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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沫满心忧虑,颤抖着收拾起桌椅。
从主宰处兑换来的“蝉谍”,这两日勤勤恳恳为她带回许多消息!
除了那个已经出征的男人,可怕的深沉促使她连最简单的监视都不敢。
即便是皇后,日常举动也被一位小小的间谍窥视着。
那个男人、那个令人恐惧的男人,竟然屠尽了神殿祭祀!
凭心而论,不论是旁观者角度的夏沫,还是这具身体原主人,都对神庙没有丝毫好感。
当年,若非王后一力阻挠,她也差点被选上神谕使者。
只要想想会和那些恶心丑陋的东西发生关系,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并不代表,她就支持那个男人肆意的行径!
他究竟有着怎样底气,才会无畏改变剧情可能引发的可怕后果。
轮回战士最大的底牌,不正是对于剧情的熟知!
诚然,这种优势不是人人都能具备。可作为独行者的他,又怎会不懂剧情,一举一动定有深意。
所谓剧情,其实是历史既定发展的轨迹。
一个位面发生过的事,往往会以另外一种形式——灵感,在其他位面智慧生物脑海得到投映。
影视、小说、梦境、吟游诗人们口口相传的故事,除却一部分以史实为基础的,其余幻想元素,很少果真只是凭空想象!
某个早被前辈轮回战士认定的观点,世间一切源自平衡,凭空的造物不可能出现,多出来不过是另一层面的减少,看不到源头、仅仅主宰不想让你看清。
轮回空间挑选战士,不以某个位面做基准,任何维度空间都可能发生。
当然,一般信息多元化的世界,更容易挑选出适合的战士。
那类世界选拔出来的精英,非但接受能力更强,本身所具备潜力财富也更多,譬如熟知大部分剧情、譬如富于灵感幻想。
甚至一些位面,未必无人得到关于轮回空间的投映灵感,假如是先就有了如此朦胧概念,纵使晓以广义,不也是无与伦比的优势!
从那种“特殊”位面选拔“人才”,主宰甚至会相应放宽要求——
终究不合格的很快会淘汰,空间并不介意死亡率更高上一些。
度过第一场轮回,其实已经挨过了最简单也最困难的阶段。
简单在于任务本身,困难则为信息的匮乏。
轮回空间,有着足够多的信息,包括提示下场剧情,以供策划。
连夏沫这种并非擅长推理的人都知道,资深者较新人,除了本体强大是一面优势,掌握海量信息又是另一方面。
她唯一遗憾的,所在轮回小队只剩一人,无前辈引导,很多东西理起来毫无头绪,主宰可不是保姆。
关于队伍,所幸必须经过最初考核,亦就是完成首场任务,才会正式得到加入提示。
否则夏沫很怀疑,自己会否被另外两人白痴新人拖累!
夏沫担心皇后所掌握罪证,假如席朗果真被扳倒,她也得跟着完蛋。
她更不会傻愣愣去投奔议会,轮回空间前辈手札,有关说服或者协助反派的任务是最难做的。
说服还在其次,协助才叫悲催。被定义成反派,泰半属唯利是图的货色。和那种人合作,与虎谋皮都不足形容。为虎作伥的结局,就是沦为勇者讨伐魔王路上最先倒下的喽啰。
夏沫计较着得失,手上动作时停时续,心不在焉。
...
风雨过后,另一侧山崖,直面着海湾,正好能够看到薛西斯军队登陆的场景。
柳毅、斯泰利奥斯、达索斯、列奥尼达寥寥几人,眺望着海岸上林立的战旗、火把!
“我亲眼看到那些战船撞毁在岩石上,这怎么可能?”
又是达索斯这位民兵头子颤声相询,他似乎习惯从语言中寻求安慰。大部分普通人都是这样,本无可厚非。可惜这行径在几位斯巴达勇士眼中,又显得幼稚可笑。
“我们看到的不过是薛西斯军队的一小部分。”
斯泰利奥斯沉声回答,他的表情肃穆,看来也有些吃惊。惊讶、仅此而已。
“不可能打得赢!”
达索斯慌了神智,心惊胆战,自言自语。
寒风在呜咽,海潮涌动泛起层叠的波涛,褶皱好似一匹华丽的深蓝丝绸。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斯泰利奥斯面露欢愉,霁颜悦容。
“你笑什么?!”
