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白石，你个狗日的，又用我的水！”刘华晃了晃自己的开水瓶，发现里面咣当咣当直响，晚饭时打得一整瓶开水只剩下一小半了，这一点水，连泡个脚都不够。十一月份了，天天晚上泡个热水脚，晚上睡觉能够梦到美女。
他冲进奇白石的寝室，看见奇白石正坐在吴远卓的床边上，裤管卷到了膝盖以上，两条厚厚的毛巾冒着热气，正敷在奇白石的膝盖上。他的光脚丫子正舒服地放在脚盆里，那脚盆里水波荡漾，只是明显已经不太热了。
“你是老寒腿还是关节炎，为什么天天晚上都要热毛巾敷膝盖？”刘华骂道。
奇白石正眯着眼享受着呢！那热气从毛巾传递到膝盖，自己冰冷的膝盖感觉到热哄哄的，那热气顺着膝盖，传到大腿，再传到小腹，最后传遍了全身。奇白石觉得热敷膝盖真是世界上最享受的事情，连热水泡脚都比不上。听见刘华进来了，他赶紧朝旁边坐坐，笑道：“哎呀，最近训练特别紧，两只膝盖都酸得不行。”
刘华气道：“你自己的水呢？”他每天除了给自己打瓶水以外，还要给奇白石带一瓶，现在连一瓶水都不够奇白石用了，这个冤大头真是做到服气。
奇白石指着脚边的那个暖水瓶说道：“这不，刚回来，不知道被哪个狗日的用完了。”
吴远卓听见奇白石骂自己是狗日的，他乐得合不拢嘴。这小子今天下午训练刚回来就已经用完一瓶水，晚上没水了，趁着刘华没有回来，将他的水瓶倒了一个底朝天。
刘华说道：“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再搞，我就不给你打水了。再说了，现在全世界都缺水，非洲人民一年就洗一次澡，你还天天用热水敷膝盖，真够奢侈的。”
奇白石见刘华准备唠叨了，赶紧朝旁边挪了挪，然后说道：“我这盆里水还有一点，也还算暖和，你把你那瓶里剩下的水倒进来，凑合一下，我俩泡个脚？”
刘华听了他的建议，气得没话说。他想了想，走回到寝室将自己的暖水瓶拿了过来，还将拖鞋也带了过来。奇白石赶紧将脚从盆里拿出来，满脸堆笑地说道：“来来来，热水倒上，咱俩一起泡个脚！”
刘华将瓶里剩下的开水倒进奇白石的脚盆里，水面上升了一点，温度也提高了一点，热气又多了起来。刘华一屁股坐在奇白石的旁边，将袜子脱下来之前，他停顿了一下，问道：“你有脚气吗？”
奇白石赶紧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绝对没有，请放心享受！”
趁着刘华脱袜子的时候，奇白石赶紧将敷在膝盖上的毛巾在盆里面又过了一道热水，拧干后重新盖在自己的两个膝盖上。
刘华袜子一脱，奇白石就后悔邀请他跟自己一起泡脚了。他脱鞋的时候，倒没有觉得那脚有多臭，可是袜子一脱，那隐藏在深处的臭气迅速释放，在寝室漫延开来。奇白石皱了皱了眉头，又不好意思让刘华穿上袜子走人，人家已经将自己最后的家底倒在自己的脚盆里了。吴远卓鼻子耸了耸，骂道：“刘华，你这个香港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寝室放了一盆臭豆腐呢！真他妈臭！”寝室里面其他的同学也笑骂了起来，有几个人已经受不了那臭气，两个人钻进了被窝把脑袋埋起来，两个人穿上裤子直接去其他寝室聊天了。
奇白石眼见着刘华的那双臭脚就要放进自己脚盆的时候，他问道：“刘华你有脚气吗？”
刘华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了，后悔了？”
奇白石笑道：“做兄弟的，你要是有脚气，可不能知情不报，你要知道，早上的时候，这脚盆就是我的脸盆，要是脚气传到我脸上，那我这辈子就算完了。”
刘华用脚试了试水温，然后将脚放了进去，那一刹那间，刘华闭着双眼，舒服地喊了一句“啊，爽！”
奇白石不敢再将自己的脚放进去了，他将脚擦干，然后靠墙坐在吴远卓的床上，两条腿伸直，那两条毛巾稳稳地盖在自己的膝盖上。他见刘华的脚臭如此深藏不露，那毒性必然惊世骇俗，心里盘算着明天是将盆洗洗将就着用呢，还是直接扔掉。今天真是不划算，偷了半瓶水，损失一个盆。
刘华回头看了一眼奇白石膝盖上的毛巾，他问道：“你最近膝盖是怎么回事？”
奇白石回道：“什么怎么回事？天天训练运动量大，膝盖发酸很正常。”
“原来怎么没见你敷过膝盖。”
“原来？那时候年轻，现在年龄大了。”
“你小心，别还未功成名就，就未老先衰。”
奇白石愣了一下，笑道：“你刘华也有这么文艺的时候？”他回忆起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膝盖有时候酥软无力，特别是训练过后特别生硬，有时候晚上睡觉都能够疼醒，膝盖一弯一伸总是能够听到里面的骨头“卡卡”直响。
