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师弟,让我看看,伤的怎么样?”
凭澜居是墨陵城最上等的酒楼,一间客房内,三男一女四人正在窃窃私语。听了袁师弟的话,万筱幽看了看袁师弟的脖子上那一块伤疤,憋着不敢笑出来。
冯师弟可是又惊又羞,他用来遮挡伤疤的纱布被万筱幽轻轻一招手,就给扯了下来。这一手神魂之力的控物手段不是出神入化境才有的吗?这小太岁什么时候突破了?袁师弟羞愧之下,却不敢恼,鬼知道顶撞万筱幽的后果是什么。
一旁的丁照渊也很想笑,真想不到,如今的韩溪竟然能把冯师兄伤成这样,他丁照渊在冯师兄手上绝走不了一招。
万筱幽看丁照渊那强忍的表情,再也绷不住嘴低声笑了两声,后又觉得不好,收敛了起来。
“啧啧啧,这以后怕是要留疤了。唉,那小子可真狡猾。跟姑奶奶我有一拼,来,师弟,接着讲,那小子又是怎么把饶师叔给伤了的?”
冯师弟脸一下垮了下来,拿眼看了袁师弟一眼,只见那小子正眼观鼻、鼻观心的没有任何反应。
“师姐啊,饶师叔可是就在隔壁。我们怎么能在背后议论长辈的坏话?袁师弟,你说是吗?”
那袁师弟就像睡着了,根本无动于衷,就连头都不抬,心里却是骂死了那冯师兄,好端端的,扯上我干嘛?
“没事的,我不是在调查事情的经过吗?饶师叔让我们一起来找韩溪,我们也是想知道一下那小子都有什么手段,到时候也好应对不是?别磨磨蹭蹭的了,快说吧,饶师叔不会怪我们的。”
万筱幽兀自滔滔不绝的劝说冯师弟,却没注意那袁师弟此时正一脸怪异地看着门口。
“咳咳!”这两声咳嗽如平地惊雷,震得房里几人耳朵嗡嗡作响。
“见过饶师叔!”冯、袁、丁三人急忙上前见礼,万筱幽也缓缓起身,跟着嘟哝一声。
饶宪彤对万筱幽的表现也不以为意,对着冯、袁二人道:“你们俩查得怎么样?”
“回师叔,这么多天,都找遍了,没有半点消息,他们俩好像根本就没回来过。”
饶宪彤:“那好,从明天开始,你们俩往南,筱幽和丁师侄往北,我们分兵两路。切记,发现踪迹不要暴露,赶快回来禀告。”
“是,师叔!”这下则是四人异口同声。
今日是朱知桥的头七,黄昏时分,易卜生携三大堂主和数百名弟子,在朱知桥坟前一同祭拜过后,悉数返回了大衍岛。
雾霭沉沉,乌云遮没了弯月,也迷蒙了满天的星辰,仿佛连海风也给遮挡了起来,天地间一片闷热。澎夷山中,蝉鸣处处、蛙声阵阵。
一个布置得朴素整洁的山洞中,舒郁将身上的白色孝衣脱下,看了眼洞中石台,然后在一个蒲团上闭目趺坐下来,脸上抑制不住的紧张。
石台周围布着一个阵法,从外面看,只是一团黑雾,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这团黑雾,是舒郁寻找了几十座新坟周围,采集而来的阴翳之气,如今都一股脑地放进了石台的阵法中。当年朱博熹用阴翳之气封闭十只金钉出了意外,这次舒郁干脆不将金钉从朱知桥身上取出,用这些阴翳之气将朱知桥整个人包裹起来。
舒郁嘴唇时不时开合翕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一会,确认“还魂咒”无误后,她才睁开眼睛,脸上紧张的神色不减,双眸中却是精光闪闪。
从须弥芥子中取出一个陶瓶,舒郁将瓶口对准石台,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阵法解开,里面的阴翳之气受到陶瓶的吸引,一股脑从瓶口钻了进去。
石台上朱知桥的“尸体”终于显露,只是,脸上原本被劫雷劈出的坑坑洼洼已经不复存在。当日的劫雷,有很大一部分,被朱知桥以秘法封存在了身体的七十二次穴之中,这七日里又一直向受损的身体源源不断地输送生发之力,使身体的各种机能达到完美状态。有谁会知道,本应躺在山谷中的朱知桥“尸体”竟然会在这里?而墓里躺着的却是一个刚死不就的凡人,被舒郁安放在了里面,就连朱安明夫妻都不知道。
