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都有这样的习惯,农忙的时候满大街看不到一个闲人,而一旦闲下来大街上就会集聚很多人,有的谈古论今,有的谈东论西,有的李家长王家短拉呱着闲话,谈的不予乐乎。
这样的场面今天依然不例外,大榕树下又围坐了一堆人。有的坐在石磨盘上,有的坐在堆起得到石墩上,有的靠着树干,他们不是议论堂叔,而是饶有兴致地谈论着昨晚谁办了“那事儿”,谁的媳妇尖叫了,谁的孩子看见了。女人听了扭头就笑,男人听了脸上泛起了红光。
马二流子不愿意听这些勾人心魂的私房话,因为他没有媳妇,听这些私房话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心灵折磨。他听着听着突然露出几颗蒜瓣儿牙,把话头一转小声跟在场的人说:“哎,你们听说没,咱村有灭鬼八仙。。。”
“灭鬼八仙?”众人听马二流子说灭鬼八仙,汗毛马上就竖了起来,脸色煞白地问:“灭鬼八仙是个啥?”
“灭鬼八仙是人呗,”马二流子说。
“谁是灭鬼八仙?”
马二流子一看在座的有人开始把他说的话当回事,于是就摆起谱说,谁要给他说媳妇他就告诉谁。
众人一听马上都泄气,因为他们谁也不愿意给马二流子说媳妇,都嫌他懒。有人撇撇嘴说,不说拉倒。
马二流子虽然被众人三言两语呲了几句有点儿不高兴,但他憋不住心里话,瞅瞅周围,便小声说:“哎我跟你们说,草上飞就是灭鬼八仙,他还有这个。”马二流子说着,用右手比划了一个“八”字,手枪的模样。
那天晚上二叔跟草上飞和好说的一番话马二流子都听见了,所以他才敢大放厥词。有人脑子反应快,不由的说道:“枪”
草上飞的名字就像二叔,在坐的人听说他有手枪立刻就害怕起来,谁也不敢再打听他的枪从哪来的。有的胆小,就站起来要回家。
就在这时,几个妇女端着洗衣盆慌慌张张从河边跑回来,嘴里喊着:“日本人来了。”
众人听说日本人来了,纷纷向妇女身后张望。有人抻着脖子向桥头张望,看了半天啥也没看见。于是就有人问那几个妇女:“日本人在哪儿呢?”
“那不”,马二流子站着看得远,他一眼看见了桥头的情况,于是就喊道:“日本人真来了,不信你们站起来看。”
众人都站起来顺着马二流子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村南的桥头上来了几个骑自行车的人,后边跟着十多个小个儿一点点儿,穿着黄军装,戴着“忽闪忽闪”帽帘钢盔,脚穿牛皮鞋的鬼子兵,枪头上挑着白色的太阳旗,远远望去白布旗活像一块儿招魂幡,被风吹得忽闪忽闪,奔村里而来。
村民一见鬼子兵来了,吓得“跐溜”跑回了家,把大门“咣当”一关,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这时,有人隔着墙问邻居:“哎,大哥,咋日本人又来啦?是不是又要来烧咱的房子?”
“谁知道啊?”墙那边的人回答:另一家院里有人跟家人正说:“俺刚才看见一群日本兵又来咱村了,该不是又来咱村祸害咱吧?”
这时,一队日伪军和几个骑自行车的人已经到了戏台前。
日伪军当中一个窄脑门儿,酒糟鼻子,左侧脸有一块黑胎记,留着乌黑锃亮小分头,下身穿着黑色裤子,上身穿着米黄色短衫的瘦高个儿中年人,张嘴就向村民打听谁是村长?
村民都回答说,沁河村早就没有村长了。
瘦高个儿一眼看见了马二流子,一招手把马二流子唤到面前,问沁河村现在谁负责?
马二流子一机灵一句话没敢说撒腿就跑,刚跑几步又被一个鬼子官儿大喝一声“站住!”
鬼子官来到马二流子面前,说:“你们这么大一个村子能没村长?就是没有村长也该有人负责吧?”
马二流子结结巴巴回答说:“俺俺俺,俺们现在真没人管事儿。。。”
“胡说”瘦高个儿说:“我就不信你们村没人说了算!”
