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轻轻将刀插在地上,锋利的刀刃很轻松贯穿了木制地板。
安德烈接下来的行为今人惊愕:他轻轻将手帕折叠,然后蒙住了眼睛。
这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做法,蒙着双眼面对‘剑圣’的剑,无异于送死。
“你只需闭上眼睛就足够了。”加藤清正看着正在蒙眼的安德烈,淡淡地说。
“我不像你们这些东方人……”安德烈摇头,“什么坐禅之类的玩意我可是一窍不通,所以意志不如你坚定,我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睁开眼睛,所以只好靠这个啦……”他指了指蒙着眼睛的手帕。
“……随你便。”加藤清正等安德烈系牢手帕,缓缓提起长刀。
安德烈左右晃晃头,确认蒙眼用的手帕已经系牢不会掉下来,然后拔起哥萨克骑兵刀。
加藤清正反手握刀横于身前,微微躬身,如猛虎扑击前雌伏。
安德烈仍怔怔地站着,手上提着长刀。
“啪”地一声。
安德烈侧身,向身体左前方出刀!
接下来是“铛”地一声。
加藤清正横刀架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招,踉跄着后退半步卸力,哥萨克骑兵刀紧贴着加贺清光横撩,刀刃相错金铁交鸣,迫使加藤清正不得不竖刀格挡,安德烈跃起一脚踩在加贺清光的刀身上倒翻,身在空中又出一刀!
加藤清正仰身避开这横撩的一刀,哥萨克骑兵刀的锋刃在他眼前划过,几缕额发飘落。
这次交锋不过短短两秒,但两人都很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
加藤清正起手依旧是一“踏”,拉近与安德烈之间的距离,再斜出一刀。
安德烈蒙住双眼,陷身黑暗之中,他本应无法判断加藤清正的招式,但这个俄罗斯青年侧身避开了这一刀,并迅速展开有力反击。
“我可不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安德烈落地。
加藤清正默默地看着安德烈,“你在……听刀……”
加藤清正的刀快如鬼魅,一般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安德烈的视力也不足以让他看清对方的刀路,但在蒙住双眼的状态下,他的听力被放大到了极限,黑暗中声音告诉了他对方的动作。
安德烈双手握刀*近加藤清正,一记简单而有力的斜劈。
加藤清正侧身让开了这一刀,哥萨克骑兵刀大开大阖威力巨大,这是它的优点同样也是足以致命的缺陷,这种宽大厚重的长刀一旦劈空,惯性会让刀手在瞬间失去平衡,这意味着在这段时间内持刀者将丧失抵抗对手攻击的能力。
加藤清正一直在等这一刻,一个经验丰富的刀手在刀落空后会及时调整身体,一般人不足以捕捉到如此短暂的空档,但对于“剑圣”来说,已经足够了,他横起加贺清光,安德烈这一击一旦落空,他就会自己向刀口上撞!
安德烈忽然露出令人费解的微笑。
加藤清正一怔,心中升起极为强烈的不安。
日本剑道中,一位真正高明的剑客对敌时应无喜无悲心如止水,他们崇尚所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只有本心通透方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破绽一击制敌。
加藤清正也没想到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自己的心境居然突然乱了,他此时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有“死亡微笑”这样的称号,这是一个“嘲笑死亡”的人,能立于战场之上绽放笑容漠视一切。
这个日本人很崇尚古中国《孙子兵法》中的观点“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他一向认为“心战”才是一切战斗的最高境界,心境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但他发现自己在“心战”上已经输给了安德烈,他能如老僧般枯坐一天一夜让自己心无旁骛心如止水,他知道如何应对世间一切剑法,但他无法应对死亡。
一个无视死亡的人,早已无畏无惧。
这看似力量十足的一刀并未如加藤清正所想的那般一劈到底,哥萨克骑兵刀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方式突破了物理学的极限,刀刃划出一个大折角以极高的速度瞬时之间改为横撩!
