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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也萧萧,雨也萧萧,冷彻心扉又一宵。
黑伞下,幽幽浮动着一团模糊的青烟,飘渺不定,如梦似幻,在这样凄凉的雨夜中,温柔地流转。青烟柔柔地徘徊于伞下,像是一个凄美的梦,引起了伞下中年男子温柔的眼神,温暖的笑容。
天地凄凉,形单影只,那是生命中惟一的温暖!
几缕柔情,半世飘零,那是镂心刻骨的感动啊!
青烟缓缓地凝聚成一个女子,一个如梦如幻、凄美温婉的女子,像曾经一般,素手执伞,与君四目凝望!
“丽姬……”林清虚眼中柔情无限,颤抖的手指缓缓地伸向了,那张凄美梦幻的容颜,就像曾经,花前月下,痴情的手指,轻轻地,伸向那张白皙如玉的容颜。
“清虚……”青烟女子紧紧执着黑伞,为心爱的男子,遮蔽住人世间一切凄风苦雨!幽婉的眼眸,分明是哭泣的颤动。“尽管我因爱你恋你而香消玉殒,成为幽魂冤鬼,但是我从未后悔过……”
中年男子苍白的脸上只是温柔的笑颜,“我为你叛出师门,屡屡遭受同门相逼,我又何尝后悔过?”
那颤抖的手指,缓缓地靠近那张凄美的容颜……那魂牵梦萦的容颜……至死不渝的执着,也只是为了守护你……凄美的容颜,缓缓地靠近……下一刻,触到了什么?
他的手指,只是插入了青烟之中!
她只是一个鬼魂!
他们之间幽冥相隔,又岂能有肌肤之亲!
尽管早知如此,男子还是忍不住痛苦地闭上了眼,失声痛哭。沧桑的哭声,在雨夜中幽幽徘徊,又纠缠出了多少人的痛苦?
这个雨夜,只是痴心人痛苦共鸣之夜!
屋檐下,柔美的眼眸中,竟也幽幽地浮起了几丝水雾,指尖也深深地掐在了掌心,几乎就要抠出一块肉来……竹林潇潇雨,黄伞执于手,伴君听雨声,痴心凝红泪,泣声诉衷肠……绿裳旧人影,纵然伤君心,从未有所忘,断肠曾觅亡!
那沧桑的眼眸,倒映着的,难道不是绿衣和绿伞么?雨水潺潺,诗声琅琅,绿伞依依,绿裳婉婉……他心中究竟积淤了多少痛苦?右手抓住了胸口,钩住了血肉,猛然拧成了一团……多希望把那颗心捏碎了,摆脱日日夜夜纠缠着的疼痛!
雪白色的面纱之上,冰冷的双眸,瞳孔微微锁紧了几分。苏映雪,这个不沾人间烟火的冰霜女子,又是何种触动?
只是,今夜的主角不是他们。
“清虚,我们走吧,离开这里!”
丽姬幽幽如梦的呢喃,萦绕在伞下男子耳边,多像一场华美的梦,让人不愿醒来的梦!然后,青烟女子,兰花指盈盈一挥,林清虚整个身体,便像被托住了一般,缓缓地升空。
小小的黑伞,青烟女子,中年男子,缓缓飘起,没入了远方的夜色雨雾中,了无痕迹。
荆南镇白昼闹鬼一案,由于连续几日毫无线索,县官不得已只能取消了城禁,城门大开。大街小巷多有议论,大抵都是说,恶鬼已经被一群茅山道士降服了。尽管不知此事真假,但荆南镇已经没有那么人心惶惶了。
客栈后门小巷。
正是清晨,狭长的小巷空无一人。
只是这时,客栈后门走出了一名紫衣女子。然后不一会儿,小巷尽头快步走来了一名黑衣黑唇的男子。黑衣男子走到紫衣女子面前,拱手一礼,“鬼刹见过副主。”
紫衣女子媚眼一转,低声问:“最近你们怎么样了?”
鬼刹:“……”
狭长的小巷,低声碎语,没有波及空气中的静谧气息。
忽然客栈后门内忽然响起了脚步声,缓缓地,看起来是要走入小巷。鬼刹吃了一惊,纵身飞起,半空劈叉,两只脚踩在左右两堵高墙上,然后目光向下看去。
那是一个男子,看起来面容无光、心事重重的男子。
白少羽。
紫衣女子轻飘飘地,像一阵风似的飘到男子身前,柔媚的眼眸中眼波如水,盈盈而动,白皙的脸上也是清新的微笑。“白师弟,你醒了。”
白少羽眼神颓靡,听到她的声音后,只是茫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嘴里的声音如同游丝:“玉师姐……”
玉紫灵面上微笑收敛了几分,“白师弟你昨晚失眠了么?”
