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月初六,算时间应该是四点左右。【最新章节阅读】
天色漆黑,再有一个小时就会启明,蓟军步卒生火做饭,七百骑卒开始武装。
大帐内,朱延平挥退送信轻骑,看完信递给袁枢和张榜,三人中朱延平与袁枢是朋友,和张榜因为鲁衍孟的关系也是同一阵营,在山东时袁枢与张榜也一起工作过,算是知根知底。
“苏昂和周遇吉会在初九动手,所以这次我们伏击商队,就要保证隐蔽,不能走脱一人。干了这一票,我们就收手。”
朱延平说着,见没人反对,就继续说:“陈雄的二十余人和其他小股商队混在范家商队里面,这次算上零散队伍,足有一千五百人左右,所以击败他们困难,封锁消息更困难。我们不能为了自己而不顾孙、周二人的计划。”
袁枢眉头一挑,道:“你是想夹击、包围?”
“嗯,我从东北阻击,你的二百骑分列道路两侧堵住对方,张将军出二百骑拦住对方归路。各部就绪后,由我发动突击,击斩核心人物后,四面围堵,就能吃了这支商队。”
朱延平的计划有些胆大,袁枢觉得能驱散商队护卫抢夺货物就够了,塞外走私是暴利,护卫出塞时就存了横死大漠的心,士气比边军高了不知道多少。
张榜这时候说:“营垒环列,若遇千骑我能坚守半日。出动七百骑,问题不大。我也与袁将军一样,担心将军无法一举摧毁商队士气。”
“人都是怕死的,晋商雇佣的护卫也是人。”
会议商定后,各人返帐披甲,袁枢也只是寻常鱼鳞甲,衣袍颜色与手下家丁一样,将自己隐藏的极好,见了金盔金甲的朱延平,干咽一口口水,感觉朱延平实在是癫狂。
为了确保这一次能成功,狮子搏兔尚要全力,何况对方也不是兔子,只是有心算无心,攻其不备而已。
二百蓟镇骑卒之前的身份是宣大总督府标营,就是所谓的跳荡铁骑,人手一杆火铳。袁枢这边是传统马贼,什么家伙称手就用什么。
朱延平这边军备远超这两支骑军,他的亲卫骑人手一领鱼鳞甲,作战时马身上还要批一层简陋的棉甲,算是简装版重骑,另外人手一副大盾。
二百辽骑装备棉甲,携带二百杆抬枪,其他武器也是自选,什么适合就用什么。辽东铁骑的战术也不复杂,就是强化版本的马贼战术,不要最强最好的武器,只要最合适的。
不需要动员,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袁枢的马贼摩拳擦掌,朱延平的何尝不是?想着报仇也有对财富的渴望,期待着这一战。
朱延平一马当先,金甲外罩一层纯白戎袍,挂着厚布镶嵌铁丝的披风,手中长铩绑着一条鲜红色长条旗作为指挥信物。
兴和乡,结队出发的商队也开始了早饭,各队分工明确。
这次队伍里范家的商队规模最大,做主也就是范氏子弟范永麟,他是范家家主范永斗的族弟。一大早带着几名护卫查看跟随的小商队,检查货物并收取保护费。
陈雄戴着瓜皮帽,一口地道的辽地口音,领着范永麟查看物资,五车军械以及五车沿途消耗的物资。
还有一封由当年的辽东巡抚李翰书写的信,写给林丹汗的信。李翰是皇戚,与李成梁是同时期的人物,辽东战败后他贪赃侵吞军饷的事情暴露,贪了二三百万两。下狱论死,最后放了出来,但关系网摆在那里,范永麟也不想得罪。
他蓄着浓密八字胡,目光浑浊问:“这些器械都是卖给林丹汗的?”
陈雄点头,低声道:“老奴八子黄台吉去年打的插汉部丢盔弃甲,被劫掠了不少人口。上头觉得不该让建奴独大,应该增强插汉部战力。两虎相争,这买卖才会长久。”
“他们是聪明人,这回份子钱免了,代范家向几位贵人问好。”
陈雄躬身拱手,露出灿烂笑容:“一定一定,范先生放心就是。”
范永麟眼中,陈雄是有官方背景的人物,甚至有可能是朝中大佬安排的,份子钱不收,等于送给了陈雄。他知道插汉部很难扶起来,估计以后这个陈雄会经常跑这条商路,结交一番情谊也是好的。
他们范家要的是建奴方面的高利润,蒙古那边竞争激烈给下面的中坚家族就好。朝廷的人大人物插手,也不会抢建奴那边的生意,这就是原则,也是他范家的底气,晋商同气连枝的威慑所致。
鞭炮劈哩啪啦响起,这支商队上路。
陈雄的人手在最后面,坐在牛车上与一名商人闲聊着,没多久就弄清楚了这支商队的东西,塞外各部落所需要的物资都是固定的,以满足各部贵族为主,除了奢侈品外,最多的就是调料、生活器皿、绸缎布匹、盐铁以及火药。
这位商人这回贩卖的硝石和硫磺,对手中的川硝一顿吹捧。硝石最大的产地有三个,四川的硝石叫做川硝,山西叫做盐硝,山东的是土硝。
陈雄看来都没区别,硝石使用前都要不断浸泡过滤去除杂质,最后使用的硝都是雪一样的才算合格。其中盐硝难以提纯,价格卖不上去。
天色大亮后,陈雄开始关注商队的武力,押车的伙计也是人人佩刀,平均一辆车两个伙计,这就是一千二百多人,此外还有四海镖局的镖师、趟子手约有三百多人,什么武器都有,有五十余骑。
此外还有雇佣的二百蒙古骑手,看结构也是汉胡结合,装备更是五花八门,估计之前也是马贼出身。
没有大规模火器护卫,也没有成建制的弓手,所以这仗不难打,难的是如何一网打尽。可惜孙昂、周遇吉的人手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然就能一口吞了这支商队。
千骑围剿,对方打都不敢打,这就是数量上的优势。
另一边,七百骑行进路上,听着朱延平的计划,袁枢一愣:“这能成?”