一把全速劈下的哥萨克骑兵刀所拥有的动能是惊人的,如果让长刀凌空转角就相当于这把刀全力砍到了一面墙上,刀身上巨大的动能会全部反弹给持刀者自己,这股能量足以震断人的手骨。
想做到这一点需要极强的力量,加藤清正低估了安德烈拥有的力量,他让安德烈匀称的体型先入为主了。
原本计划用来制住安德烈的横刀不得不临时改为竖刃,硬碰硬地接住了安德烈的全力一击。
加藤清正被震得双手发麻,脚下一个趔趄,横跨一步才稳住身体。
安德烈的攻击还远未结束,哥萨克骑兵刀在速度上远不及加贺清光,但在力量上占有压倒性优势,安德烈一开始的计划就是迫使加藤清正与自己对刀,以力量的优势弥补速度的不足。
他以“震腕”的手法挥动哥萨克骑兵刀,不断地砍在加贺清光的刀身上,这种刀法能持续劈砍数十刀,直至对方的刀被震断。这是一种简单到极致也粗暴到极致的刀法,安德烈要以纯粹的力量压倒对方精妙的剑技!
金属撞击声如雨点般密集,在训练室中四处回荡。
加藤清正也没料到“死亡微笑”会以这样的方式对付自己,如狂风暴雨般激烈的劈砍快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但他是称号“剑圣”的男人,只要手中有剑,他就不可能会败!
加藤清正蹬地后退,安德烈紧追不舍,一路刀光如雨。
打造日本刀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日本武士刀的制作工艺极其繁琐,每一把刀从刀胚到成刀要经历工匠上万次的敲击,猛烈的锤击能把日本劣质的铁矿化作致密的精钢,每一把刀都蕴含着铁与火,这是一个“精炼”的过程,从铁矿石中“炼”出一把斩铁的名刀,汇聚名为“斩切”的意志。
加贺清光曾在冲田总司手中杀敌无数,这把长锋的名刃曾给予敌人绝望与死亡,它从出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征伐不断。
哥萨克骑兵刀的劈砍带起悠长的颤音,仿佛旷世的悲鸣。
安德烈已经不知道自己连劈了多少刀,双手都震麻了,但他很清楚,自己每多劈一刀,距离胜利就更近一步。
“再这样下去……你的刀可就要断了。”安德烈从满耳的“铛铛”声中剥离出细微的金属开裂声。
“你……一共砍了九十六刀……”
安德烈一怔,他自己都不清楚出了多少刀,加藤清正居然知道确切数目,难道在被持续攻击下他还有闲暇数刀?
下一刀落空,没有再响起熟悉的金属撞击声,只有骑兵刀的破风声。
四周突然变得一片死寂,安德烈收回长刀,仔细收集周围的声音,加藤清正就像是突然消失了,没有丝毫痕迹,安德烈失去了目标。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能突然从自己的刀下消失?
