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城赵府,一个身穿紫金丝绸睡袍,身材滚圆的中年人正坐在床上,他身后站着一位身姿挺拔、英伟不凡的青年,青年正在给中年人揉着右肩。这正是赵满富和赵明轩父子。
“明轩,那丁顺康家的竟然把你送给你母亲的做寿袍的绸子给剪坏了,不但不赔还来胡搅蛮缠。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给那泥腿子送钱去了?”赵满富虽然话里有些责备,可语气却不是那么强硬,毕竟这个儿子现在可是仙家中人。
赵满富虽已年近花甲,但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这都归功于赵明轩从仙家门中拿回的“灵丹妙药”的滋养。他十七岁成家,十八岁得一子,取名赵明方,可惜赵明方在十五岁时突然失踪,生死不明。赵明轩是赵满富在赵明方失踪后三年后又得的一子。
赵明轩道:“父亲,不过是一块布而已,至于让您生这么大的气吗?孩儿这次回去再带几匹就是。”
赵满富:“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那可是你带来的仙家布料,多少钱能买得到?”
赵明轩耐心说道:“父亲,咱们家是这洛安城中有数的大户人家,还缺那几个钱吗?不是儿子说您,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脾气也该改改了,您看,这次要不是我恰好回来,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乱子。”
听到儿子的话,赵满富心有余悸,那晚如果不是赵明轩及时赶来,以那人的狠辣,说不定能杀了自己。
赵明轩继续说道:“您这个管家现在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自作主张去人家家里闹事,这让丁家村那些人怎么看?本来打断丁顺康的腿就已经算完了,他倒好,差点要了人家儿子的命。我已经查清楚了,那天来闹事的人的确和丁顺康家有些关系,你看,这次就因为这点小事,惹上了那样的高人。”
“什么高人?在你面前还不是一招都挡不住。”
赵明轩被他这个老爹给气乐了:“那人虽然不是孩儿对手,保不准背后还有高人。再说,您儿子过段时间还要回山修炼,不能时时在您身边保护,倘若那时那人再来怎么办?”
赵满富生在地主世家,一直自恃高人一等,平时被那些下人奉承惯了,头脑有些不太灵光,以至于那些狗腿子借着他的身份狐假虎威,他从来不曾过问。如今听儿子这么一说,也回过味来。
“算了,说不过你。以后我多管着点那些下人就是了。”
“恩,这样才对嘛。这次好在没闹出人命,我今天去又给丁顺康家送了点钱,又赔了不是,想来这件事算是了了。”
赵家父子口中的高人韩溪此时才没他们那么悠然,正在弘铭老道的指点下苦修。
突破伐毛洗髓期后,就是贯经通络期。人身体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又有十二经别和十二经筋,共四十四条经络,这些经络平时只供血液通过、运行,以保证身体各部的机能。而对于修仙者的真气来说,这些经络可以说是闭塞不通的。修仙者想获取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更加强劲的生命力,就必须用真气逐步冲开这些经络,然后再用真气将其温养、壮大,这便是所谓的贯经通络期。相比来说,当今各派在这一阶段所需开拓、温养的经脉数量远没有元一门《洗髓经》所记载的四十四条之多,大都是修习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这二十条,这也是各派功法与元一门功法分歧的起始,以至于后续功法也简化了许多。修行,每一步都充满着凶险,这个阶段,强行冲开经脉,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造成经脉断裂,轻则终生残疾,重则性命不保。“易经丹”是元一门先人炼制的专门针对这个阶段修行的灵药,其炼制之法已经失传多年。易经丹服用之后,可以极大提高经脉的柔韧性,继而大大减小经脉受损的几率。但元一门数千年传承的易经丹最后的一颗,却被韩溪拿去救人了。