“难道真有毛病了？”奇白石心想。他打篮球这么多年，脚踝扭过，手指错位过，眼睛也被打出血过，但是膝盖上面却几乎从来没有受过伤。对自己的腿部力量和训练，他一直都很自信。
正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寝室门被推开了，一个脑袋伸了进来，那双眼睛骨碌碌一转，看见了刘华，忽然间脸上就挤出了热情而谄媚的笑容，而整个眼睛里则透露出见到亲人一般的欣喜。
刘华喊道：“老北，进来！”向他招了招手。
奇白石认识他，他是刘华在化学学院的老乡，外号叫老北，真名无从知晓。
大学校园里面，总有一些人过得很神秘，他们或者学习积极成绩优秀，整日独行于校园中，成为著名的学霸；或者攻于心计，在校学生会担任重要职位，整日与校领导打交道，无暇与自己的同学交朋友；或者整日不见人影，只是活在网吧中；或者沉醉于温柔乡中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或者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干啥，却天天奔波以校园的路上。校园中无时不刻不在传颂着他们的传奇，除了他们的同学以外，却甚少有人或者从来没有人知道这些人的姓名和来历。
自从大一时在刘华的带领下去老北的寝室看了一次****外，奇白石再也没有见过老北。不过，奇白石天生有一种记住别人面孔的能力，在特定的场合里，只要打过一次照面，奇白石就能在多年之后记起他来，甚至能够回忆起是在何时何地见过此人。有时候，那个人就在自己记忆的深处，再碰到那个人，他总是能够从记忆深处将他挖出来，然后或者感慨万千，或者对他来说，情景重现只是重重的一击。
老北看见寝室里面有那么多人，有一些不好意思。他欲言又止，刘华见他那样，就将脚从盆里拿了出来，抬到空中，在空中用力的抖几下，然后在自己的裤腿上蹭蹭，就算擦了脚了。他穿上拖鞋站了起来，跟着老北走到了寝室外面。
吴远卓笑道：“刚才，刘华那动作，跟狗似的。”
奇白石笑道：“你是说他跟周星驰的《大话西游》一样的搞笑了？”
两个人听见刘华和老北在寝室外面叽叽咕咕地说了许久，听起来，像是老北在求刘华帮忙。聊了好一会，听见刘华走进自己寝室的声音，过了一会，门外没有声音了。刘华又重新走进了奇白石的寝室。
“老北怎么了？”吴远卓问道。
刘华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轻声说道：“他小子，犯错误了。”
“什么错误？”吴远卓一下子来了兴趣。
“就是大多数男生都会犯的错误？”
奇白石和吴远卓互相看看，一脸的迷惑。奇白石心里想道：“难道他上了男人？”。吴远卓心想道：“难道他上了女人？”
刘华看了吴远卓一眼，骂道：“奇白石不懂，难道你还不懂？”
奇白石脸一红，吴远卓也是脸一红，他争辩道：“男女之间只要看上眼了，有些事情难道不是自然而然的，这有什么错误不错误的？”
刘华低声道：“他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奇白石惊了一下，他对女生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阶段，那时候一对男女朋友能够牵牵手就会脸红心跳，他只是偶尔会在没有人的时候偷偷亲一下田梦雅的脸蛋，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越雷池半部，那里有一片禁区，有十八铜人五行八卦守在那里，铜墙铁壁立入者死。上了大学，身边也就是吴远卓和张晓娴干柴烈火在山上租了一个小房子，但是具体到男女生活的细节，除了刘华偶尔恬不知耻厚着脸皮问问吴远卓而吴远卓也闪烁其辞外，奇白石对男女之事知之甚少而且也不明就理。忽然听到刘华嘴里的惊天秘密，奇白石有一些迷惑，他不理解：为什么上学的时候，也可以做这么多事情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难道结婚怀孕生子不应该是在大学毕业之后才开始的吗？
吴远卓笑道：“这事，我也是头一次听说，你怎么能说是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呢？再说了，男人将女人的肚子搞大，是遗传基因的作用，怎么能够说是错误？”
刘华想了想，也对，但是为什么他们都觉得老北就是做错了呢？