白少羽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般,一脸迷茫地走过她身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继续往前走,直到消失在小巷拐角处。
柔媚的眼底,微笑散尽,只剩下凄痛。
鬼刹哗的一声落在地上,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副主,你喜欢这个小子?”不知她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愿回答,接着又道:“但这小子似乎心里没有你啊。”
玉紫灵眸光忽然转来,冷冽如冰雪,寒声道:“此事与你何干?”
鬼刹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更浓了一些,嘴角悠悠地道:“副主我也是为了你好。据说观音派的女弟子们,之所以惑人无数,除了花容月貌之外,似乎还有不少药剂粉末啊,或许副主应该跟她们借一点来……”
玉紫灵脸颊上忽然泛起了两片绯云,面上怒意更重,嘴中怒道:“住口!鬼刹你口不择言,简直是无耻之尤!”
小巷之外,是一个湖泊。三里碧光,映山照柳。水中浮萍错落,水面蜻蜓徘徊。有悠扬的琴音,在静谧的空气中,婉转地飘浮。
涓涓细流之音。
男子直到走到了那身雪白衣裙身后,才怔了一下,发现此处有人弹琴。
白衣女子听到那心事重重的脚步声,手指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静静地,像安静的冰雕一般,放在琴弦之上。
白少羽抱歉地道:“苏师叔,对不起,我打扰了你的雅兴。”
白衣女子眼中只有眼前的三里碧水,湖光山色,淡然道:“只要有雅心,何时没有雅兴?纵然雅兴被打扰,再来之也只是瞬间之事。”
白少羽刚想回去,听到这句话,却驻下了足。
“苏师叔,你的修为很高,已经达到了宠物不惊,无喜无怒的境界。可是我,却仍是苦苦挣扎于执念之中,内心不得安宁。”
苏映雪面纱轻轻一颤,随即淡然道:“何事萦怀?说一说,或许比郁结于心要好过得多。”
她是长辈,经历的事情何其多,自然是容易信任,无需忌讳的。
男子眼神空茫,沉浸于记忆之中,“她是我青青姐,是和我一起长大的童年玩伴……”
无边的心绪,沿着记忆的篱笆,像藤蔓一般,缠绕回旋……
…………
都给我滚开!
他们为什么会打你?
我只是……想跟他们一起玩。
他们嫌你笨,不会跟你玩的……
但我不会……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青青姐,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的意思是……
…………
呵呵呵……你说这花冠戴在我头上好看么?
呃,好看的……
哼,我娘总说自己年轻时是个大美人,生了我这么个女儿,给她丢了脸。其实我觉得自己比她漂亮多了!
…………
哇,你修行进境怎么这么快,都可以御剑飞行了!
哈哈哈哈哈……
不要飞太快,我会……我会掉下去的啊!
怕什么,有我呢!
慢一点,慢一点!我真的会掉下……
…………
你好像又长高了许多,我都得抬起头来看你了!
青青姐,三年不见,你也……漂亮了……好多呃!
…………
这么漫长的往事,居然在他嘴中,一一说了出来。
男子嘴角泛起一丝凄迷的苦笑,眼中只有昔日的记忆。哪里注意得到,或许连前方那个高冷的苏师叔,也在那一刹那,身躯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纤纤素指,重新游走于琴弦之上,琴音琤琤如水……只是隐隐中,多了几丝凄美。“问世间情是何物……”
男子怔了一下,目光抬起,看到的只是一个清冷的背影。
晶莹如冰雪的眼眸,氤氲着淡淡的冰雾。
“苏师叔……”
也许他在渴望,她一个安慰的回答,抑或是,指出一条明路。
“她只是把你当作亲弟弟而已……”
男子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一厢情愿,终究是困囿愁城,难以自拔。”
男子张大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
“缘起,两厢情悦,不离不弃,矢志不渝;缘灭,放之弃之,风轻云淡,海阔天空。你放下这一切罢,一切烦恼,终究如同眼前这湖面薄雾,消散不见只是迟早的事。”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是,他心底却有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是,她说的是很有道理,但他怎能接受?
他眼底有一丝激动:“不,苏师叔,你是世外高人,你根本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你,你是不会明白我的感受的!”
男子抵触情绪极其强烈,令人始料未及,只是一阵风似的,便离开了这里,离开了那飘然出尘的琴音!
“嘣——”
一根琴弦,毫无预兆地崩断,擦伤了玉笋般的手指。
殷红的鲜血,一滴滴涌了出来,滴在白玉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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