伐毛洗髓期,韩溪是在弘铭老道刻意安排下不知不觉中完成,他对修行之难尚无直观感受,直到现在才深切体会到其中的艰难和凶险。真气刺击、冲击经脉时,他感觉经络中就像有无数的虫蚁噬咬,痛不欲生。每当他快要坚持不住,想要放弃时,他总会想起差点被赵明轩打死的场景,以及被宋琳儿制住时的绝望和不甘。
在所有经络中,位于四肢上的十二经筋最易打通,但这也是相对来说。几天下来,韩溪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成功打通了双脚上的六条经筋,这也是弘铭老道所要求的。虽然辛苦,但所得也不少,起码现在韩溪感觉自己体内的真气,比之前至少增加了六七成,同时,他双脚奔跑、躲闪的速度提升了近一倍。算是达到了弘铭老道的要求,单靠正面相搏,韩溪根本不是赵明轩的对手,打斗过程中的躲闪就显得尤为重要。
说道躲闪,弘铭老道传授给了韩溪一套名为“孤月穿云步”的步法,真气外放吸取天地间的水气,在周围形成一团白云,迷惑对方的双眼,然后将真气灌于双足的六条经筋,辗转腾挪,十分巧妙。
基本的对敌打斗,老道士教授了一套“落星十三拳”,只有一十三式,拳拳都有莫大声威,尤其在老道士使来,足以开石裂碑。
步法和拳法只是基本功,弘铭老道明说,“孤月穿云步”主要让他在争斗中多一分自保的能力,拳法也只是两人相互试探时所要用的手段。这并不是说这些都是花拳绣腿,相反,这两种都是相当高深的法诀,只是目前,限于韩溪的实力,无法真正起到太大的作用。这次,要想战胜赵明轩,最终的杀手锏却是那枚“八脉九窍神胎石”。
“八脉九窍神胎石”的来历已不太可考,记载这些的典籍,目前应该都收录在“元法道宗”门中,因为当年叛出元一门前,这一脉主要掌管元一门内的经籍典藏。不过,这神石虽然看起来很不起眼,但确是天生地养,神异非常。如用真气输入,那八条裂绺果真能如人体的奇经八脉一样运行真气,产生或壮大、或变异真气的效果。最神奇之处是那九个孔洞,一经真气激引,能够产生一些不可思议的特异能力。
因为激引秘法奇妙莫测,加上弘铭老道修为没入“出神入化境”,他也仅仅掌握了两种,这夜传授给了韩溪。神石的九孔大小不一,其中最大的那个,经过秘术激发,将神石在空中转上三圈,然后指向对手,可以在对方心神中产生连续三个像敲鼓样的声音,这三声鼓响一声大过一声,能震慑对手的心神,使修为相当的对手停顿三到五息的时间,无法凝聚心神,因此,这道秘法被命名为“三通鼓圈”。如若两人修为相当,虽只有三到五息的停顿,却足以起到致命的影响。
另外一道秘法是用真气同时激发神石的另外两窍,可以瞬间汲取天地间的“大日真火”之灵,使两窍射出两道大日真火灼烧对方,真气不止,烈焰不熄。大日真火是白色纯阳火焰,威力强绝,很多修仙者都将之称为“天罚之火”,这道秘法的名字叫“双日天罚”。
根据弘铭老道的判断,如若在这次的斗法中,韩溪运用“三通鼓圈”,一次可使赵明轩停顿一到两息的时间,倘若此时发动“双日天罚”必定可以一举功成。
当然,秘法虽是借助于法宝,但也有自身的缺陷,且不说修炼不易,就算炼成,在施展之时,这两种秘法对施法者的消耗也是极快、极大。
直到绝战前一天晚上子时,韩溪才初步掌握了“三通鼓圈”的应用,而“双日天罚”则要靠运气,时灵时不灵。弘铭老道叹息一声,以检查原因为由暂时保管神胎石。
第二天一早,韩溪向弘铭老道请安时,发现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弘铭老道竟然还没起床!在门口等了好一会,韩溪才看到一脸苍白的弘铭老道竟亲自下床给自己开了门。
“师父,您怎么了?好像生病了一样。”韩溪立马担心起来,他也知道弘铭老道寿元不多,真怕他会出事。
弘铭老道一脸的疲色:“你这小子,我一修仙之人,哪来的病?你不要管那么多了,快去向那赵明轩下战书。”
韩溪这几天勤苦修行,自觉进步极大,又掌握了神石秘法,心里那股争强好胜的念头一下被激发。但他想来,直接上门给那赵明轩一顿揍就是,还下什么战书?
