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月已偏西,原来已经是下半夜了。经过上半夜的折腾,黄县丞疲困不堪,浑不管那被子冷湿,一股怪味,倒头便睡,片刻就鼾声大作。
睡了半响,只觉得阴风阵阵,越睡越冷,那被子本是破烂棉絮填充,此刻更不保暖,于是黄县丞把被子卷了一下,但奇怪的是,被子似乎被紧紧拉住,拉之不动。
黄县丞骂道:“臭婆娘,别拉着被子,想冷死老子么?”一把又将被子抢了过来。
未过半响,被子竟又被拉过一边。黄县丞再被冷醒,他怒道:“你这臭婆娘,都跟你说了,别拉!”奋力一卷就把被子又卷了过来。
月色如水,照进吊脚楼。黄县丞猛地一醒,“老子是一个人睡的呀,老婆现在还在恩施哪.,那跟我争被子的是……?”他颤巍巍地转过头去,发现枕边空空荡荡,那有什么人在?
“有鬼!”,他一个激灵。“这村有鬼!”他细细查看房间,只见月色清冷,照得房间通通透透,别无他人。外边一片寂静,万籁无声。
他呆了片刻,甩了下头,心想,“肯定今晚泡了水,弄到枕冷衾寒,特别显冷。”
他复又睡下,实在是太困,片刻又鼾声响起。
未过片刻,吊脚楼上似乎越来越冷,简直有点奇寒彻骨,黄县丞忍不住全力卷了一下被子。但这次他再次拉之不动,被子死死被人压着,怎样卷都卷不过来。他知道这次不是做梦,他老婆远在几百里外,这枕边根本不可能有人。
“有鬼!”他鼓起勇气,睁大了眼睛。
然后他就看到,他的枕边正躺着一个男人,脸色惨绿,嘴角流血,发出一阵腥臭难闻的气味,双眼空洞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黄县丞狂叫一声“有鬼啊!”,一骨碌翻身起来,赤脚就往房门跑去。房门恰好就在这时候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五六十岁的女人,渔民打扮,脸色惨灰,纠结的长发似乎多年未洗。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瞪着他。黄县丞双脚瘫软,一下子就倒在地上。
杜川掩上房门,跟刘福兴道:“阿福,这个村子弥漫着一股阴森之气,事事露出怪异迹象,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你先休息一会,我们轮着睡。”
刘福兴应了。杜川从窗口远远望去,浓雾似乎淡了一些,视野比原来开阔。原来巫马村三面环水一面傍山,那山灰黑如铁,应是岩石山。遥看后山有崖陡峭如壁,似一道屏障。万刃峭壁下,零落布着一些水田。全村数条弯弯曲曲的石板小街很有规律分布在各条蜿蜒如带的河涌之旁。鳞次栉比的吊脚楼群临江而立。
杜川观察村落格局,暗暗心惊,这分明是九龙攒珠的风水格局。所谓“九龙攒珠”,是指村落分布在巷道间的狭长地块上,前后相连。巷道中修筑有排水明沟,而贯穿巫马村的这些小河涌无疑就是这个作用,在巫马村中部、祠堂前面,有口略呈半月形的池塘,河涌水汇入此塘。古人云如遇到大雨,九条河涌滚滚直入池塘,活像九龙戏水,为“九龙攒珠”。巫马村的格局是以半圆形或扇环状水塘圆心为起点,形成两颗龙珠,这又叫剪刀形格的九龙攒珠。巫马村里高外低,村庄建筑围绕池塘形成近似垂直的两个片区,类似剪刀。以祠堂为一个月门,以村口码头又为一个月门。河道纵向,逶迤,而村口月门就是一片空地,方才戏台所在。
这种格局在堪舆学来说,众学派各执己见,不少玄门弟子认为是一个大是大非之局。布得恰当,子孙兴旺,九龙攒珠,财运滚滚,尤其在大江边上,是藏风聚气的好局。布得失当,则有如引蛇入屋,使月门阴气充盈,在水边则容易水漫村舍。剪刀式格局更加是其中的双刃剑,顺者藏风纳吉,恶者剪断龙脉。
杜川想道,这巫马村越是了解下去,越是觉得不同寻常,本来不过是鄂西清江边一条小渔村,但先有乡绅大户人家在此地落地生根,再有高人布下这奇险格局。所遇村民们神情诡秘,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阵轻鼾响起来,刘福兴已经沉沉入睡。杜川挨着椅子,闭目养神,却不敢轻易入睡。
这吊脚楼是八叔公的房子,八叔公说他家里只剩他一人。杜川问及他的家人,他说他膝下无儿,老伴也死了多年。这么多年一直是单身在过。
夜阑人静,一点小小声响就特别清楚。何况杜川本身是身负奇学的人。听得几声孩童轻笑从下面传来,似有小儿在楼下玩耍。他不禁感到奇怪,八叔公不是说自己并无子女儿孙吗。况且已经是深夜,怎会有人嬉戏。他点了蜡烛,走下了楼梯。