拍拍自己身上的金甲,朱延平笑问:“怎么不能成?袁兄听说过有穿鎏金山文甲的马贼?”
太阳初升,金灿灿阳光照在朱延平身上,戎袍未遮之处折射着金光,看着确实不像个马贼。
抵达位置时,已经到了正午,塞外烈日热风扑来,朱延平带着三百人懒洋洋坐在路边上,一个个尤其是他的卫队,穿着黑漆鱼鳞甲,更是热的够呛。
表面上是这样,用长枪搭着简陋的布棚,朱延平斜躺在布棚里,苏成和何冲给他煽风纳凉,四周家丁散乱坐在地上,抬枪上弹放在草丛里。
前方两侧各二里外,四百骑压倒马匹,伏在地上。
袁枢嘴角摇着一截狗尾巴草,也趴着,还按照朱延平的吩咐在脑袋周围绑着草束,他握着望远镜,观察着东南方向,身后一名家丁握着烟花,随时准备点燃。
“公子,朱将军这计能成?”
家将袁刚拍着脸,打掉咬人的草虫,脸色苦巴巴。
扭头看一眼,袁枢龇牙斜眼:“难道你还想着大吼一声此路是我开,等商队护卫结阵后,顶着箭雨进去砍瓜切菜如黑旋风一样?”
袁刚嘿嘿一笑,袁枢嘴角咧着:“这不是打仗,所以方法多着呢,朱延平这手段不错,擒贼先擒王,有意思。”
这当然不是打仗,朱延平走到路上才发现这一战完全没必要硬拼,对面虽然警惕性高,可出塞不远,又看到一伙穿甲的军士在路边上休息,是不会联想到马贼的,最多当成出塞的军队。
一身金甲,和百余副鱼鳞甲,这可是很值钱的家当,马贼有这些家当早从良或招安了。
商队的哨骑最先出现在视野中,一部分后撤,一部分上前,显然没有太高的警惕性。
三名骑卒缓缓纵马而来,看着着三百多人还有远处放牧的四百多匹战马,相互看一眼,看着那显目的布棚,分明就是几件披风凑合在一起的。
李遂等这些人近了,招手喊道:“都他娘的过来!”
三骑迟疑,李遂起身骂道:“没听到吗!给爷过来!”
互看一眼,三骑纵马前来,当首一骑北上挂着靠旗,写着四海两个字。
李遂眯眼斜看着,左手拄着长枪,右手握着毡笠煽风一脸兵痞模样:“原来是四海镖局的汉子,我家少将军没水,把水交出来。”
当首那骑士下马,解下马具上的水囊,上前挤出笑容看着周围散落的军士,不是鱼鳞甲就是崭新棉甲,双手递上水囊问:“将爷,这是咋的啦?”
接住水囊,李遂甩给一名手下兄弟,这人看着水囊舔着嘴唇,转身去给朱延平送水,脚步虚浮蹒跚。
李遂上下打量送水的汉子,一哼苦笑:“原来是辽地的兄弟,咱是铁岭的姓李。还不是我家少将军要出塞,带着弟兄们从阳和口出来练军。这不,迷路了。”
“将爷说笑了,南边就是兴和,顺着路走去,怎可能迷路?”
李遂侧头示意这人看看那边的朱延平,低声道:“少将军说迷路了,那就是迷路了。”
那边朱延平拿过水囊嗅了嗅,递给何冲,慢悠悠解开盔带,用水洗了个脸,躺回去挥手:“弄些新鲜的来,这水哪是人喝的?”
那名送水的弟兄将水囊晃了晃,搭在嘴上什么都没喝到,抿抿嘴角走过来垂头丧气道:“头,将军不喝,让咱再弄些。”
说着,看向四海镖局这三人。
李遂将水囊转交回去,上前两步肩膀搭上去,低声道:“你们商队有水吧?咱也知道北边就是幸福聚落,也就半日的路程,兄弟们让出点水,咱护送你们你去幸福聚落。”
这人心里诽谤,一脸的怜悯,遇到了这么个草包废物少主,看着李遂有些同情,说:“这事难办,要上面人点头作准,咱说的不作数。”
“我家少将军可不管,不给水,这条路咱估计你们走不通。咱也知你们四海镖局的东家是晋商,行个方便。否则蓟镇那边,恐怕以后会有麻烦呀。”
李遂笑眯眯,一只眼看着这人,还拍了拍肩膀。
“请问你家少将军是?”
“绥德王大帅,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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