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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依依墟烟
初秋,黄昏时分。
缓缓下沉的夕阳把天空涂抹成了红色,远处的彩霞倒映在蜿蜒的小河中,宛如一条彩带,天边像是燃起了熊熊大火。
三个穿着短打猎装的少年被笼罩在这如火如荼的红光之中。三人牵着马沿着河畔款款前行,微微荡起涟漪的水波搅乱了他们的倒影。不远处的军堡升起了丝丝袅袅的炊烟。
几个牧民驱赶着牛羊骑马扬鞭从三人身边掠过,其中一个牧民扯着大嗓门朝三人打了个招呼:“小李千户,赵小旗,凌小哥出猎回来哩!”当头服色略微鲜艳的少年便是前方军堡李千户李舜卿的独子李翦,按照官方的叫法该称呼为舍人,但百姓总图个顺口好记一般都在其父亲的名号之前加个‘小’字称呼。
“张大叔,放的好肥的牛羊!”三人侧头望向方才喊他们的牧民,看着围绕在牧民周围生气十足的牛羊赞道。
张大叔憨憨地笑了,自己所做的事情能得到他人的称赞和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张大叔更加卖力地挥舞着手中的长鞭,眼中满是自豪与骄傲的光芒。
“张大叔,给!”李翦身旁的黑衣少年赵深从马上解下两只肥兔子拎着兔耳朵朝张大叔丢了过去:“大叔拿回去打打牙祭。”
张大叔麻利地接过兔子,也不嫌兔子皮毛上的血迹未干把兔子抱在怀里乐呵呵地咧着嘴巴笑道:“赵小哥够意思,改天我请你吃羊肉,肥嫩嫩的羊肉!”
“好,我等着。”赵深笑着应道。
几个牧民很快驱赶着牛羊远去,把牵马步行的三个少年远远甩在了后面。空气中犹自弥漫着牛羊身上特有的那股子腥*,那是生命的味道。
“三弟,此番出猎又是你打到的猎物最多,回头一定得请客!”李翦目送着牧民赶着牛羊远去说道。
“一定!包大哥吃肉吃到想吐。”赵深爽快地答应道。赵深,*虽然名义上是李翦的随扈,但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并早早结拜为异姓兄弟,早已情同手足,主仆观念淡薄的很。
“莫要忘了我的那份。”*插话道。三人相视片刻后,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广阔的原野上经久不息。
不知不觉间,三人便走到了军堡门口。军堡除了堡门处包裹了砖石外其它段皆为夯土所修筑。青色砖石给土黄色的夯土城墙增添了几分亮色。斑驳的砖墙上赫然刻着三个苍劲有力气的大字——镇虏堡!这气势似乎真能够将胡虏镇住一般。当年本朝太祖高皇帝收复幽燕十六州府,却胡千里便是在此处勒功而返,此间镇虏堡三字,乃是当年高皇帝亲笔手书。
穿过城门走入镇虏堡内,空气中不时传来饭菜的香味,三人的肚子早已不争气地咕咕乱叫起来,出猎三天归来,好久没有像样地好好吃过一顿饭,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一饱口福了。自己家人是否也都为自己准备好了可口的饭菜?
赵深咽了咽口水,在路口和李翦、*道别,牵着马独自向东走去。李翦家住军堡中央的千户府,
*家紧靠千户府,而赵深家在军堡东部自然不和他们顺路。
军堡内炊烟袅袅,不时从房屋里传出锅铲与锅特有的碰击声。
赵深穿过两条小街道,拐进了一座一进小宅院,小宅院不大,房屋低矮而又略显破旧,但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不说一尘不染,但却让人看着十分舒心。这简陋的小宅院便是自己的家。一个简单而又朴素的家。
赵深解下马上所驮着的野味进了大厅,早见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兴冲冲地迎面奔来:“哥,你回来啦。”小丫头走近见赵深衣服脏的要命,皱着眉头狠狠拍打了赵深脏兮兮的袍子:“你看你,才出去三天,衣服脏成这样!瞧你这副模样简直比乞丐还乞丐。”
“好啦,别拍啦,拍不干净的。”赵深看着小丫头认真拍打衣服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回头换下来洗就是了。”
“二丫头,快去帮你娘干活,别在这啰嗦!”赵深的父亲赵满斗挑开二丫头身后的破布帘子道。
二丫头闻言朝赵深做了个鬼脸转身一遛烟钻进了破布帘子里。父亲话总是对孩子有一种说不出的威慑力,那是来自父亲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赵满斗走到赵深跟前,就着衣服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递给赵深。
赵深把手往衣服上抹了抹接过文书认真看了起来。赵深上过两年卫学,识文断字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赵深很快看完了文书的内容。这是今年十月的玉龙武乡试的武试书。赵深三年前就已取得了武秀才的武人功名,恰好有资格参与今年的武乡试。在本朝,武秀才与武举人虽只有一级只差但待遇确是天差地别,武秀才只能减免自身一半的赋税,而武举人能够免除整户的赋税。武秀才没有军功在身最多担任到正九品百户,而武举人却可以担任到正五品的游击。
“这是今年的武试书。”赵满斗说道:“近两年官家的赋税越来越重,你若能考个武举人回来,咱们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了。”赵满斗满脸憧憬的神色,三年一次武乡试可算是让他给盼来了。自己的这儿子也争气十三岁中武生员,十六岁中武秀才,年纪轻轻就挂着一个首级的军功,还当了小旗。小旗虽然只是等级最低级的基层武官,一抓一大把,但是年纪不到二十岁的小旗却实在是凤毛麒角。赵深弓马娴熟在镇虏堡乃至整个玉龙北镇都小有名气,想要考取个武举人的功名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孩儿省得,孩儿自当尽力。”赵深小心地把文书折叠好,说道。
“不是尽力!是志在必得!”赵满斗厉声纠正道:“论弓马武艺镇虏堡没人能及得上你,你若连一个武举人的功名都考不上,到时候你丢的可不仅仅是咱们赵家脸,而是整个镇虏堡的脸!”
