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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酒吧，他们一行三人朝主街的葵花文具店走去。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照在这条懒散的街道上。曾几何时这条贯穿布勒城南北向的大道人声鼎沸、车马穿梭，其繁华程度不亚于赛睿斯首都瑟丁城的天启门安塞普纳洛主街，也就是接头暗号中简称的天安门是也。可现如今，除了三两一伙巡逻的稻草人佣兵依旧气宇轩昂，到处都散卧着面露菜色的布库族人。他们消瘦的身子跟城外的灾民无异，仅仅是衣着还保持着相对的整洁，眼神也不似外面灾民般散发着野兽的凶光。
“城内目前的配给如何？我看形式上还蛮稳定的，咱们这么明目张胆拿着吃的都没人抢夺。”留纳留意着城内的情况，不时向花格衫打听情况。
“配给还算公平，目前没听说饿死过人，每家一天都能分到半袋黑面，贫民和商人都一样，除了稻草人自己的佣兵能够配给上足量的粮食，其他人都是这样。”
留纳两手虚握，默算着半袋黑面的分量，“不能吧？就这么点配给，居然熬到现在还没饿死人？还有，我可不信你就靠着这么点黑面还能这么身宽体胖。”
“您等我说完啊。首先啊，稻草人对用的上的商贩和学者什么的发放了特别的补助，也就是刚才咱们去吃饭的那种地方。用他们发放的凭证可以在那里一天吃上顿饱饭。至于贫民嘛，稻草人发放的黑面跟一般树皮、燕麦、草根搅和成的黑杂面不太一样，里面不知道掺杂了什么东西，吃了特别经饿，扛时候。再有就是。”花格衫指着街道两旁和广场上成片的藤蔓，“这冰天雪地的倒霉气候什么都冻死了，可萨萨罗姆不知道从哪搞到的这种东西，扎根就活。其他没有特别补助的人就靠这些开着小白花的藤蔓充饥，也蛮强能够度日。”
留纳点着头，弯腰摘下一朵藤蔓上的小花，端详了起来。有点像奥丁比斯的紫藤，可紫藤是连牲口都不吃的杂草。那到底是什么呢？这种时候一般就要问专家了，作为上次碧蓝之冬重灾区的幸存者，贝兰诺儿对野菜之流的东西都是门清的，她一定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想到这，留纳转身朝向诺儿，却发现她直愣愣地对视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小女孩直直的盯着贝兰诺儿手中拎着的面包，瘦弱的小手捧着一个开裂的土碗，里面填满了泛绿的藤叶和黑色的稀糊。小女孩哆里哆嗦地迈着步子，满是泥垢的小手禁不住大碗的分量，将混杂着绿与黑的稀糊撒了一地，可她依旧直直的盯着面包，眼睛中充满了期待。
贝兰诺儿俯下身子，从长面包上撕下一角，伸手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这是留纳第一次看到贝兰诺儿笑，那被冰凝固了般木讷的表情伴他从瑟丁城一路走到现在，有时他甚至怀疑其实诺儿只是个没有任何表情的人偶。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把笑当做一种伪装，原来笑依旧是表达喜悦的一种方法，至少眼前这个面瘫的搭档是如此。
突然，屋门大开，小女孩被一双大手硬生生拉了回去，女孩的母亲盯着地上撒了一片的稀糊，怒声责斥着泪眼汪汪的小女孩，父亲则恶狠狠的瞪视着贝兰诺儿，甩下一句“奥丁比斯的狗！”便将小女孩拖进了屋子，狠狠摔上了房门。
那笑久久凝固在了贝兰诺儿的脸上，但闪烁在眼中愉悦的光却熄灭成了一团暗影。诺儿僵直的举着那块撕下的面包，木讷地盯着上面几条依稀可见的指印，半晌才回过神，表情依旧的朝留纳望去，几口吞下了那块沾满泥垢的面包。
留纳明白，她吞下的是自己的童年，和已在眼圈那条未曾滑下的泪痕。
“走吧，等拿到了那批粮食这里的人就不用挨饿了。”留纳拍了拍诺儿的肩膀，少有用温柔的口气安慰着她。诺儿则像个失落的孩子，乖从地将头靠在了留纳算不上宽厚的肩膀上。