弘铭老道却要韩溪写好一封信,说明自己是十日前潜入赵府之人,邀对方今夜子时在城南郊的荒草坡上决斗,并用信封封好,然后到赵府门前投贴。韩溪虽有点疑惑,却不违拗,遵命行事。临行前,弘铭老道又将神胎石交到韩溪手中,说并未找到时灵时不灵的原因,一切要靠韩溪临场发挥了。
如今已是十二月初,寒意更增,一天冷过一天。尤其今天,阴云密布,无星无月。深夜子时,这荒郊野外寒风刺骨,天空漆黑如墨。但对于已过伐毛洗髓期的韩溪来说,目力远甚于常人,有无星月,他都可以看清周边的情形。
韩溪相信他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赵明轩绝对会应约,果然,刚过子时,远方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
“韩溪!这十天以来,我千方百计地寻你,却找不到,想不到你竟然自动送上门来。”
赵明轩来到荒草坡上,距离韩溪十丈左右的距离站定,由于韩溪今晚没有蒙面,清秀稚嫩的面目暴露在赵明轩的眼前。
韩溪吃了一惊,他在信中并没有署名,只说是潜入赵府之人,想不到这赵明轩竟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想想也是,以他与阿四的关系,加上这四个月以来他的异常,不难被猜到。
只听赵明轩傲然道:“你不出声我也知道是你,我能猜测到你有奇遇,不知道是拜入了哪派仙门?说不定与我元法道宗有些渊源。”
“元法道宗!正道五派中排名第一的元法道宗?”韩溪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赵明轩看到韩溪吃惊的神色,心里也自得意:“不错,赵某确是元法道宗弟子。敢问你是哪位高人门下?”
韩溪自然不会据实相告、自曝身份,当下说道:“我今天是邀你来决战的,不是要和你攀关系。还是打完了再说。”
赵明轩此时有些纠结,他心中有两点顾忌,第一,这韩溪竟然短短三个多月就伐毛洗髓成功,而且上次能够轻易逃脱自己的追踪,被自己重伤后短短几天又生龙活虎,说明他背后有着不俗的势力,况且父亲虽然被他所伤,但并不严重,贸然与这种人结仇不值得。第二,现在他虽然自认修为比韩溪高出不少,可谁知道这周围有没有隐藏着韩溪师门的其他高手。而他赵明轩,却是独自一人。
“韩兄弟,你先别急。我们本无深仇大恨,你为朋友出头,我也很是钦佩。好在我们双方都没有太大损失,现在你朋友也已经痊愈。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握手言和可好?”
“谁要和你握手言和?你爹仗着财势欺压良善,又差点打死我的好兄弟,那天我又被你偷袭,差点要了小命。好在我福大命大,今天我们且再光明正大的较量一番。”
赵明轩虽然心有顾忌,一直忍让,可他毕竟是天下第一大派的弟子,本就傲气凌云,哪忍受得住韩溪一再挑衅,而且自己修为又比对方高出一重,不过,他也不好把事做绝,于是心下决定,先狠狠地教训一下这个小子,让他知道天高地厚,然后再手下留点情面,就算对方师门寻来,也不至于无法收拾。
“好,既然韩兄弟有此雅兴,我赵某人奉陪就是,不过先说好,我们点到为止可好?”
韩溪早已经跃跃欲试,闻言一步冲上前去:“看打!”