舒郁快步走到台前,将神魂之力迅速感应了一下十个金钉的位置,又感应了下朱知桥身体的情况,可谓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再三确认洞口的阵法可以隔绝内外一切动静之后,舒郁终于出手了。
浩瀚无边的神魂之力和真气向着朱知桥的“尸身”涌去,其中的十道神魂之力分别进入了十枚金钉所在的穴位,真气则覆满了朱知桥其余的穴位,防止从十枚金钉中释放出的魂魄从这些穴位中逸出。
如此耗损法力的秘法持续了尽一盏茶的时间,舒郁不敢有任何的分心,完全是不遗余力。至此,她的法力也到了强弩之末,舒郁感应着最后一魂完全释放进了朱知桥的识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时的舒郁已经是大汗淋漓,双股颤颤。怪不得这还魂之术需要“合身入道境”修为,若换成是“出神入化境”巅峰修为,恐怕连一魂一魄的释放都未必做得到,就会真气枯竭、神魂无力。
舒郁感应了一下朱知桥的识海,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十团彩色的光球在飞舞。
最为重要的时刻到了,一个艰涩难懂的字符从舒郁口中发出,紧接着如玉珠跳盘,接连不断。
没有做过,永远不知道其中的真意。舒郁只从朱博熹那里听过“金钉锁神、密咒还魂”,恐怕就连朱博熹自己都不知道个中详情。
不知不觉中,舒郁嘴角忽然流下一道鲜红的血液,血顺着皱纹满布的下巴滴到舒郁的灰布麻衣上,流出长长一串血迹。
任是朱家先祖如何聪明绝顶,这与天争命的秘法缺陷都难以弥补。舒郁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寿元在减少,一年、十年、…直到六十年。
随着还魂咒的一字一句从舒郁口中念出,一种玄而又玄的气息从朱知桥身上发出,舒郁的神魂之力看到,朱知桥的识海中忽然出现一滴液滴,不再是空荡荡。
接着,气息的波动越来越大,液滴也越来越多,直到还魂咒念完,朱知桥的识海里已经是波浪滚滚。十团光球坠入识海,升腾起一丝丝的神魂之力。
六十年,舒郁付出了自己六十年的寿元,终于换来了朱知桥的起死回生。用自己六十年的寿命来换他人六十年的寿元,没有人知道值不值,哪怕对方是至亲。但舒郁却没觉得惋惜,只有喜悦,哪怕朱知桥永世都不知道她付出的代价。
朱知桥的身子动了一下,接着,睁开了双眼,他缓缓坐起,与舒郁四目相对。
舒郁颤抖着右手,拭去下巴的血迹,迷蒙着双眼,看着这个同样老态龙钟的男人。
“大哥!”“…”
舒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飞快地跑到石台前,一把抱住朱知桥。
“郁儿,你终于还是来了。”老人紧抱舒郁,双目中泪光莹莹。
“大哥,我来晚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你要是六十年前就回来的话,恐怕也不会有我们现在的相见了。郁儿,我终于明白父亲的苦心了。百年了,你受苦了。”朱知桥将舒郁轻轻放开,看着她身上那一串的血迹,慨然道。
“不,我是不孝女,更不是好妹妹。大哥你夹在我和父亲中间,才是最苦的。不然也不至于…”
“唉,我朱知桥一生计算无数,却总也算不准人心。郁儿,你恐怕不知道,我其实寿元还有几年,为何会强行突破渡劫吧?”
“大哥,莫非有什么变故?”