他们觉得应该有请桂博士来给他们答疑解惑，虽然桂博士对男女之事也知之甚少，平时一聊到男女之间，他必定是第一个脸红，但是说不定，桂博士只是善于伪装，如果连男女之事他都不了解，怎么能够称之为博士？
奇白石、吴远卓和刘华几乎同时站起身来，准备去刘华的寝室找桂博士。
按照规定，每个男生寝室都是六个人一间房，但是历史学院有男生三十二名，分到最后一间寝室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人多余了出来，他们和中文学院的多余的两个男生一起混住，一开始的时候因为学院不同，共同语言不多，所以住起来感觉挺别扭。后来中文学院有学生退学，空出来几个床铺，那两个男生就主动搬回到中文学院的队伍中去，刘华的寝室忽然间就只剩下桂博士和刘华两个人了，六个人的房间只住了两个人，空间大大的有，这两个人也好不自在，其他寝室有的同学不顾原寝室上下铺兄弟情谊，主动要求加入刘华他们寝室培养革命感情，都被刘华挡在了门外。刘华更是在历史学院宣称，谁要申请加入他们寝室，必须交纳会费若干，当然，女生免费。后来发现连奇白石和吴远卓这样的革命情谊都打动不了刘华的铁石心肠，于是大家纷纷作罢，不再做非分之想。而且，时间久了之后，大家发现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寝室简直是他们的娱乐天堂，于是各种打牌唠嗑之类的集会活动都在刘华他们寝室举行。桂德明不堪其扰，早已经闭门谢客。刘华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小天地被污浊，于是宣称禁止非法集会，所有群众活动都基本上只能在走廊上举行，寝室十点半熄灯之后不再拉客。
奇白石三人走进寝室，桂博士正在床上看书，见他们三人来了，很是高兴，坐起身来笑脸相迎。
等到奇白石他们三人坐定，刘华就将老北的事情抖了出来。
原来老北深受日本动作电影的影响，从大一开始就为自己的爹妈张罗着找个儿媳妇，中间也努力过好几次，可是最终都半途而废，但是老北不以为意，常常以“失败乃成功之母”勉励自己，在大二的时候终于守开乌云见晴天，将艺术学院一个学美术的大一学妹追到了手，那小姑娘一是初来乍到，不太了解师兄们追求姑娘的手段和恒心；二来艺术学院的姑娘总是愿意相信所有的巧合和信誓旦旦都是浪漫的组成部分。老北虽然家里穷点，但是人长得不算丑，于是多设置了几个浪漫的桥段，这姑娘就芳心暗许，主动投入到老北的怀抱了。
半年之后，欲火中烧的老北就拉着姑娘上了山，作了自己的押寨夫人。两人虽然情欲浓浓，但是那姑娘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提醒老北用套子，老北为了生活性福，咬咬牙，从自己的生活费中省了钱买了最好的牌子。大三刚来，经过一个暑假的煎熬，两人在山上亲热得都不愿意下山。谁知道再牛的牌子也会有漏洞，上个月女生打电话给老北，说自己大姨妈没来。虽然老北嘴上说是给自己的爹妈找个儿媳妇，可是真要是大学没有毕业，就带着自己的儿子去找爷爷妈妈要压岁钱，老北就算是有十个胆都不敢。可是老北这样的穷光蛋，生活费一半交给了房租，一小部分划给了吃喝玩乐，一小部分划给了避孕套，还真是掏不出钱来给女朋友作手术。于是想到了财大气粗向来出手阔绰的老乡刘华，带上今天这次，老北已经向刘华借了三次钱了，一次一千，算起来也有三千块整了。
“你凭什么借给他钱？”吴远卓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他就欺负你是一个老实人。”
刘华笑了笑，也不辩解。他抬起头来看着桂博士，问道：“桂博士，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桂博士想了想，说道：“你没错，可是你也不对。”
奇白石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我同意桂博士的意见。”
“操，我借钱给朋友救急，还他妈借错了？”
“救急没错，帮朋友也对。只是老北事情做错了，所以你的救急，就有些不正了。”奇白石说道。
吴远卓补充道：“你在给老北擦屁股呢？这事应该是他爹妈做的，或者谁都不应该给他擦屁股，应该自己想办法擦。”
刘华不服气，说道：“我是可怜那个女孩。”
四个人都沉默了。奇白石拍了拍刘华的肩膀。
吴远卓说道：“你不会是暗中喜欢那个女孩吧？”
刘华气得脸涨得通红，将拖鞋丢出去砸在吴远卓的身上，说道：“我他妈，连这个女孩面都没有见过，喜欢个毛线！”
