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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涯之地,荒漠白雾茫茫。一盘暗淡的灼日,切入远方的尽头,嵌入白沙之中。
无尽的沙漠如同大海一般广袤,平展。这里的沙漠是雪白雪白的。仿佛整个世界都一尘不染,洁白无瑕。
倒是天空,破坏了这荒芜的美感。布满薄云的天空昏沉,暗淡。在洁白沙漠的映衬下,死气腾腾的压迫着整个世界。
无涯之地,便是这里。
死寂的白漠上翻腾着滚烫的空气,没吸入一口,五脏六腑都要抵抗这灼烧的痛楚。
周雨铭躺在白漠的沙粒上,缓缓醒来。一阵北风袭来,白沙瞬时翻滚起来,被吹入半空中的沙石很快结成一层薄雾,呼啸的扑面而来。
雨铭拭去脸上细腻的白沙,坐了起来。他茫然的四顾望去,被着烟波飘渺的大地深深的震撼。
他努力爬了起来,踩在白沙之上。脚很快陷入软绵绵的细沙,又柔软,又灼热。
天空如同被调染过颜色一般,整个都是均匀的淡黄。和均匀的白沙一般,在天际交融。
周雨铭定了定神,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
冷肃而压抑的气氛,随着白沙的飞舞,飘浮而来。
这是哪?我是谁?
周雨铭抚摸着脚边的细沙,不由的抓起一把。白沙折射着阳光的暗光从指缝中丝丝滑下。如同水流一般。
好细的沙。好白的沙。
周雨铭举目四下张望。视野的尽头竟然没有任何它物,即使望向太阳相反的方向,天空和沙漠也没有渐暗的迹象,仿佛这昏暗的阳光足以穿透距离,照耀一切。
周雨铭一步一步的随意走动。他思考着,茫然着。
顺着白沙,他看向了不远处一头小小的山丘。在那里也许能看的更远吧。
他艰难的抽起一次次被白沙覆盖的脚,一次次向上踏去。
矮矮的沙丘上,四下依旧荒芜。
这雪白的世界里,除了自己,仿佛再没任何外物。
突然,不远处白沙中有一个露出的黑物。在这雪白的地表异常突出。他赶忙寻了过去。
一个细细的棍状物裸露在白沙上。他握住了它,用力抽了出来。
费了好大的力气,白沙才向四周缓缓流动,一把黑色的直骨伞显露了来。
这把直骨伞很细很细。它腰部的束带几乎将伞系成一把纤痩的宝剑。
这把伞竟然能收成如此纤细,令周雨铭感到无比惊讶。他试图打开腰锁,窥探伞内的骨架。
还来不及摸到腰带,一阵猛烈的疾风袭来。凄凉的白漠随即卷起了狂沙。周雨铭将伞头直插地下,才没有被这阵疾风吹倒。
瞬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漫天的白沙如同冬季的暴雪在空中飞舞游荡。
砂石很快钻入了雨铭的头发和衣裤之上。他紧紧屏住呼吸,不让这细小的砂石进入身体。
风向远方移去,所到之处犹如一双巨手,推动着天空的白沙。模糊的视野,终于逐步清晰。
此时的雨铭立在天地之间,犹如一尊雪人。还来不及抖掉身上的白沙,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无法动弹。
他周围的古战场,浮现了出来。
战旗的一角,战车的木轮,斜插的刀刃遍布与四周。周雨铭放眼望去。他才发现自己的视野内白沙上,全部都是战后的遗迹,蔓延在数十里之外。
显露出来的物体几乎都经历过烈焰的灼烧。无数半插在沙漠中的刀刃显示着这场战争的惨烈。
每一个刀把,剑柄上的柄绳和鲛皮已被火焰烧的完全脱落,剑柄的剑茎也难逃幸免。武器的刃残缺,扭曲,可以想象这些兵器在沉睡之前经历多么血腥战斗。
周雨铭终于挪动了双脚,他沿着满目苍夷的白沙向战场深处走去。
被烧焦的旗杆如同被烧焦的手臂,在地底,直指苍天,诉说着无言的哀怨。旗,早已模糊不清,只能从飘荡的剩布上依稀看到它当年的光泽。
战车的车轮半插在沙中,露出来的黒木上,一只箭头几乎没入其中,车边的砂石下,一根白骨搭在车轮的齿上。粗大的白骨显然不会来自于人,这应该是战马的残骸。
周雨铭不打算深究,他只想离开这片萧条,冷肃的战争坟墓,找到归家的路。
风,再次袭来。
飞沙走石,呼啸如虎。短短一瞬间,这战场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一般再次被细沙掩埋。
周雨铭并不知道,他的脚下何止掩埋着刀剑,战车。成千上万的生灵就栖息在他脚下,被永久的诅咒不得安宁。
手中的伞成为他唯一的支柱,带着他向沙漠深处走去。
天色依旧淡黄,圆日依旧半陷在沙漠之中。好像这里,时间都停止了流逝。
疲劳感随着永不流淌的时间逐步蔓延。
不知走了多久,周雨铭依然没有看到白沙尽头任何异物。这里是无穷无尽的吗?