“有些事,我本不想说,可现在不得不说了。其实,六十年前,父亲的死不是因为重病这你应该知道了,世人都以为那是极乐宗所为,可是都不错,又都错了。”
舒郁大惊,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威压,“合身入道境”强绝的修为,再次展现,虽然已不在全盛时期,可也是入渊如海。
“什么!”
“六十年前,我多么恨你!如果不是父亲临终前的反常,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抓你回来。”
这倒是真的,朱知桥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孝顺、刚毅,他完全做得出。
“那是为什么?”
“父亲临终前,当时大衍岛的大权基本上已经落到了易卜生的手上。父亲话中虽没有明说,但却隐约点醒了我。父亲临终前,极力劝我不要你回来,最后更是要我发下毒誓,连消息都不能通知你。父亲闭眼之前,的那一番话,你已经知道了吧。我能够感觉到,爹是如何想见你一面,但他的苦心却不能白费。”
“爹!女儿不孝,没给您送终。”舒郁失声痛哭。
“都过去了,你也不要再伤心了。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如此自责。”
“大哥,我要去祭拜父亲。”
“不可!大衍岛已今非昔比,不能贸然踏入。待他日,我们兄妹为父亲报得大仇再去祭拜。现在,你听大哥把话说完。当年上琼花宫报讯的人是易卜生派去的。此举当时正合我心,还暗暗感激易卜生,可后来我发现我错的离谱,他那样做,是想将你赚来,然后将我朱家一门尽皆诛戮,你不来还好,若来了,你我都难逃他的毒手。易卜生隐藏的再深,也抵不过冥冥中的天数。渐渐地,他也察觉了我对他态度的变化,本想暗中置我于死地,谁知,琼花宫竟然传出了你晋升‘合身入道境’的消息,使他投鼠忌器,可以说,这个消息救了我一命。”
“怎么会这样?难道父亲的死,真是易卜生干的?”舒郁在听的过程中,一直都是猜测,如今大哥说的如此明了,她仍然不敢想象,当年跟在自己身后,天天讨自己欢心的师弟,竟然会变得如此。
“郁儿,你还不相信我吗?先别插话,我接着说。从那以后,易卜生时不时想着如何制造意外将我除去,可为兄修为不如他,算术却能让我屡屡化险为夷。世人都知道,我当年计算天道,说出过‘天才频出、百家争鸣’的盛世即将到来的消息,这是我用数十年寿元为代价算出来的,此举是无奈之下麻痹易卜生的手段,让他以为我寿元无多,不再对我关注。自从我内心深处原谅你的那一天开始,我的修为开始快速进步,直到十天前,我的修为再也压制不住,必须要渡劫。本来,我是能够成功突破的,可我算出易卜生会在我度雷劫时暗动手脚,所以才不得不选择八天前那一日,用金钉锁神之术。果然,他那日雷劫降下之时,突然把护岛大阵的威力催到最大,使得劫雷强大了十倍之多,好在我已有安排。我对你的到来却是没算出来,不过是与天打了个赌。如果你不来,安明夫妻俩就会把我下葬,几年之后变成黄土一剖。”
舒郁唏嘘不已,她身在琼花宫,身居高位,哪里知道大哥这么多年过的什么日子,易卜生啊!你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是我朱家哪里亏待你了?
当朱知桥说完这最后一句,洞中的天地灵气却忽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开始向朱知桥身边汇聚,就连洞口的阵法,也剧烈跳动起来。
“大哥!”舒郁一脸的惊喜,朱知桥再次见到舒郁,心结尽去,又经过了九重雷劫的洗礼,突破“合身入道境”是自然水到渠成。
然而,朱知桥却不想这样,他伸手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喷出一口热血,不惜自残,强行将突破给压下。
“大哥,你这是为何?”舒郁大急,本想阻止,却知道自己大哥算无遗策,放弃了打算。
“不能在这里突破,过会天地灵气波动太大。”
“你怕易卜生会感知,来破坏?”
“是,到时候只有你能抗衡于他,可安明夫妻和我,你是保护哪一个?快别说了,去带上安明他们,我们现在就走!”朱知桥脸色蜡黄,眉头深锁,无比痛苦道。
;
(https://www.biquya.cc/id45113/242021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