桂博士点了点头，笑道：“刘华是悲天悯人，大慈悲。只是那个女孩也是成年人，也就应该知道跟别人上床会有什么后果。”他说到“上床”两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吴远卓不服气，他说道：“上床是你情我愿，凭什么上床就是男人的不对，女人就是受害者。”
刘华斜了他一眼，笑道：“你不用为自己辩解，你以为是不是要有心理阴影了？”
吴远卓笑道：“还别说，我从认定晓娴开始，就没有想过其他人。所以，就算是现在怀上了，我也不怕。”虽然嘴上说不怕，但是吴远卓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他打定主意，以后跟张晓娴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先将避孕套检查仔细了。
奇白石抚掌笑道：“你吴远卓又比我们高一层了，我们只是纸上谈兵，你是具有实战经验的。毛主席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犯罪’。看来你离真理又进了一步。”
桂德明笑道：“吴远卓是我们中间最幸运的人，进了大学，就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人。两情相悦，喜上眉梢啊！”
刘华问道：“那都是两情相悦，为什么吴远卓就对了，老北就错了呢？”
桂德明想了想，说道：“也许对他来说，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物也不对，于是这个故事就错了。”
“怎么讲？”
“如果按照你的描述，老北从认识这个姑娘开始，就是玩玩，所以我相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女孩将来会跟着自己一辈子，特别是自己大学毕业了之后，这个女孩还要在学校一年。我们都知道，毕业即分手，更何况一个还在校园，一个在社会，差距太大。”
“可是人人在爱情最开始的时候，都会宣称自己的爱情是伟大的，从来没有人会说自己就是玩玩的。”
“说归说，做归做。他连做手术的钱都出不起，凭什么给人家女生许诺呢？”
“难道穷，连拥有爱情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奇白石说道：“不对，穷，也可以拥有爱情，只是爱情缺少了保障。”
吴远卓插嘴道：“也只有在校园里，才有一些级个别的只看脸不看钱包和背景的爱情存在。”
大家沉默了一会，奇白石说道：“是不是，我们谈论得太老气横秋了一些？也许等真得进了社会，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想法实在太过幼稚？”
桂博士说道：“现在谈这些都没有用。现在的问题是，刘华的钱还能不能要回来？”
刘华大手一挥，说道：“钱都是小问题。”
吴远卓摇了摇头，说道：“钱是大问题，钱能够看到人品。如果你借给我，钱是小问题，我同意。你借给了老北，还不知道他将来能不能还钱，这就是大问题。”
刘华笑道：“我他妈要是借钱给你，你去搞这事，那对来说，可真是大问题。”
吴远卓一愣，明白过来，说道：“我他妈就是饿死，也不会害晓娴这样的。”
奇白石叹了一口气，说道：“真的，就像刘华说的那样，最可怜的，还是那个女孩。”
好一阵子，大家都没有说话，虽然对这个问题，大家心里都还没有答案，模糊的真相就在前面，虽然一时之间触碰不到，但是大家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以后自己，可千万不能辜负心上人。”
过了好一会，刘华打破了沉默，他说道：“为什么好菜都被猪拱了？”
奇白石笑了起来，桂博士也笑了起来，他们一起看着吴远卓，刘华有一些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吴远卓，发现他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明白了过来，赶紧补充道：“哈哈，吴远卓，我可没有说你。再说了，就算张晓娴是一个好白菜，你也不是一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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