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在念高一、高二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同学,叫石绯红。其实之前在全镇初中作文竞赛上就见过她,高中成了同学。石绯红对我有那个意思,她不说,我也没话跟她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做了两年同学。富和咧嘴笑开了,说人家不说我怎么知道人家对我有那个意思了,平时看着我少言寡语,文绉绉的,还一肚子王大娘来。我说,还非得说出来啊,有些事根本用不着说,打眼就能看出来。富和问怎么个打眼就能看出来法,非要叫我举个例子。我想了想,说比如石绯红看我时的那眼神,就像擦然的火柴,把我当成柴禾垛了,吓得我浑身不得劲,害怕叫她点着了。富和噗嗤笑出声来,说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我说,比如那回我的橡皮掉到地上,我没看见,课间出去上厕所,回来后那块橡皮土眉鼠眼地歪在桌上,我正纳闷,同桌悄悄对我说,付唱,你别说,我看着石绯红那小妮对你还有点意思来。我脸红心跳地要跟他急。他说,不是对你有意思是啥,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把橡皮带下来了,我懒得给你拾,叫它躺在地上睡大觉,过来过去的同学都把它踩扁了,也没人给你拾,石绯红那小妮,经过你桌前的时候,哎呀一声,我寻思叫蝎子蜇了来,人家还是看见你掉到地上的橡皮来,忙不迭地给你拾起来,还撮起嘴吹了吹。富和不以为然地笑着说,给你拾起块橡皮来就是对你有意思了,人家那叫助人为乐,雷锋做的好事多了,给妇女让座,帮助妇女抱孩子,按你这么一说,都是对人家有意思来?
我说雷锋是雷锋,石绯红是石绯红,雷锋是走到哪里好事做到哪里,石绯红平时干干净净,娇里娇气的,根本不做好事,对我却做起好事来,不是有意思是啥。富和虽然没有反驳,却挂着满脸的不服气,说拾块橡皮根本说明不了问题,他念高中的时候不光有给他拾橡皮的女生,还有给他拾铅笔拾小刀的女生来。为了打消他满脸的不服气,我继续说,高二结束后,一进高三,我们这个年级要分班,班主任安排班长统计谁报文科班谁报理科班。班长拿着本子,从北到南一行一行地统计,石绯红在北行,统计到她了,她跟班长说她还没想好,等一霎再报。班长统计完北行,又来统计我们中行,我报的是文科。我们中行报完了,班长拿着本子去南行,石绯红撵过去,看了看班长的本子,说班长,给我报文科吧。我说,石绯红肯定是看着我报了文科才报文科的。
富和撇了撇嘴,我没叫他插话,说那天报完名,我在*场边看打篮球的,我们村的一个老师问我报的是文科班还是理科班,我一说,他提议我应该报理科班,说我们这级学生,报理科班的人,差不多文科都不好,我文科理科都不错,报了理科,高考肯定占优势,我一琢磨,是那么回事,赶在分班前改了。分班那天,报理科的不动,报文科的去别的教室。报文科的除了石绯红和改了科的我,都搬走了。石绯红趴在桌上哭起来。班主任问她为啥哭。她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不为啥,就是愿意在这个教室不愿意去别的教室。班主任说,愿意在这教室你报理科啊,报文科就得去别的教室。石绯红哭着说报理科就报理科。老师去给学校做工作,学校不愿意,说早做啥来,现在都分好班了,一开口子都改起来怎么办?别的班报理科的学生都来了,里面就有郗香桃。班主任好说歹说才把石绯红劝走了。石绯红哭咧咧地往外走的时候,我扭过头,她红肿的眼睛正狠狠地看我。
忘了分班后的哪一天了,我去食堂买饭,文科班的几个女生走在前面。里面就有石绯红。石绯红回头看见我,主动从文科班的女生里落了下来。我看着石绯红要跟我说话,吓得不轻,我不知道跟她说什么。石绯红差不多跟我肩并肩了,却什么也不说。我觉得她在看我,不是用眼睛,是用她的身体,我甚至觉得她周围的空气都在看我。我害怕她突然说出话来。我害怕的事情迟迟没有发生。我突然明白了,她不说,她在等我说。一明白过来,我的舌头就短了,不是短,是彻底缩了回去,堵进嗓子眼了。我正被堵在嗓子眼的舌头堵得近乎窒息的时候,前面有人喊我,哎,付唱,快着点啊,我给你占下窝了!我化窒息为力量,憋足气力撒腿往前跑。
高三抓得非常紧,体育课不上了,音乐课不上了,课外活动也没有了,高考涉及不着的课程全都停下来。一班人除了睡觉和上厕所,整天窝在教室里。没有看见石绯红。没有看见石绯红的那些天,我和郗香桃忙里偷闲地谈起恋爱来。
考完试在家等成绩,我和郗香桃爱得如火如荼。学校下通知去看成绩,我们这届毕业生怀了惴惴不安的心情从四面八方涌进校园。成绩公布在走廊两边的宣传栏上,一边是上了分数线的,一边是没有上分数线的。上分数线的这边,大本、大专微乎其微,差不多都是中专。郗香桃看见我的名字的同时,我也看见了郗香桃的名字,若不是中间隔着几个人,我和郗香桃肯定会高兴地抱起来。我和郗香桃都上了中专分数线。知道了自己的成绩,我们便懒得忍受那份夹杂着各种气味的拥挤了。我尾随郗香桃从拥挤的人群里退出来。郗香桃悄悄说,她有点不得劲,可能是来那个了,她去厕所看看。我问她可能是来哪个了。郗香桃说笨蛋,还能来哪个。我明白了,郗香桃的那个迟到很长时间了,我们还提心吊胆地以为她怀孕了呢。我们俩都上了分数线,提心吊胆的怀疑又打消了,可谓双喜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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