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小巷,最后一束血色晚霞将一道奔跑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在墙面上勾勒出一个瘦小的身影,是阿晃。他埋头狂奔,两边景物飞速后退,狂风呼呼穿过衣襟,呜咽声在耳边嗡嗡作响,嘲笑着他的狼狈。
怀中抱着毛茸茸的白狐,仿佛是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紧紧的。他不敢回集市去,以防走漏风声。怀中包裹在衣物里的小狐狸紧贴着他的胸膛,一人一狐心跳仿佛一致,跳得飞快,暖暖的。
小狐狸这几天经历了彷徨恐惧,这一刻也不由的放松了心神,紧贴着温暖的胸膛,鼻子里传来他呼出的热气,都仿佛是清新的空气。这是自由的气息,小狐狸对自己说。
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她觉得这个家伙不像是个坏人。因为他的眼神清澈,小狐狸想了想,还有他一点也不强大。小狐狸给自己找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她实在不想再回到担惊受怕的日子,这几天可把自己吓坏了。眼前这家伙虽然救了自己,但八成也没安好心,凭他等同于零的实力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阿晃不知道自己被抱着的宝贝视为单纯的鱼腩,他的眼神游弋在所有可能出现人的地方,一旦发现不对,立即矮身躲藏,或是转移方位。一路上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发现。
阿晃在城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大街小巷熟得跟自个儿家门没区别,左转右转就到了一处偏僻小巷,瞅瞅身后,快步奔进一座破败的庙宇。这庙宇原是供奉山神的,也曾香火鼎盛,后来渐渐破败也没人来了,倒是成了无家可归之人的栖身之地。
阿晃也不停留,直接穿过一处空空荡荡的偏殿,转到殿后一间小屋。小屋四四方方,周围满是野草,屋顶也塌了半边,原是间柴房,年久失修因而无阻风雨,房间内无法住人,倒是成了自己的秘密小屋。
直到进入柴房,关上破房门,阿晃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柴垛上长出一口气,胸中七上八下的心脏这才缓缓平静下来。想想方才一会工夫,仿佛做了个梦,愣了好一会。直到感觉怀中异动,这才惊醒,手忙脚乱地抱出小狐狸。
小东西一出怀抱,猛吸一口气,长长呼出,再急促呼吸几次,仿佛溺水的人爬上了岸。这个人性化的动作让阿晃哈哈大笑,小狐狸闻声狠狠瞪了他一眼,招来又一串大笑。
阿晃伸手搔了搔小狐狸的颈下,表示友好。他看别人都是这么挠狗的,所以来个小牛学老牛拉屎。要不然天天跟自己捣乱,非得露出马脚。
小狐狸不屑地翻翻白眼,愤而转首,蠢材,我这么可爱,哪里像狗了?阿晃见状面色发红,顿时恼羞成怒,双手并用,在小狐狸全身游走,又搔又摸。“啧啧,毛发真好,好滑溜啊,这小屁股摸起来,啧啧,真圆。”阿晃一边使劲摸一边自言自语。
小狐狸羞愤欲死,急得嗷嗷直叫,奈何四只小爪子被绑得牢牢的,挣脱不得魔爪,毛绒绒的雪白狐尾在小乞丐脸上无力地甩动。
“嘿嘿”阿晃见状,又在小狐狸尾巴抓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的作罢。看着蜷成一团颤抖的小狐狸,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可以松开你的绳子,但你要乖乖待在这里,你一出去外面的人非把你扒皮抽筋了,哎,那叫一个惨,那血啊,那叫一个壮观。”阿晃使劲描绘一幅地狱魔鬼生撕血肉的血腥场面。看到小狐狸颤抖得更剧烈了,这才说道:“在我这很安全,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放心吧。”阿晃轻轻一笑,仿佛一个布施天下的大善人,眼中满是诚恳殷切,笑容真诚和蔼。
阿晃将自己养肥了再宰的心思深藏眼底,任谁也难以发现,多年的扒窃生涯,早已教会了他如何伪装自己。
小狐狸伸出脑袋,怔怔地看着小乞丐,心中纷乱如麻,这个色狼!刚才居然摸了自己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尾巴也没放过,那可是狐族最敏感的地方!真真羞死人了!等本姑娘九转天妖*进入第三层,成功化形了,非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哼,现在外面这么危险,姑且在这里安心修炼也好。等我功成看我怎么收拾你,哼哼。小狐狸想到此处,心中已经转了数十种折磨人的法子,心中嘿嘿阴笑不已。
