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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佑八年,一道圣旨自帝都长安送出,赶往万里之外的西川王府。途中跑死数匹千里良驹,终是在那小世子的降生之日抵达。
西川王以王妃身体虚弱需照顾为由,只让大管家韩慕为朝廷来的执事安排住处。
圣旨,需要亲自接?
那年那天,正是十二月初九。西川全境大雪纷飞,八百长河千里冰封。
千年不遇之奇事。
后世有人留诗一首:
大梦红尘千秋几,仙家神府才须臾。
若言浮生尚思量,怎晓万象已更替?
庙堂之高,伴君如虎;尔虞我诈,笑里藏刀。
今日得势,名扬四海;他日失利,何来善终?
江湖之远,龙争虎斗;人才辈出,天外有天。
五步溅血,辉煌铸就;气血枯败,殒命何处?
跳脱红尘,凡人止步;成仙飞升,渺茫如雾。
千秋须臾,浮生万象;神驹白衣,我即天意!
此诗,名为《千臾》。因一人,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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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沧州,西行二十余里。道旁有一酒家,外设小摊儿。
瞧那不远处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正耍着手中木剑,脸上绽着潇洒而向往的笑,小摊边上喝着雪绒酒的白衣俊哥儿,心上只觉舒坦。
“老洪头儿,这酒的味道还是这么正呐。”白衣男子估摸着离及冠尚有些时日,可身上却是带着股出尘意味,衣袂飘飘。
那一对凤眼尤为惹人注目,便是沧州最大的**花魁都要嫉妒几分呐。
“咱西川特有的酒酿,雪绒酒的滋味儿怎能差?不过你小子,就会尽说些好听的。”一个老者的声音自屋内传来,略显沙哑。
声音未落,一个身形并太不佝偻的老者便是出现在视线之中,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坐在了白衣男子对面,放下手中的一盘酱牛肉。
“我说老洪头,你忒不厚道了啊,这酱牛肉咋这么少?”白衣男子开口道,丝毫不顾形象地直接用手,抓起一把就往嘴里送,哪还有什么出尘的模样?
“娘嘞,死小子!每回你来,哪次不是满满一大盘酱牛肉?忒没良心了。”被叫做老洪头的老人用手一拍桌子,笑骂道。
眼前这个白衣的小俊哥儿,自打穿着开裆裤,只会吸溜鼻涕时,便由另一中年男子时常抱到这儿来,每次来都会点上一壶雪绒酒和一大盘秘制的酱牛肉。
就算说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都不为过。
“咱家这娃,打娘胎里来就爱耍啥刀剑的,连个屁都还放不响就想着闯荡江湖了,咱西川重甲的后代就没一个是孬种的哈哈。”
老洪头望向那乱挥着木剑的孩童方向,饱经风霜的老脸上满是疼爱与欣慰的笑。
“想当初,跟着大将军血拼沙场的日子,还真是怀念啊,到今儿,还活着的老兄弟,却是再难寻到了……”说着,老洪头便是微微叹息。
“人老了,再也走不动啦。没事儿就老爱想这些东西,阿穹你还年轻,以后可定要代我再去好好看看那些地方啊。”老洪头自顾自说着,一对眼睛中却是一片迷茫。
“洪秋是旧八营里,以悍不畏死而出名的斩鬼营中的老悍卒,身为斥候,在一次探察中双眼被射瞎依旧死战到底,后来告老还乡。和他一块流过血,杀过敌的将士,也就剩下那么几个了。”
这是老洪头口中那位大将军,千皓,在第一次带千穹,也就是这个白衣俊哥儿来此地时便说过的话,千穹从不曾忘。
“阿穹啊,我老洪头其他的不行,但是认人的眼光可是个顶个儿的,别看我两眼都瞎了,但是咱心里清明着呐。你是根好苗子,不雕琢怪可惜的,咱西川的儿郎就应该去沙场上厮杀一番才对!”
老洪头此时有些激动,身躯都是微颤:“当年咱有幸,是那八百重甲之一,伴着大将军走了这风雨一程,咱心里是没啥遗憾啦,这辈子是不奢求还能见到大将军了,阿穹啊,听老头子我一句,虽然这些年沧州还算太平,可这世道,还是乱啊。”
“我懂,老洪头你的好意我明白,若是去从军能够捞到些军功,卸甲后做个小官儿,娶个婆娘生几个娃儿,便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对吧?”
“哎,咱知道,年轻人的火气盛,不去闯荡一番是不会满足的,但是江湖的险恶一点儿不比战场少啊……”老洪头再怎么说也活了几十年,自然也知晓那所谓的江湖,是怎样一派光景。老洪头也不多讲,拿起酒碗,同千穹一碰,一饮而尽。
“爷爷,阿远口渴啦!”耍剑的孩童满头大汗,不过眼中却是闪烁着光芒。
“你呀,老是这么爱疯爱闹的。”老洪头尽管看不见,不过动作却是相当熟稔。向着千穹笑了笑,便是领了孙子进入屋内。那孩子手舞足蹈着,说着长大后要仗剑走天涯,闯出一番天下,最后领个婆娘回来,一同侍奉爷爷。
真不知道是谁教他这些的。
白衣俊哥儿笑了笑,将剩下的酱牛肉放入早就准备好的油纸,递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一名青衣女子。
将余下的小半壶雪绒酒一口气灌入喉中,淡淡的辛辣感弥漫四肢百骸,若是在大雪纷飞的时节饮上一杯,整个人都会暖融融的。
“走吧。”千穹对着眼前这个算不得多少好看,只能称作是清秀的女子笑道,十分自然地揉了揉她的肩,似乎是不曾注意到女子脸上升腾起的一抹红晕。
天下何其大?
战乱纷争,王朝更替;以下犯上,谋权篡位;千百岁月,白驹过隙。
又一乱世,天耀王朝于浮沉中拔地而起,至今已历四百八十二年而不衰。偌大的版图分五境:西川、东海、南野、北岭、中州。
作为王朝硕果仅存的异姓王,千皓在西川就是天王老子,似乎除了那把龙椅外,就不缺什么玩意儿了。而那千穹,便是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皇帝’的三儿子。
千皓膝下三子一女,大儿子千浮勇猛异常,才二十三岁便是成了西川五战王之一,二儿子千象,精通战场布局与各种通玄本领,为千皓的第三军师,年仅二十。
小女儿千璃,则是西川出了名儿的美人胚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虚岁十二,便是因其才气而名动西川数州。
可反观千穹……
至少在西川全境,若是他称自个儿纨绔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的,哪怕是远在中州的帝都长安,都是盛传着这位世子殿下的各种丰功伟绩。
据传其出生时,西川全境大雪纷飞,多地的积雪甚至高达一丈,八百长河千里冰封,足足数月光景才解冻。
那一年,冻死饥民十万,这笔账,被算到了当时仅仅数个月大的小世子头上。
大将军千皓,灭四国,破百城,屠四十万人,人送绰号:修罗。
这四十万人背后,牵连到的人又何止这个数?无数人都恨不得将千皓碎尸万段,的确,也有人这么做了,但是毫无例外的,没有一人可以活着走出西川王府。
千穹坐上一辆极为普通的马车,青衣女子跃上马背,充当马夫,那上马姿势相当流利养眼。
正要合下帘子,却瞧见先前的那个孩童蹦跳着跑到先前耍剑的空地,再次有模有样地乱挥起来,那对儿小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专注之色。
对此,咱世子殿下只是轻轻一笑便合上了帘子。而青衣女子似乎听见了一声——
“这世道,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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