来到小店，一摞摞大幅的传单摆满了算不上宽敞的店面，满屋子充斥着浓重的油墨味。背带裤男孩正和负责搬运的稻草人佣兵清点着传单的数量。
留纳随手抄起一张，端详起上面的内容：“征集十八岁至二十四岁之间的北方女子，要求样貌姣好、气质上佳、出身名门，身材匀称，可以穿上标尺的雪域蓝白婚裙。传单上还附上了一张蓝白婚裙的图样。有意者可于每日城门开启后于内政厅应征，合格后可给予足够的粮食配给及城内食物供给经营许可。”
“这是什么？选美？”留纳不解地问着一旁帮忙清点的花格衫，“这种大饥荒时候还有心情搞这些……”
花格衫忙遮住留纳的嘴，笑盈盈地跟佣兵们打着哈哈，客气地招呼背带裤男孩跟自己把成捆的传单送上佣兵的马车，毕恭毕敬目送走了那群佣兵，才回身跟留纳说。
“您不要命了！这城现在他们说了算，说话时候留神点！我们也就仪仗这点生意才能获得供给凭证吃顿饱饭，不然别说您，今后我们都要挨饿了。”
留纳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口无遮拦，忙朝花格衫点点头表示歉意，继续追问道：“究竟怎么个情况？没听说面粉亲王除了喜欢粮食还好这口？”
花格衫别上门，压低声音说：“您有所不知，稻草人里面新来个狠角色，据听说之前是哪支厉害佣兵团里的亡命徒。他加入稻草人后特别受萨萨罗姆的器重，经他调教后的稻草人实力大增，尤其是之前我跟您提到对南风团的那仗，更是验证了那位狠角色的能力。听说这次胜仗萨萨罗姆特别的满意，问他想要什么，他就提出了这么个条件。当然，也早有耳闻说这位稻草人的新教头喜欢和女人乱搞。”
“比起招美女，我倒觉得这些条件更像是在找一个人。”留纳盯着传单上印着的那条雪域婚裙，若有所思。
“这条裙子我勉强能穿进去。”
留纳回过头，正好对上诺儿。她正在摆弄着一条长裙，样式和颜色都和传单上的雪域蓝白婚裙相仿。
“这条裙子是？”留纳问。
“这是稻草人给我们的样品，让我们照着这条裙子印发传单。”花格衫打量着摆弄婚裙的贝兰诺儿，赞许的点着头，“虽然有些发紧，不过还是蛮合身的。”
有些奇怪？留纳过去细细端详起婚裙。这并不是一条新裙子，蓝色的波浪裙边有很严重的磨损，腰围的蕾丝边也有因剧烈运动而被拉扯坏的痕迹，虽然洗的很洁净，打理的也不错，但婚裙左肩头白绒的地方依旧能看到些许的发黄，根据留纳多年的经验，这应该是血迹。
“您也看出来了吧，当初拿到时候我就纳闷，现在市面上丝绢物还没有燕麦贵，裁衣店为了活命大把的抛售上好的衣服，里面不乏这样上好材质的婚裙，可他们却拿条旧裙子过来，听说还是从奴隶商人那花大价钱买的，这不有病嘛。”
留纳没有理会花格衫的吐槽，自顾自飞速地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城内的种种情况以及先知古月故弄玄虚把他们引到此处的用意。嘴角不禁弯起了一道笑意。
“得来全不费工夫！”留纳大力拍了拍花格衫的后背，贱兮兮地朝众人一笑，好像一个毫无城府的小屁孩窥到了妈妈偷藏私房钱的地方。“准备晚饭！把你们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明天咱们就是这座城的救世主了，我也能痛快的回去交差等着直提教区长了，啊哈哈哈哈哈！”
花格衫不解的盯着留纳疯癫的背影和背带裤相视一望，摸不着头脑。身后的贝兰诺儿则拉了拉花格衫的衣服，示意他把头侧过来，轻声问道：“足够的粮食配给大概有多少？”
“这个不好说，应该很多吧，至少十多个人的大家庭度过灾年问题不大。”
“那个面粉什么王有那么多粮食嘛？”
“当然了，光他扣下我们的粮食就能让城里人饱餐半年的了，而且为了三年的税收他至少要在这地方呆上三年时间，粮食肯定少不了！”
贝兰诺儿不在追问，又提起裙子在身上摆弄了几下，面无表情的朝店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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