小狐狸也是有苦自知,她是偷跑出来的,族中还不知道自己沦落到这份上,要是给自己几个姐妹知道,非被笑话死。刚也是被阿晃几句话吓到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抓到,然后发生那种血腥场面。在这个是非之地,在族人来救自己之前留在这里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阿晃看着小狐狸,心中忐忑,如果小狐狸不答应恐怕要用强的,但毕竟是个妖精,难保没有反击之力。再说还未化形,还要不短的时间才能派上用场,倘若不配合,自己也没精力应付,外面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要是被城主府的人知道是自己劫走了小狐狸,恐怕自己小命不保,还要连累老乞丐。想到自己居然劫了白烟浪的东西,心中一阵后怕,又有一丝窃喜。
不知道自己刚才和蔼可亲的笑容落到小狐狸眼中是彻头彻尾的狞笑的阿晃回过神来,只见小狐狸神色变幻不定,一会似乎害羞不已,一会又是愤恨难平,眨眼间又是眼中诡色连变,神色诡异。阿晃只觉全身一冷,仿佛一步迈入冰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不自禁打个寒颤。
小狐狸抬头看看阿晃,只见他面色发白,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哼,小样,你等着。而后冲阿晃点点头,以示同意。
阿晃面色一喜,便取出刀片将绳子割断。他也不怕它会跑,伤了一条腿,又在城中,现在外面怕是鸡飞狗跳,正满城寻找白狐,怕是白狗白猫都要倒霉。
谁料小狐狸一脱困,转头就是一口狠狠咬在他左手腕上,顿时鲜血直流,疼得阿晃嗷嗷叫,连忙伸手在小狐狸身上猛抓。小狐狸吓了一跳,慌忙松口,窜到角落,毛发悚立,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阿晃,戒备森严的模样仿佛在防备一个绝世色魔。阿晃哭笑不得,这小家伙还真是记仇,不就摸两把吗,你又不是大美人。
小狐狸见他没有继续追上来,这才恨恨得直吐口水,心中暗恼,呸呸呸,真是脏死了。看得阿晃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阿晃苦笑,真是个难伺候的主。看了看腕上伤口,取了条麻布包扎了一下。对小狐狸道:“你在这也不大安全,这柴房底下有个地窖,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你就躲在下面吧。”
说着走到一个角落,搬开几个柴垛,露出一片地面,抠了抠其中一角,握住一个把手,用力一提,就露出一个洞口,原来在洞口上盖着木板,铺着沙土,乍看之下与平地无异。
小狐狸谨慎地走过来,生怕阿晃又有不轨行为。小狐狸来到洞口边,只见里面黑不隆咚,于是嗅了嗅,险些晕倒,慌不迭后退,猛吸几个气,眼神惊恐,仿佛那不是地窖而是茅坑,小脑袋连连摆动,死活不肯进去。
阿晃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啊,有这么臭吗?一只臭狐狸居然还挑三拣四,千金大小姐也就这样了。无奈之下,只好退一步,道:“外面这么危险,城主府的人很可能会搜到这里,你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要不这样,平时你就待在这里,一有情况就下到地窖去吧。你想想他们可是心狠手辣的人啊,你落到他们手里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一边说,一边浑身颤抖,似是想起了某个恐怖场景,演技略显浮夸。
小狐狸怔了怔,眼中似在做着激烈斗争。最后决定,为了自己小命着想,为了以后好好折磨这家伙,只能暂且委屈下,这才万分不愿的点点头。
阿晃看得心中大乐,这是狐狸?没比猪机灵啊!脸上却露出你很聪明的表情,这表情让小狐狸很受用,进到地窖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了。
接下来阿晃在洞口边缘挖了个刚好够小狐狸进出的小洞,然后在周围用柴垛掩着,可以随意进出又不易暴露,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道:“好了,我去找点吃的,你在这待会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阿晃关好门,四周看了看,听到后殿传来人声,于是先回到后殿。只见大殿正中一个长三丈,进深两丈的须弥座,座上一个七八丈高的神像。神像的面部已经被风化得看不清五官,双手已经不见了,只剩光秃秃的断茬,全身上下无不留着岁月无情的蹉跎痕迹。大殿中立着四根两人抱的石柱,上面用棕绳绑着一些杂物。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只在殿中留出一大块起篝火用的石板地面。