“是!此次武乡试孩儿志在必得!”赵深提起嗓门应道,声音沉着而又有力,这是只有充满阳刚之气的男儿方能自信地喊出这般豪言。
“这才像是咱老赵家的种!”赵满斗欣慰地笑了,过了一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瞧老爹这记性,差点给忘了,这回小李千户,还有凌家小哥和你一同去玉龙参加武乡试,李千户说好了,盘缠都算他的。”赴玉龙赶考需要一笔不小的路费,赵满都虽身为总旗,但本朝历来重文轻武,武将的俸禄少的可怜,赵满斗和赵深都是基层武官,但两人的俸禄也仅仅只够维持一家四口温饱而已。
“爹爹,哥吃饭了。”二丫头撩起破布帘子招呼道。早有阵阵饭菜的香气钻入赵深的口鼻之中。
吃罢晚饭,赵深提了两桶水到后院脱光衣服将冷水从头浇下后搓干身子换上二丫头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入夜的凉风嗖嗖吹来赵深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整个人舒爽了许多。刚刚洗完澡吹着凉风,有一股让人说不出惬意。
赵深拿了磨石在蹲在水井旁,捧了些水浇打在磨石上,抽出腰刀磨了起来,保养武器是他每天的最后工作。前世当兵养成了保养枪支的习惯依旧影响着他。虽然这个陌生的时空没有枪支可保养,但冷兵器更需要保养。这个时空没有不锈钢,刀剑乃至枪头都需要精心的保养,不然很快就会变成一堆锈铁,武器威力将大打折扣。武器是士兵的第一生命,一支军队的精锐与否往往从武器的保养上就能分辨的出来。能精心保养武器的士兵不一定是最精锐士兵,但不能精心保养武器的士兵绝不是一个合格的士兵。
赵深认真地一下一下地磨着他的腰刀,打磨完腰刀擦干刀上水插回鞘中,之后又拆下枪头沾上水耐心地一下一下慢慢打磨,像是在做这个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情一般丝毫没有厌烦之情。
二丫头在一旁双手撑着小脸蛋看着赵深细心打磨刀枪好奇地问道:“哥,为啥你总是天天磨刀枪?爹爹也只是三天磨一次刀枪,刀枪也都还好好的啊,哥哥你真傻。”
赵深笑了笑,仍旧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只是简简单单对二丫头说道:“刀枪越是经常磨,它就越锋利,你若是不常磨砺它,它便会钝的,钝的刀枪使起来就没那么顺手了。”
“所以哥哥就天天磨刀磨枪?”二丫头又问道。
“不完全对。”赵深摇了摇头若有所思说道:“我也是在磨我自己。”
“我明白了。”二丫头眼珠子一转歪着小脑袋若有所悟道。
“你明白什么了?”赵深估摸着枪头磨的差不多了,右手从水桶里勾出一手水往枪头上一浇,冲去了枪上的脏污,枪头瞬间变得光洁寒亮,甚至能够感受的到枪头发出的森森寒意。
“人也和这刀枪一样,需要经常磨砺,不然人也会钝,过得也不会舒心,一把钝了的刀是不能很顺手地砍下你想要砍的东西,一个钝了的人是不能像锋利的刀一样顺利地砍掉生活中横在你面前的一扇扇门,我说的对么?”二丫头说出了她的想法。
“对极了!”赵深肯定了二丫头的话:“刀枪总是越磋越锋利,人则是越挫越勇!人和刀枪一样需要磋磨。”
“哥哥一定会磨的比刀枪还要锋利的!”二丫头朝赵深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
赵深见她这副捣蛋调皮的模样忍不住刮了刮她小小的鼻子。他倒是真的希望有一天他能够磨砺的比刀枪还要锋利。
远处,最后一抹残阳没入的地平线,暮色渐渐在这苍茫的天地间弥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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