马二流子战战兢兢地说:“真没有,俺不骗你。”
我家离大榕树不远,父亲听到大街上骚动就出了家门,一看一队日伪军和两个日本官儿在跟村民打听事,一个说日本话,一个说中国话。
瘦高个儿看见父亲,几步来到他跟前,把斜挂在身上的王八盒子规整了规整,然后就向父亲打听沁河村现在谁负责?。
父亲认出来了,这个瘦高个儿是龟本的翻译官,那次跟着龟本来沁河村找失踪的五个士兵,在村民面前耀武扬威殴打村民露足了脸面。父亲看了一眼翻译官就说:“村长被你们给抓走了,他不在谁能负责?”父亲说着,转身就要回家。
鬼子官喊住了父亲,来到父亲跟前先向他鞠了个躬,然后说:“你们村长因为窝藏土八路,已经被谷口旅团长枪毙,你不要再打听他,你们今天必须再选一个村长。”
大伙一听田兴山被谷口枪毙顿时就炸了锅。二叔愤愤地说:“俺们选不选村长跟你们有啥关系?”
鬼子官“八嘎!”一声,就想抽东洋刀。二叔目光炯炯地瞪着鬼子官问:“咋?还想杀人不成?”
包子听说他爹被谷口被枪毙了,立刻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抓住鬼子官骂道:“王八蛋,你们把俺爹给枪毙了,俺跟你们拼了。。。”说着抡拳就要打鬼子官。
“八嘎!你是什么人?”鬼子官骂着,黑乎乎的枪口就顶在包子头上。
田兴山一共两个儿子,大儿子八岁那年得病夭折,如今就剩下了包子这个宝贝疙瘩,他听说他爹被谷口枪毙焉能不急?
父亲一看情况不妙,担心包子遭到不测,急忙把包子拉拽到一边劝住了他。
翻译官看到父亲说话有人听,于是就跟鬼子官说了几句日本话。鬼子官点点头。
翻译官回过头跟父亲说:“我们看他说话很有分量的,干脆不用选了,就让他当皇军的保长吧。”
父亲听说让他当保长,马上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连连说:“俺不干俺不干,你们另找旁人吧。”
父亲连连推辞不干保长,旁边的马二流子马上自报奋勇就说他干保长。有人急忙拽了一把马二流子的衣角,那意思,日本人沾不得。马二流子不管这些,他一心想着日本人那里有好吃的好喝的。所以他看也不看拽他衣角的人依然执意要当保长。
鬼子官瞅了一眼马二流子,一看还是刚才说话结结巴巴那人,就一摆手示意马二流子离开。
鬼子官掏出手枪像顶包子一样顶在了父亲脑门上,问他干不干?父亲没有吭声。乡亲瞅着鬼子官手里油光锃亮的“王八盒子”吓得都往后推,骚动一片。
奶奶正好从家里出来,她来到父亲面前,问:“有德啊,皇军这是在*着你干啥呢?”
二叔嘴快,就把鬼子官*着父亲当保长的事说了一遍。奶奶看了一眼鬼子官,又望望在场的村民,出乎意料地说道:“有德,这个官儿咱干。不过,咱不当保长,要当就当咱原来的村长!”
二叔一听就急了,把奶奶拉到一边跟她又提起了二姑和爷爷的死。奶奶说:“我没忘,到死也记得!”
父亲明白奶奶的心思,她这是在为沁河村父老安危着想。既然奶奶*着他当村长,他也只好跟鬼子官和翻译官说,要当就村长,要让俺当保长俺不干。
翻译官不敢擅作主张,就回头跟那个鬼子头目哇哩哇啦地商量。鬼子头目听了翻译官的翻译,点了点头。
父亲一看翻译官和鬼子头目同意了他的要求,也就同意了上任沁河村村长一职。父亲成了当时日战区唯一一个不当保长的人。
翻译官说:“张村长,就这么定了,你是大日本皇军任命的唯一一个村长,以后你要给皇军多多效力,皇军亏待不了你。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侯,叫侯子山,上次来过你们村,那次。。。”可能侯翻译想说那次来你们村杀人放火,但他说到这马上又改口说:“上次就不提了,就说现在。”
围观的乡亲一听这人姓“侯”,原以为这个“侯”就是那个“猴子”的“猴”,都捂着嘴偷笑,纷纷交头接耳议论。有人小声问马二流子:“哎,马二流子,咱中国还有姓‘猴儿’的姓?听说过没有?”
马二流子把头晃得像拨浪鼓,回答:“没没没,没有。”
鬼子官儿突然哼了一声,侯翻译回头看看,鬼子官儿正用眼瞪着他,那表情好像在骂候翻译“八嘎,侯桑,你为什么不介绍我?”