突然,一只灰狼站在不远出的沙丘上对他露出了獠牙,这只灰狼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从何而来。总之,它目露凶光,呲牙咧嘴令雨铭惊恐不已。
灰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远处的猎物,等待着契机。
雨铭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伞护在胸前。
人类,在没有武器的沙漠中不是任何发狂生物的对手。哪怕是一只生气的狗,甚至一只发狂的野猫。
伞,是他唯一战胜野狼的希望,虽然这个希望几乎为零。
狼没有攻击,它抬起了头向天嚎叫,这嚎叫尖锐,刺耳,令周雨铭的心如同被刀割一般难以忍受。
嚎叫直穿苍穹,蔓延四野。几乎是同时,远方的嚎叫接踵而至,四下传来。
无数的灰狼从四面八方急速的涌来,数量如同蚁窝中的蚂蚁,蜂巢中的蜜蜂。
雪白的沙漠瞬时间变为灰蒙蒙的一片,将一个白圈锁在中心。白圈之内,便是周雨铭勉强站立的身躯。
一只体型硕大的白狼,从狼群中踱步而出。它如同老虎般大小,瞪着发着寒光的眼睛进入白圈之中。
周雨铭看着这匹巨大的野兽,两腿发软,不由的吓瘫在地。他颤抖的将伞横在胸前,进行无用的抵抗。
狼近了。在无数灰狼的注目下,白狼站在了雨铭身前,它张开了獠牙,从身体深处发出嘎嘎的气声。
巨大的獠牙冒着寒光,尖锐的牙尖将会刺穿雨铭的躯体,轻易撕咬下他四肢。
他深知这一点。
面对数以万计的狼群,反抗是徒劳的。雨铭只得坐在滚烫的白沙上,期待死亡来的简单一些。
身前的白狼俯视着瘫坐在地的雨铭伸过头来。它合上了双嘴,拱起了鼻头,嗅起雨铭手中的雨伞。接着,它的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恍惚,或是迷茫。它瞪了周雨铭一眼,转而将鼻头靠近了他。
湿润的鼻头在雨铭脸颊来回吸着气息。自己离白狼的血盆大口仅仅一拳之遥。不争气的泪水,从眼角流淌出来。
白狼开始后退,它似乎消除了某种怀疑,显示出一丝友好。
灰色地表上的白圈中又只剩下雨铭一人。白狼退回狼群中屹立不动。
突然,白狼仰头长啸,震耳欲聋的叫声使地上的白沙都不住的颤抖,雨铭赶忙遮盖了耳朵闭上了双眼。这喊叫凄凉,悲怆又恐怖至极。
当雨铭再次睁开双眼时,声音早已消失。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
头狼将双爪前伸,匍匐在地,埋下了骇人的狼头。
这是跪拜的姿态。几乎于此同时,周围所有的灰狼齐刷刷的向前匍匐,趴倒在地,对着雨铭底下狼头。
不可思议的景象在荒漠中更显诡异。
它们表示了臣服。
为什么?
还来不及思索,头狼便起身转头背向雨铭。头狼的前方狼群依依退开,一条雪白的沙路直通天际。
头狼转头看向雨铭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是指引。雨铭反应了过来。他极力控制着颤抖的腿站了起来,随着头狼走入雪白的道路。
周围的灰狼依旧没有抬头,它们匍匐在道路两侧等待着雨铭的通过。
不知走了多远,狼群形成的道路终于走道了尽头。
头狼不在前行,而是走道一旁,望向道路指向的前方。雨铭明白,这个方向便是自己的希望。
他回头看了眼已经纷纷站起的狼群,微微点额表示致谢。众狼的眼神中透露出期待和希望。
他看了眼白狼。白狼的目光中更是满满的深情,仿佛自己和这只狼有过刻骨铭心的经历一般。
雨铭再次点了点头,便在群狼的注视下走向远方。
夜晚在这里永远不会降临。雨铭感受到了这一点。因为他走了很久之后,均匀的淡黄色依旧布满天空,毫无更改。
当他精疲力尽,口干舌燥几乎晕倒之际,一条细线横在视野尽头。
那是什么?
他加快了步伐,试图在晕倒之前触碰到那条黑线。
终于,他看清了这条黑线。
高耸入云的城墙横在遥远的两座巨山之间。城墙高近两百尺,纵长近乎一千尺。而如此巨大的城墙下,仅有一扇只够两人并肩而过的小门。
雨铭带着最后的气息靠近了城门。城门两边各竖着一只高耸入云的立柱。这便是封冥柱。
雨铭穿过封冥柱间,立柱从低端发出一圈光环升入顶端。它感受到雨铭的到来。
雨铭瘫倒在门前,用尽最后的气息拍打着城门。
“啪”沉闷的声音细小而无力。
尊天城法老殿中四位白袍遮面者正打坐在虚霩池边。虚霩池名曰池,事实上只是地面阵法之中脸盆大小凹槽中的一池液体。平静的池面上,一点涟漪顺着池北边缘向四周扩散。一名白袍法师,微微动了动身子。
“啪”雨铭的拳再次敲打在城门上,更加无力和虚弱。
前一个涟漪尚未消失更大的波纹边接踵而来。
四面法师骚动起来。但他们依然打坐不动,更加仔细的观测起虚霩池。
“砰”最后的一股力量重重的敲击在城门上后,雨铭陷入了昏迷。疲劳,饥渴以及茫然将他的最后的精力彻底瓦解。
池水瞬间如同沸腾一般鼓着气泡在池北像整个池面蔓延开来。短短几秒后,传遍全池的气泡和涟漪渐渐消失,仅仅几道波纹还在持续荡漾。
池北的法师站了起来,他慌乱的向法老殿外走去。
他要告诉当今的王,从未有过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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