落星十三拳在韩溪使来,远算不上精纯,却也有些声势,加上他双脚经筋已通,速度极快。
元法道宗这一脉的先祖也是元一祖师的弟子,只不过限于资质和心性,所修习的功法与正有很大的不同,他所创出的功法《万法归一》也自然有别于元一门嫡传法诀。比如在“贯经通络期”,他的功法里只需要贯通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即可,在接下来的“养穴开窍期”也有所简化,他所修的是先养三十六命穴然后开九窍,而不是元一门《致微经》中的养一百零八穴(三十六命穴及七十二次穴)再开九窍。于是,他的“养气入微境”传承功法也是简化了的《致微经》,以至于“出神入化境”的功法也必须修行简化过的《化神经》,因此,元法道宗门人进境比元一门嫡系较快,但同境界的实力则又有所不如。现今的其他四大派的功法虽然简化处不同,但大都情况类似。
赵明轩已是养穴开窍期修为,如今全身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已经贯通,三十六命穴温养成功,且已开了双目两窍,自然比尚在贯经通络期之初的韩溪强过很多,尽管韩溪此时的速度和拳法都颇为不俗,但却还没放在赵明轩眼里。
两人拳脚相向,韩溪率先出招,可第二招的主动权就被赵明轩夺去。赵明轩口中说着点到即止,但下手却也不轻,不大一会,韩溪身上就被打中了十余处,虽不至于重伤,可也肿起了很多包,疼痛不已。韩溪心性坚韧,尽管不敌,也不想过早使出杀手锏。他第一次与人斗法,知道在实战中才会有进步。
又打了一二十招,赵明轩也不得不佩服韩溪,这小子还真经打,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而且那套拳法在他手中越来越纯熟,他赵明轩竟然意外地被打中了一拳。更让他无奈的是,这小子当真是难缠,换做其他人,到了现在的情况,就算是不求饶,也不会这么蛮干了,他倒好,好像不挨打不舒服似的。
这时,赵明轩也有些火起,这家伙打不怕啊?算了,还是再加点力,尽快结束吧。
赵明轩看着韩溪一拳打来,这次不避让了,直接以拳对拳,加大手上的真气量,一拳轰了过去。谁知,韩溪经过这一番近乎肉搏的打法,也积累了一点经验,见到赵明轩的反击,他将少量真气灌入双足,突然使出“孤月穿云步”,一错身躲了过去。
“嘭”,赵明轩的后背竟然被韩溪打中了一拳。这也怪赵明轩先入为主,根本没想到韩溪会这么精妙的步法,只觉眼前白雾一闪,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对方躲开并打中了自己的后背。
这一下,赵明轩心里的怒气呼地腾起,他竟然被一个低他一重小境界的人给打伤了,虽然不重,却也算是奇耻大辱。
只见他使出一招像是蝎子摆尾的动作,一脚踹中正在窃喜的韩溪。这一脚,赵明轩使出了九成的功力。韩溪还沉浸在方才的喜悦之中,忽觉一股大力如巨锤一般击中了自己的胸口。
韩溪直飞出了两丈多远才嘭地落地,他感觉胸口都要碎了,一股热血冲口而出。
“韩溪,你打不过我的。丁顺康家我已经做出赔偿,我父亲也曾被你打伤,我们各退一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也别再不依不饶了,以后我们好再相见。”
韩溪心口剧痛无比,却强自挣扎着站了起来,虽然有点不稳,总算还是站住了。
“好,我承认论拳脚打不过你,我们各自取出法器再来斗过。”说完,韩溪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
赵明轩本不在意,想一走了之,可当他看到韩溪手上那块黑不溜秋的石头之后,脸色骤变,一颗心狂跳不止,心里腾起了惊涛骇浪。
在元法道宗内,他虽也是一名内门弟子,本身修为也颇不俗,却算不得什么重要弟子,尤其是与那些掌门和大长老的亲传徒孙相比,地位简直有天壤之别。但此时,他忽然看到了自己晋升掌门直系弟子的天大机遇摆在自己面前,那就是韩溪手中的石头。
元法道宗内部向来都有一个悬赏告示,拿在各大长老手中。每位长老在收徒弟或是徒孙之时,都会将这个告示告诉新入门的弟子。倘或有人能意外寻获告示上的神秘石头,上交宗门,可获得两件上品法宝,同时可以晋升成为掌门直系弟子。
已开了双目两窍的赵明轩,对韩溪手中的石头,看得是清清楚楚,八条纹路,九个孔。与宗门告示中所画的神秘石头一模一样。
一时间,赵明轩双目闪闪放光地盯着韩溪手中的石头,心中的贪念再也无法遏制,心中那些顾忌一下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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