达索斯又恐又怒,语气中带着七八分的羞恼。
斯泰利奥斯勾起唇角,略带嘲意,又似无比骄傲的看向达索斯。
“阿卡狄亚人,我可是身经百战,还从没遇到过一个能给我这样的斯巴达人所谓‘壮烈牺牲’的敌人。我只希望,下面那些与我们为敌的波斯联军,能有一个够格的对手!”
说罢,他笑得更是畅快,仿佛可以预见的并非死亡,而是荣耀!
达索斯惊怒更甚,茫然无措。
波斯人整顿着联军,数十万人的营帐,还要算上奴隶苦工,可不是几刻就能建完。
温泉关的天险,是希腊联军最大的依仗。想要将波斯人逼进险关,却必须重修一堵巨石墙,它隔断了马利亚科斯海湾通向温泉关的道路,提前阻挡可能来自侧翼的包围。
佛西斯城邦曾经举国之力修建了这堵石墙,让温泉关成为希腊第一天险。
波斯人这次来势汹汹,几十万军队却未必是小小石墙能够阻挡!
五六千的援军,不过是些强壮的农夫。打仗不行,修墙铺路倒还在行。
温泉关隘,最不缺的就是石头。
柳毅适时却提议,将捕杀波斯人斥候的尸体,一并磊在表面,并割下人头,堆在温泉关前,做成京观!
显然,这很残酷,在援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不考虑人道,这亦是赤裸裸对于薛西斯的挑衅,几千人面对波斯联军本就战战兢兢,哪里还敢试图张牙舞爪。
可惜反对的声音在三百勇士的热烈欢呼中如此微不足道,斯巴达式的战意,促使这残忍的提议,很快受到所有战士拥护。
列奥尼达见援军人心不稳,直接把这群乌合之众调遣温泉关内,只留下本部等待着将临的战事!
预料中的惨烈厮杀未曾到来,薛西斯高傲的使者,又一次挥舞着鞭子驾临!
这个男人,自恃甚高,总觉得目光所向,群雄便要束手。
一如他三番两次派遣使者,却总挑选自高自大的家伙,半点不懂得审时度势。
海水哗哗撞击着山崖,皮鞭啪啪抽打着奴隶。
使者本身不把人当人看,待见到纯粹由头颅筑起残酷的京观,那一双双瞪大了的眼睛,蝇虫嗡嗡盘旋,也不禁愤怒怵惧!
巨石墙前,斯巴达战士们垒完尸体,正待收工。
波斯使者又一次见到了富含斯巴达特色、纯粹出于某个人恶趣味想法的建筑,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列奥尼达是文明的,尚肯听缓过气来的使者,喋喋不休炫耀着联军兵力,做出种种威胁。
柳毅直接和斯泰利奥斯换了个眼色,根本还在波斯使者始料不及的情况下,越众而出,对着使团护卫就是一阵砍杀!
波斯人的第二波团,不曾全军覆没,最少猪猡般的使臣留下一手一耳后,斯巴达人允许他跪着爬回去传话。
血腥残忍的手段,彻底激怒了薛西斯。
自命众神之神、万王之王的他,直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
居高临下,站在山崖,列奥尼达最后确认着波斯联军动向。
他的身边是将军,以及柳毅。
“将军,有人找到可以绕道身后的小径吗?”
坚固的石墙足矣抵挡来自侧翼的进攻,表面上波斯人似乎只剩强攻温泉关一途,列奥尼达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将军肯定的答复,每个希腊人对于温泉关都有足够的了解。
这时柳毅耳根动了动,他保留了许多有别斯巴达传统的习惯。
如芒的目光遽然刺破拐角黑暗。
将军和国王同时发现了异常,低喝:“出来!”
“不!陛下,不!我没有恶意,请别误会。”
一个驼背畸形斯巴达男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以矛拄地,似乎这样才能保持平衡。
“陛下,确实有条小径,就在西边山脊过去一点,是条牧羊古道,波斯人可以用它来包抄我们!”
废物带来未必总是废话,这是一条很有用的消息,可惜将军对畸形儿很是歧视,根本无视了他的善意。
列奥尼达喝止了他无理敌视的行为,考虑到这个男人的情绪,示意暂且退下。
柳毅倒是对驼子很有些兴趣,毕竟能让轮回战士另眼相看,显然这个驼子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无用!