安德烈一动不动,哥萨克骑兵刀横握,丝毫不敢轻心,凭借加藤清正的速度,制胜只需一击。
安德烈在等待,他坚信加藤清正不可能维持这种状态太久,加藤清正出现的一刻将是决胜之时。
加藤清正仰躺在地上,他在最后一刻后仰摆脱了哥萨克骑兵刀的追击,这是安德烈攻击的死角。
安德烈默默地站着,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黑暗中的寂静突然被打破,安德烈捕捉到了极细微的破风声。
终于来了么……安德烈心底暗笑……只要被我找到,你就不可能战胜我……
哥萨克骑兵刀向上撩起,刀光狰狞。
安德烈一怔,他又捕捉到了破风声……一道破风声……两道破风声!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两道破风声?加藤清正手中分明只有一把刀。
安德烈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咔嚓”一声,安德烈惊觉不对,这绝不是砍到金属的声音,但他的思考到此为止,冰冷的金属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的动作瞬间僵硬……他败了。
安德烈沉默半晌,扯下手帕。
加藤清正站在他身前,加贺清光抵住了安德烈的喉咙,他身边的地板上是被劈成两半的剑鞘。
这才是加藤清正的计划,一路后退是为了捡自己的剑鞘。
“我扔了剑鞘,所以才能赢你。”加藤清正淡淡地说。
杨越终于找到了玻璃心,这个白金色头发的娇小少女一个人坐在桌前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用指节轻敲桌面。
“你迟到了。”玻璃心皱眉嘟囔,“你居然来得比女孩子还要晚。”
我靠……这能怨我?你也不提前说明时间地点,我找遍了整座餐厅才找到你……杨越无奈摇头。
杨越在玻璃心对面坐下,苏文清的告诫在前,所以他一直低着头,视线低垂,并不去看对面女孩的眼睛。
玻璃心端起面前的茶壶,为两人的茶杯倒满,动作干净利落。
“这里居然有茶?”杨越看着白色骨瓷茶杯中清亮的液体,一股略微奇怪的清香萦绕。
“不……不是茶叶……”玻璃心摇摇头,“这座岛上没有茶叶……这只不过是薄荷而已。”
杨越端起茶杯泯了一小口,确实是薄荷特有的清凉。
“你习惯在吃饭前喝薄荷茶么?”杨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不。”玻璃心摇头,白金色的额发挡住了她的眼睛,“……不是习惯。”
杨越怔怔看着眼前对面的玻璃心,觉得这女孩有些奇怪。
“菜我已经点好了。”玻璃心抬头笑,杨越无意间直视了她的双眼,这是一双淡绿色的双瞳,杨越第一时间没来由地想起了猫。
杨越忽然想起苏文清的告诫,连忙移开目光。
据苏文清的说法,这女孩儿的眼睛很危险,但杨越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怎么了?”玻璃心察觉到杨越的异常,“你好像不太高兴?”
“不……不是……”杨越心想要是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还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忙转移话题,“你点了什么菜?”
“依照你的习惯。”玻璃心眨眨眼,有些自鸣得意,“中国菜。”
白衣侍者端着银色餐盘上前,在两人面前各摆了一双精致的木筷子。
玻璃心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筷子,她显然忽略了这个问题,吃中国菜是要用筷子的,而她貌似不会用筷子。
“不会用筷子?”杨越注意到了玻璃心的神情。
“呃……会……当然会……”玻璃心一窒,咽了口唾沫,开始思索拿筷子是一手一只还是一手两只。
杨越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看见玻璃心让到了嘴边的食物飞了,这个女孩与手中的筷子搏斗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能征服这两根简单的木棍,早知如此就该要一副刀叉来。
杨越看着玻璃心低头聚精会神将餐盘里的花生赶得到处乱跑,叹了口气,伸出手,“把筷子给我。”
玻璃心一愣,抬头看了看杨越,有些畏缩地将筷子交了出来,倒像是个犯错的孩子见父母。
杨越伸手接过筷子,无奈地摇头,轻巧地将她餐盘里的食物夹起来,“张嘴。”
“噢……”玻璃心脸一红,乖乖地张开嘴。
“你不会用筷子为什么不要一副刀叉?”杨越将手上的食物喂给玻璃心,交还筷子。
“谁说我不会用……只是不太熟练……”玻璃心满脸通红。
杨越转头看向窗外,夜幕下的天空如同澄澈的水晶,一轮新月低悬在天边,海面上银光浮动。
“你出去过么?”玻璃心问。
杨越一怔,“……没有。”
玻璃心沉默下来,撑着头静静地望着窗外,月光为女孩儿的侧脸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他第一次发觉这个女孩儿居然如此漂亮。
人生中第一次与女孩子共近晚餐,他有些庆幸对方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与筷子争斗,女孩对那两根简单木棍的兴趣貌似比自己大,自己才不会太过窘迫。
玻璃心忽然叹了口气,转过头来。
杨越一怔,两人目光相接,他再一次直视了她的双眼,他再一次想到了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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