侯翻译看出了鬼子官眼神里的意思,马上一指他,说道:“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日本皇军驻平汉铁路西辎重联队木村中尉,大家欢迎。”
现场只有侯翻译和几个伪军鼓掌,鬼子兵听不懂中国话就没鼓掌。有很多乡亲认识木村,只不过不知道他叫啥。对于侯翻译的介绍村民没有一人迎合。
木村手握东洋刀,胸脯挺挺着,嘴撇撇着,捋着八字胡露出一副高傲的姿态。高傲露尽之后,他过来拍着父亲的肩头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东洋话。
父亲听不懂,就问侯译木村说的啥。侯翻译一边说一边命令几个伪军爬上大榕树,把一面太阳旗挂在了树顶上。
一面不伦不类而又像招魂放似的太阳旗挂在树顶之上,被风一吹马上“呼呼”作响。木村得意地看了看太阳旗露出得意的表情。
然而,父亲和二叔以及村民们看了高挂的太阳旗,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们在谩骂的同时又意识到,从此沁河村就成了日战区。
侯翻译说:“张村长,你马上行是你的村长权利开始给皇军办事吧。。。”
“办啥事儿?”父亲问。
侯翻译说龟本大佐还要在沁河村占用一百亩农田种菜种粮。
乡亲们听说龟本要在沁河村占用一百亩农田种粮食蔬菜,马上就慌乱起来,跟在侯翻译,木村身后,随着父亲到了村北。
那时候的沁河村村北有大片的庄稼地,土地平坦肥沃,粮食收成高,在铁路西算是少有的粮仓之地。
木村来到地边,看到一望无际的庄稼地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他跟侯翻译哇哩哇啦地说了几句,也没跟父亲商量,就用手一乱拉,一个方圆数百米的庄稼地就成了龟本的“租种地”。
那些被圈去了庄稼地的村民一看有他们家的,马上跪倒侯翻译面前哭着,央求木村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候翻译和木村哪管那事,几声大骂把跪求的村民赶到了一边。
马二流子一看没圈住他的庄稼地,心里还有点儿不高兴,在一边嘟嘟囔囔说:“俺这么好的地他们也没看见,瞎眼。”
马二流子之所以愿意让侯二鬼圈住他的土地,是因为他早就不想再耕种这些让他累死累活的二亩薄田,他想,给了日本人以后能吃到日本罐头,还能抽上日本香烟,喝上日本清酒,甚至还能娶个日本女人。然而他的意愿没能实现,他感到很遗憾。
二爷爷被侯翻译拉到地里强迫他为他们种地。二爷爷脾气倔,他说啥也不干,鬼子兵伸手就殴打他。父亲怕二爷爷被鬼子兵打伤,就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劝说。二爷爷跟二叔一样是个驴脾气,他没被父亲说服,依然往回走。鬼子兵见他又要走过来用枪拦住了他,骂道:“八嘎,你的,再要回家,死啦死啦的。”
从此,二爷爷就成了鬼子的人,每天随着木村成立的所谓“劳耕队”四五十个人在地里起早贪黑地忙乎。
龟本派出了几个监工,虽然这些监工没有穿军装,但每个人腰里都别着短家伙。监工头儿森岛高傲地来回巡视着,看着二爷爷他们在地里干活。
龟本“猴儿精”,他怕二爷爷他们在种子里做手脚,就在点种子时用他们自己的种子,并看着他们把种子一粒粒埋进土里。龟本还把大片的租种地进行了规划,也就是两边的地春夏种粮食,秋后种棉花,中间的地一年四季种蔬菜,蔬菜并不外卖,而是专供他们自己吃。
不久,春天的蔬菜下来了,有菠菜,小白菜,韭菜,茄子,还有黄瓜莴笋,满地绿油油的。你别说,日本鬼子人不高,可他们的种子长出的黄瓜却根根都有一尺多长,又粗又绿,水灵灵的让人瞅着眼馋。
炎热的太阳下,每天一批批一车车成熟的蔬菜被送到孟庄和城里,让鬼子吃的有滋有味,二爷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由于他年纪大了,每天干活累的筋疲力尽腰都站不直。
眼看麦子又到了收割的季节,村民林双喜突然有一天撂耙子不干了,从那天开始好几天不见个人影。
监工头儿森岛不行,到他家抓他,林双喜没在家。森岛返回头就找父亲要人,让父亲从新在给他派个人。
说我家跟林双喜是一个联保对子,他必须把林双喜找回来,否则就让父亲找人顶替。
二叔不明白林双喜为啥干得好好的却突然不辞而别。于是就到林双喜家找他。林双喜娘说,双喜前几天出去就一直没回来,她也不知道儿子干啥去了。虽然父亲知道林双喜娘说的是谎话,但森岛撵着*他要人一时又没办法,就只好让二叔顶替了林双喜,打发走了讨债鬼一样的森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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