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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晚饭,小吉在炕上看一本已经翻烂了的漫画书,牧星坐在圆桌前写作业。
牧星的学习成绩一直在班里保持前几名,尽管他用于学习的时间非常有限,但他有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说来其实非常简单,一共就两条,第一条:上课认真听讲;第二条:回家认真完成作业。
这两条说起来简单,但在农村的孩子里真正能够做到的却不多,反过来说,只要能够真正做到这两点,学习成绩一般都不会太差,而且也不用额外的付出学习时间。
因为学校的老师都是职业教育者,老师在课上讲的知识和留的作业以及考试时所出的题目都是有一定联系的,只要学生上课认真听讲了,然后作业认真完成了,那么最终有一个好的考试结果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了。
农村孩子的父母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他们虽然知道上学重要,却不能持之以恒的监督孩子的作业情况,也没有正确的学习方法和良好的学习习惯灌输给孩子,再加上农村孩子“玩”的天地特别广阔,一放学就等于放羊了。
对于牧星来说,生活和学习同样重要。
用自己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担,能够为幼小的妹妹遮风挡雨,这是属于男子汉的坚强!
用自己的智慧换来优秀的学习成绩,证明自己并不比别人差,这是属于男子汉的自尊!
牧星以少年的肩膀承担起家庭的重担,而且还能在学习上一争高下,这不但吸引了班上所有女生敬佩和崇拜的目光,同时也让老师对他刮目相看。
......
第二天早上,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各位村民注意啦,前几天村里遭了雹灾,镇上发了救灾款,每人300元,各户现在派个代表来村委会领救灾款;各位村民注意啦……”
广播的声音在村庄上空不断回荡,牧星听到广播,那心情简直是只能用“心花怒放”才能形容,正发愁手里没钱,镇上就发了救灾款,这样自己和小吉的加起来有600元,要是没有意外的话,这笔钱能花一年。
牧星嘱咐小吉在家看家,自己一边盘算着一边朝村委会走去。
到了村委会,院子里已经站了许多人,大家纷纷议论着救灾款的事,个个笑逐颜开,有的说领了钱马上上集买肉,先炖上一大锅解解馋;有的说我家人口少真不划算,说什么也得再要个二胎......
王会计在屋里叫人名,叫到谁谁就进屋领钱,一上午时间乱哄哄的终于发完了,村委会院子里只剩下了牧星,王会计正要收拾账本准备回家吃午饭,牧星一看只剩下自己,却没叫他的名字,立刻急了,问王会计:“三大爷,怎么没叫我领救灾的钱?”
王会计头都没抬,说:“你家没有救灾款。”
牧星瞪大了眼睛问:“我家也受了灾,为啥没有我家的?”
王会计有些不耐烦,说:“为啥?因为你家不成一户人家,你爹没了,你妈跑了,就你们俩孩子能叫一户人家吗?”
牧星听了王会计的话满脸通红,大声分辨道:“我妈没跑,她出去打工了!”
“没跑?没跑怎么都三年了不见回来?也不给你们寄钱?年纪那么轻我就不信她能守得住!”说完,王会计嘿嘿奸笑着看着牧星。
牧星愣在门口,拳头攥紧了,又慢慢松了下来。
“在这站着也没用,回家吧,我要锁门了。”王会计一边把账本锁进抽屉一边对牧星说,完全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挨一顿老拳。
牧星心里凉到了极点,本来打算领到钱后去镇上把家里的电视机修好,小吉想看动画片,虽然她从来不说,但她经常在邻居家的门口看别人家电视里放的动画片舍不得走,就算看不清楚也要听听声音,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牧星因为手里总是钱紧,电视机坏了就一直拖着没修,雹灾后补种玉米,连日常花销都成了问题,更没有闲钱修电视了。
这笔救灾款对牧星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没想到这笔钱最后却成为泡影。
……
失魂落魄地走出村委会大门,想着小吉还在家里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心里无比难受,
失神间,牧星和对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满身酒气,趔趄着脚揪着牧星挥拳就要打。
牧星一看,认出是他的一个远房四哥,外号叫坏四儿,村里人叫熟了都叫他坏死,此人吃喝嫖赌,就差抽大烟了,这说不定又是在哪儿赌完喝醉酒回来了。
牧星喊一声:“四哥,是我!”
坏四儿把醉眼用力地睁了睁,认出牧星,松手说:“是、是牧星兄弟啊,你怎么走路跟掉了魂儿似的?咋啦?跟四哥说说。”
牧星正憋着一肚子委屈没处诉,就对坏四儿说:“镇上发的救灾款,没有我家的,刚才和王会计嚷了两句。”
“啥?啥?没你家的救灾款?为啥?”坏四儿醉醺醺地问道。
“王会计说我家不是一户人家,没有救灾款。”牧星说道。
“咋不是一户人家了?”坏四儿问。
“王会计说我爹死了,我妈不在家,所以不算人家。”牧星解释道。
没想到坏四儿听了这句话后把醉眼瞪的溜圆,破口大骂:“放王会计他妈的臭狗屁,欺负咱们老牧家没人了?那救灾款是县里拨的款,那县长那么大的官,得有多忙啊,能知道东龙泉村谁家的爹死了、谁家的妈不在家?整天吃喝还忙不过来呢,能管你这小事?不用说,这肯定是村里把你的钱黑了,你就去问王瞎子(王会计外号),他肯定有份儿……”
坏四儿还想再唠叨,牧星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一言点醒梦中人,其实农村的事情并不复杂,主要是农民太好蒙骗。
到了王会计家,王会计和他的胖老婆正在吃饭,两人每人捧着一大青花碗面条,面条上冒尖儿堆满肉丝肉片,面汤里飘着油花,西里呼噜,吃得满头满脸的汗。
在偏远的农村,不年不节能够经常这样吃饭的人家并不多。
王会计端着碗,正把一大片肥肉填进嘴里,见牧星推门进来,赶忙放下碗,虚情假意地问道:“牧星吃饭没有?在这儿吃点?”
牧星说:“三大爷,不用了,我就是想再问一下救灾款的事情,镇里应该是按户口拨款,我家有户口,又没有销户,为啥没有我家的钱?”
这句话把王会计问得哑口无言,和他老婆面面相觑,吭哧了半天,才说:“牧星,我是会计,只负责按照名单发钱,至于是不是应该有你家的钱,我不清楚!”
牧星盯着王会计说:“您不清楚,那谁清楚?”
王会计沉默了一下,说:“你去问村支书吧。”
牧星一声不吭,扭头出了王会计家。
......
村支书王胆操家,两亩地的庭院,一座二层小楼,上下足有六百多平米,楼面镶着白瓷砖,全塑钢窗户,楼顶镶的是金色琉璃瓦,整体形状像个帽子,这叫“官帽”,三米多高的围墙,里外抹着水泥,墙顶上还扎满了玻璃碴子,高大气派的门楼同样镶着琉璃瓦,门楼下面是一对红色大铁门,铁门上九九八十一个黄铜铆钉闪闪生辉。
这所宅子与周围低矮的平房相比,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牧星的脚步刚在王胆操家的大红铁门前停住,一条体型巨大的黄毛藏獒闻声扑到铁门上,一边用爪子扒着门一边吠叫。
王胆操的二儿子王宝亮从屋里出来,大声吆喝着藏獒,把藏獒牵入铁笼子,然后打开大门,看见是牧星,冷冷地说:“有事吗?”
“二哥,二大爷在家吗?我想问点事情。”牧星虽然心里有气,但并没有缺了礼数。
王宝亮把头一歪,说:“在屋里喝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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