和几位相熟的乞丐打了声招呼,走到一个角落。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乞丐斜躺在干草上面,闭着眼睛在沉睡,沉睡中似有些不适,满是皱纹的额头微微蹙起。他的身边散落几个空酒瓶,散发一股劣质酒味。阿晃叹口气,见他喝得烂醉,也不吵他,拉上兽皮被子掖好,这才出门去了。
此时长庚已起,道路两边星星落落几盏明灯,飞蛾蝇虫绕灯飞舞,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犬吠,一声喝斥,隐隐几声孩童哭泣声。阿晃踏着青石板,怀中抱着刚买的几斤鹿肉,心中说不出的欢快,脚步也似乎轻快许多。
阿晃颠着步子来到一处井边,环顾左右,看到不远处一角屋檐下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脸上一喜,快步走了过去,道:“青衣,等久了吧?给你的。”说着,递出一包鹿肉。
屋檐下走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两道弯眉如同月牙儿,下面是一双水灵灵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小巧秀气的琼鼻下丹唇素齿,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小姑娘头上扎了两个小辫,身上穿了件印花葛麻布衫,脚上一双兽皮小靴,圆圆的小脸上一笑俩酒窝,脆生生道:“晃哥哥,谢谢你,每次都要麻烦你!”说着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接过了鹿肉。又从地上捧起几壶酒,递给阿晃。
阿晃憨憨一笑,抓抓后脑勺,道:“顺路而已,有什么麻烦的。”一边慌忙接过酒瓶,一双贼溜的手装作不经意,老实不客气地在她的小手抓了几把,心里美得冒泡。
青衣使劲抽了几下才挣脱了魔爪,俏脸上布满红云,深深埋藏在胸口,一双小手绞着衣角,怯生生道:“晃哥哥,我要回去了,听我阿爹说,城里要宵禁,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你也早点回去吧。”
阿晃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晚上就要搜查整个城了?看来得要赶紧回去藏好了。心下也不敢多耽,腆着脸凑上去,一把抓住了青衣的小手,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我还要娶你呢。”心中想起了小狐狸,有这个宝贝疙瘩,不怕老婆本没有。
青衣的脸更红了,小手挣扎了几次,无力的放弃了,声音如同蚊蝇,低不可闻:“晃哥哥,我们还小呢,而且…而且我阿爹要很多彩礼呢。”说完,青衣眼中一阵黯淡,脸上诱人的绯红也渐渐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愁云。
阿晃捧起柔嫩的双手,直视她的眼睛,用最肯定的语气给予安慰:“青衣,你放心吧,我有办法治好乞丐爷爷的病了,到时候我就能攒很多很多钱了,肯定能娶你的。”他的眼中有无穷自信,倾泄无与伦比的爱意,滋润她干涸的心田。
青衣在这束目光下,害羞得低下了小脑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挤出了如同蚊蝇的一声“恩。”
阿晃这才绽开了满足的笑容,松开了她的小手,道:“放心吧,有我在,你快回去吧。”
“恩”青衣低低应了一声,抱着鹿肉,看了看他:“晃哥哥,你也快回去吧。”这才一路小跑着回去了。
阿晃目送她离开,远远看到她进了家门,挥了挥手,转身往来路跑去。
只见一路上巡逻兵士多了数倍,各个路口都有不少兵士盘查所有可疑人物。回到破庙里,即使尽量躲开兵士,阿晃仍被盘查数次了,甚至已经有兵士从城门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了。
阿晃在路上还看到一帮兵士抓着一只白色的家犬,押着一户十几口人往城主府走去。一路上那户人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拼了命解释哀求,哭泣声震得街边一阵砰砰的关窗声,很剧烈。
阿晃心中不安,不敢耽误,跑到后殿中,放了一块鹿肉在沉睡的老乞丐怀中。随后出了大殿,马不停蹄直接冲向了柴房。
一开门,阿晃就看到一道黑色人影坐在一角柴垛上,皎洁的月光穿过破开的屋顶映射在人影背后,衬得那影子更加恐怖。
阿晃的心脏不可遏制地怦怦狂跳,脸上血色尽褪,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颤声道:“谁?”
“哈哈,是我啊。”一个苍老而戏谑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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