将军离开后,驼子恳求着国王,提出加入军队的要求。
原来他的父亲也是一名军人,但为了保住他,当了逃兵。
刚出生的斯巴达婴儿,凡有畸形缺陷,都会被无情的抛弃,斯巴达不需要废物,除了神庙里那群蛀虫。
柳毅当然不会去同情什么,他的良知还没泛滥到那种程度,假如有的话。
毫无疑问,即便驼子当场演练了过人的矛术、突刺,国王依然客气的拒绝了他。
短促的音爆证明他比大多数民兵要强得多,敏捷的缺陷却不会就此被掩盖,无情的事实是,他甚至连盾都举不好,别说什么列阵。
柳毅眼睁睁看着驼子目光中某种明亮的东西渐变黯淡,仿佛随着国王委婉的谢绝,支撑他一路至此的信念都崩塌。
灵魂被抽走的感觉,柳毅没有试过,但不难想象。
崇敬和恭顺默化成悲哀,几十年屈辱很容易酝酿出对于整个世界不公的仇恨。
山崖下,军团之耻正在将军耳边窃窃私语,那个固执的男人,颔首竟仿佛有所赞同。
柳毅约莫猜到了轮回战士对于驼子忌惮的理由,毕竟他掌握如此大的秘密,而列奥尼达,这时看来却显得“心慈手软”。
柳毅默默望着黑化的驼子,心中原本对于某个词眼的顾虑,变成厌恶。
“剧情?呵!去他妈的!”
假如所有的意外都被注定,那么他所经历,又算什么!
“艾菲亚提,我很抱歉,如果你真想帮忙的话,清理战场阵亡的将士吧,照顾伤兵,给他们拿水。”
随着国王最后的慷慨,驼子无力嘶吼,绝望愈盛。
“一个绝望的男人。”
柳毅如是思量,就在国王转身前,他忽然提出了不同意见。
“陛下,也许,艾菲亚提未必不能在战斗中成为助力!”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番话究竟存着多少同情,多少功利。
或许,更多是对于“剧情”、“命运”,无声的讽刺和呐喊。
国王止住了去意,艾菲亚提黯然绝望、充斥着痛苦憎恨的眼神,遽然点亮。
这一刻的柳毅,在他眼中,比他最尊敬的父亲、最崇拜的国王,更加高大。
“哦?”
列奥尼达显然并不会为了情面,放弃原则。
他同情艾菲亚提,假如是平日,未尝不会破例。现在,手中只剩三百勇士最后的底牌,他却不能稍有犹豫!
在艾菲亚提恳求、祈求、企盼的目光中,柳毅笑了。
“陛下,您忘了,我们可不止一支军队!”
艾菲亚提最终留了下来,被任命率领炮灰军团。
驼子不是傻子,面对几乎送死的任务,他犹豫了,柳毅却只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退路。
“如果,你害怕死亡,并不打算用生命捍卫你父亲曾经失去的荣耀。那么,哨兵的任务也该适合你。”
越是被人鄙夷、越是有着深入骨髓的倔强。
这道理在军团耻辱身上行不通,所幸艾菲亚提偏激则矣,尽是先天缺憾带来,诚如他所言,还有一颗火热的心。
至于将军的反对,柳毅更是轻松说服。
“我一直以为,只要留着斯巴达人的血,受过斯巴达式的教育,哪怕是一头猪,也比下种人高贵!”
违心的种族言论,将军这个古板的男人,听着却是无比悦耳。
艾菲亚提在他眼中是个怪物、废人,黑劳士则连人都不算。
这种决定,换个角度,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援军当然有歧视驼子的资格,即便他们中大部分战斗力连这个畸形都不如。
黑劳士奴隶军,却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利。
三百勇士只把这任命当成一个笑话,在他们眼里,不论是援军、黑劳士、还是驼子,都是笑话。笑话怎样去编排,又有什么区别。
唯一不爽的只有军团之耻二人组,他们终究认为,手中有兵,才好说话!
被国王夺走军权,无可厚非,被个残废夺走——
他们又一次将嫉恨的目光投向柳毅,其中一人更是摩拳擦掌。
柳毅只是坦然一笑,用看向死人的眼神回应着他们!
佛西斯人被派去驻守古羊道,奴隶军和其他援军则埋伏在树林里。
斯巴达人刚刚列好阵势,三百勇者堵住关口。
大地忽然震动起来,碎石从高处山崖落下。
少部分斯巴达战士惊呼“地震”,柳毅和队前数人,齐齐笑出了声!
疯狂的欢愉!
战争,正式打响!
