面是杨彦肆叔侄,再往后便是朝中文臣武将的子孙,十名杨家悍卒则掉在队尾,百十来人浩浩荡荡的行近玄武门。

  把手城门的玄武卫,看到这阵仗,哪里不明白是一票公子千金们游玩归来,急忙将排队等待检验进程的人流赶到辅导上,将主道空出来,低头哈腰的,连检查也不敢的,便放了这队人入城。

  “既然接到了你杨三,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大哥已经请动了二皇子殿下,今儿晚上在奉仙楼逸翠园摆宴,为杨三你接风,你可要准时到,不然二皇子怪罪下来,咱们兄弟面儿上不好过。”白烔拱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再说吧。”杨易看也不看白烔一眼,挥了挥手,只盯着直通内皇城南直道,在他的感应里,二哥杨惑正飞马赶来,兄弟十年未见的思念,让他再也没有半分敷衍白烔的兴致。

  “落花时节返旧都,十年谁人尚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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