楼下原来是个厨房,甚是简陋,饭桌之上,摆着几副碗筷,杜川用蜡烛照了一周,并无半个人影。
杜川回到楼上,复又闭目养神。过不多久,就听到楼下碗筷声响,有人窃窃细语。杜川心中一亮,沉住气听了半响,然后快步下楼,举起蜡烛一照。饭桌上面的碗筷已经散乱,露出有人动过的痕迹,但依旧毫无人影。
杜川两手结天丁印,以中指点眼头,放决,又用剑诀点,心中默念咒语,打开慧眼,睁开眼再一扫,只见厨房里面果然有两个五六岁孩童,穿着粗布衣服,象其他村民一样,脸容浮肿,双眼呆滞,正翻着碗筷,寻找什么物事。
“果然是阴间妖孽。”两孩童此时看到杜川,均吓得一跳,急忙放下碗筷,就想逃去。杜川快步上去,一手捏着其中一个孩童的手,低声喝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那孩童挣脱不得,另一个孩童却吓得大哭起来。
“我们肚饿,我们好久没有吃过饭了。”。孩童哭道。
“饿也不能跑到别人家里偷东西吃”。杜川板着脸道。
“这就是我们的家,这是我们爷爷的家。”
“你们爷爷,你们爷爷是八叔公吗?”杜川问道。
“嗯”,孩童道,“这房子就是我爷爷的”,指一指另一个孩童,“他叫我爷爷做叔公。”
“八叔公不是没有子嗣吗?”杜川问。
“怎么没有,我们就是啊。”孩童说。
“那你们父亲和母亲呢?
“他们,他们在水里。”两个孩童齐声道。
“在水里?”
“是呀,他们都一直在水里,都好久不说话了。”其中一个孩童道。
“我不相信你们,你们是喜欢说谎的小孩。还偷东西吃。”杜川摇首道。
“没有,我们没有说谎!我们都不会说谎。我们阿爸阿妈自从那个晚上就一直在水里,没有再出来。
“那个晚上?是那个晚上?”杜川问道。
“就是村里大人全部都不见了的晚上啊,后来我们发现他们都在水里面了。他们在水里面不理我们,怎么喊都不理,他们就一直在睡觉。”孩童道。
“那为什么你的父母起不来?”
“我们也不知道,其他人家里都有吃的,就我们爸妈老是不起来,我们就没有东西吃了。”孩童道。
杜川心下雪亮,道:“你们别慌,我是你父母的朋友,如果你带我去看看你们的父母,我就给你们好吃的,好不好?”
“当然好,你会给我阿爸阿妈好吃的吗,他们好可怜,都不能跑出来。”两名孩童充满期盼地看着杜川。
“当然会,我是他们朋友啊。”杜川道。
“那你跟我来,他们就在这里”。
“这里?”杜川惊诧道。
“是啊,他们就在水里面啊,这里下面就是水。”
两名孩童向前面跑去,跑出厨房,原来是吊脚楼楼下依江而建。在夜幕中,小河水泛着一种灰黑色。
其中一名小孩跕起脚,拉动头上一个辘轳的绳子,慢慢地,水中升起一坨东西,趁着月色,杜川举起蜡烛照去,顿时头皮都麻了。
只见一男一女,约三四十岁,被裹在渔网里面。脸色惨绿,双目紧闭,神情痛苦,由于被长期被泡,已经浮肿发白,发出一股恶臭。
“阿爸阿妈,你朋友来看你了,他答应给你们好吃的,你们快起来啊。”孩童叫道。
“三儿,虾崽,你们在干什么!我都跟你说过,你阿爸阿妈都已经睡着了,叫你别嘈醒他们!”身后面一个沙哑惊秫的声音沉声道。
杜川回首一看,原来就是八叔公。他拿着一个红色的灯笼,上面有个“巫马”两个字,此刻神情阴冷地望着杜川。
杜川冷笑一声,“八叔公,你不是说你没有子女吗?”
八叔公展颜一笑,那笑意如同看着待捕的猎物,“你这个外乡人,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你现在知道得越多,不就死得越不眼闭?”。
两个小孩给他骇然神色吓怕,惊叫一声,缩在一角。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赶过来,本来村长说把你们养肥了再杀,没想到你这么多事,第一晚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好,我们现在就送你归西,为我们巫马村的血祭添些味道。”八叔公发出一声怪啸,在夜空中远远传送出去。他眼泛红光,脸色越发青白,整个人周围都冒出一阵浓浓的绿雾,他微微张开了口,嘴角滴出血来。双手有如鸡爪,身躯一扑,就向杜川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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