...
没有经历过万人以上规模的战争,永远无法体会铁血激荡的绝望。
个人力量造成的影响,在战场上无限缩小。面对滚滚而来的钢铁洪流,除非拥有十倍优势的实力,否则什么武功都是笑话。
柳毅目光坚毅,握紧了长矛,挺盾而立,心却在颤抖!
死亡!死亡!死亡!
所能感知到一切,除了混乱疯狂的杀机,便是死亡念头的绝望!
他的身躯在颤抖,坚韧不拔的品质不会在这时被打破,但大地在颤动!
他身边的战友们肃穆着面孔,看着已逼近百步,遮蔽大地、无穷无尽的敌军!
列奥尼达坚定无比,斯泰利奥斯异常兴奋。将军冷酷的面具下藏着热血在沸腾,他的儿子,则和此刻的柳毅,一样有些紧张。
他们尚且如此,身后斯巴达战士,少半更流露出破釜沉舟的意念。
至于队末耻辱二人组,他们本就被排在阵势之外,左右都缺少战友庇护。
某个平日里自命勇武的家伙,两腿有节奏的打着颤。
“举盾!”
“吼!”
国王的命令,战士们低吼。
无人大声咆哮着壮胆,矛盾交互撞击后,是冲天战意的余韵!
三百人列在谷口,严正以待,面对着数十倍于己的敌军,只有诀别,没有依恋!
波斯联军停在八十步外,骑马的将军出阵大喊,做着最后的劝降。
可笑的米堤亚人和色雷斯人,假如语言有用,还要战争干什么。
无人回应他!
柳毅目测着距离,拔出了短剑,瞅着显眼的目标,用力掷出去!
“卟”的一声,肃杀的阵前,波斯军官付出了轻视斯巴达人的代价。
倒下的尸体比战斗的号角更加有用。
手底见了血,柳毅忽然感觉心头一片火热,把什么犹豫和顾虑都烧成灰烬!
“杀!杀!杀!”
也不知是奥斯托勒夫残留下战斗的意志,还是本身杀戮之心被唤醒,柳毅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能嗅到随风而来的甘甜血腥!
“波斯人!”
阵列最前排中央的国王,忽然怒吼出声:
“想要,自己来拿!”
赤裸裸的打脸,在行军号令响同时,愤怒的波斯杂牌军乱哄哄发起了冲锋!
柳毅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真个应了他先前的戏谑。
“假如人数够多,就算一群猪也能把斯巴达踏平!”
多!真的很多!无边无际!无穷无尽!多到看不见丁点希望!
柳毅竖盾蹲跪,完全忘了一身宝贵的战斗技艺。
他只是这面盾墙的一部分,庞大机械内微不足道的一个零件。
他闭上了眼睛,复而睁开,平静如潭!
轰隆!
两股钢铁的洪流碰撞在一起,步兵和步兵的交锋,同样摩擦出剧烈的火花。
盾牌顶着盾牌,长矛在胡乱挥刺。
柳毅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杂兵杂鱼,而是史前的巨人。
哐当!
铠甲撞上了身后战友盾牌,柳毅一时为之目眩。
三倍于常人的力量,在这种场合哪里够用,柳毅低吼着一矛刺出!
噗!嗤!
二十年的苦功只为今朝,锐利的锋芒至少扎透三人!
拔!刺!拔!刺!
而后前进!
每个勇士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单调的动作,枯燥、乏味,毫无技艺可言。
三百人的力量汇作一股,在钢铁骇浪的冲击下砥柱中流!
他们成功了!他们真的挡住了!
柳毅忘了精通的刀法,忘了在收矛时旋舞枪花,好看亦富杀伤。
他只是和旁人一样,以尽量快的速度直线杀死更多敌人,不抢功、不炫耀。
军团之耻早就成了尾巴,离队远远躲到峡谷中去。
柳毅无暇舔舐手臂上的伤口,那是自以为是施展精妙战斗技艺的结果。当然,半月轮斩清空出的空白地带,即便很快被人填满,的确振奋了周围的战友!
三百人斯巴达卫队就像一座屠宰工厂,一台移动绞肉机,不停收割着生命!
突进!突进!突进!
破敌!破敌!破敌!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最大的妙处便在于鲜血淋漓的残酷。
当血水浸渍到阵型中央,血透重衣,柳毅终于看到眼前无穷无尽的敌人,流露出人性化的一面!
他们恐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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