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调度妥当江州,桓玄就回荆州,让家人跟着自己奔波,他觉得对不住自己的妻子儿女,不过,儿女们对游来游去十分喜欢,简儿还是在船上又蹦又跳。∏∈頂∏∈点∏∈小∏∈说,
这条江路,桓玄是走了又走,对每一处的景致都熟悉了,失落时回到荆州,得意时又回荆楚之地。
江清风凉,桓玄吟咏啸歌,旁边的陶渊明说道:“当初魏武帝横槊赋诗,而今以晋代魏,天下难料。”
桓玄尊崇的古人不多,曹操也是其中之一,而且,从某一方面讲,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和曹操相似。而自己,虽然也在这条路上,还怕没有曹丕之才,而曹丕所为又是否正确?魏祚虽不长,但那一方的天下中,至少曾经姓过“曹”……
转回思绪,桓玄对道:“魏武自有他的风流,还会管后世天下何姓?”
陶对桓玄之志不能说理解,只知道这人不会安分,而从他的表现,多少也明白他和殷仲堪的关系,这两个权力场上的文人,难免会惜惜相惜,而他会下手杀他,说明这人还是挺狠的。
追思过去,他又在船上作诗,也许这样能逃避很多。
风大,刘清和孩子们都在船舱里,外面点点风声还有父亲的作诗声,在里面的他们听不清楚外面的谈话,只听到父亲一句是诗诵道:鸣鹤响长阜。
父亲还是这样,喜欢清高有神味的动物,曾经写起来送给母亲的《鹤赋》让她背了好久。昙亨也习惯了这样一个叔叔,以他看来,这叔叔和自己的父亲相差巨大,父亲怎么会把自己托付给这样一个人?
跟着桓玄一起回荆州的除了陶渊明之外,还有仙期、索元和冯该,他把卞范之留在了江州帮助自己的哥哥。在桓玄眼里,范之就是狡诈,这次征讨殷仲堪,大部分的主意都是他出的,自己年少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这人的心里有这么多算盘。
相较之下,还是仙期老实多了,他想给仙期加官,他笑着拒绝了,说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替灵宝管好幕后琐屑的事,成不了大事,如果他做官了,反而会让人笑话。
到了荆州后,一切如故,殷仲堪治荆州的宅邸,也是王忱治荆州的地方,而他思量良久,还是回到自己的南郡府,这间房子,他交给了殷仲堪的儿子殷旷之,殷的这个儿子和父亲比较像,当他哥哥来索要父亲尸身时,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并没有来挑战桓玄。
正在荆州理事的桓玄等待一切进入正轨,一封信让他的脚步乱了,寄信来的是王弘,他说自己的父亲病重。而他希望桓玄能到建康看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眼,言辞虽然不甘,但也恳切。
桓玄收信后的第一反应是立刻到建康探望王珣,但是静下来思考,想到的却是如今自己的朝廷不和,自己去那里会不会遇到危险。在荆、江彻底归服自己之前,还是不离开这里好。
犹豫间,桓玄叫来了陶渊明,问他的意见,陶见过王珣,似乎知道谢安为什么会挑这个人做女婿,不过对桓玄的行动,他不好多说,只是对他说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桓玄又问刘清该怎么做,又听丈夫说要走,她心里真不好受。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很贤惠地叫他去建康看看,如果不是放心不下孩子,她也一定会吵着要去,对桓玄可能遇到的危险,她还没有上次讨仲堪时难么担心,因为建康有自己的父亲和哥哥,不会有什么不测。
考虑良久,桓玄就收拾去建康,算起来,已经有九年了。桓玄打算带着万盖,他是商人,对道路熟悉,为了避免意外,他打算悄悄去看王珣,顺便查看一下三吴现状。陶渊明请求同去,他想一路上多个人闲聊也好,就答应了。
扬帆至京师,他一路山无心赏景,直奔建康。
王城看上去不算萧条,但也大不如十年前的样子,连万盖都摇头,以为这地方连生意都难做。桓玄又提起当年卖扇的事,如今世家更是凋零,谢家应该连与他争辩的都不会有了。
听他们提起谢家,陶渊明有几分不屑,年轻的时候,他父亲陶敏曾做过安成太守,也在那里安置几分土地,可是当父亲过世,他再次到安成时到,才发现土地被谢玄占领了。不是传闻父亲与谢玄关系好吗?怎么能占故人土地?
又有人说这是因为他祖父孟嘉和桓温关系过好,而桓温又有谋害谢安的打算,所以谢氏就找陶氏出气。无论怎样,陶渊明就这样不喜欢这些享有特权的大族了。
桓玄听陶渊明提起这事,安慰道:“没事,我以后替你讨回公道。”陶无语,也不把桓玄随便的一句话放在心上。
到达王珣府邸门前,其中一个门吏似乎被吓到了,看了半天才蹦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南郡……公……小……小人这就……”然后,这人连忙就进去通报了。
近十年没来,竟然还有这么个小小门台记住自己,桓玄不禁小小地感动了一下。陶渊明在一旁不服了,自己前前几个月才刚来过,怎么就没人记得?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王谧,他见到桓玄来,神色不显得也不意外,言语上却说:“想不到桓荆州千里迢迢赶来,从兄一定高兴。”
然后,就非常热情地握了握陶渊明的手,对他的再次到来表示欢迎,这个让陶渊明平衡了不少。收敛了胜气的万盖,王谧也认出来了,只是印象还是“万商”,万盖也觉得奇怪,这人怎么还会记得自己?
王珣病重,有很多人来看,桓玄不想碰到其他人,先至偏堂。他问王谧王东亭的病情怎么样了,他回答还有一口气,还能说话。
就刚才,王珣还问他世人把他的父亲比作哪一位,他回答北中郎王坦之。王珣听后,转过身面对墙壁躺着,叹息道:“人真是不能不长寿。”
王谧无话,珣一直认为自己父亲的才能在坦之之上,只可惜三十六便去世,哀思更浓。
接下来,王弘就来了,当年的少年也变为英俊的青年,他先看到陶渊明,疲惫的脸上露出难得的喜悦,就要过去和他谈话,想到还有桓玄在场,眼里倒有三分感激,说道:“感谢桓南郡前来探望,家父正在右厅,就是以前的那间,君自去。”倒不是做儿子懒得领,而真是不想打扰他们见面。
带着点紧张,桓玄走进王珣房间,他已经是对外侧躺,双目微闭,不知道是在休息还是睡着了。头上皆是灰丝,脸上皱纹隐隐可现,人竟然老得这样快,只是眉间、面中散发出的洒落依旧未减。
一个人特有的神意,是难以消失的。当初,王珣和谢安因为婚姻交恶,都避免一起出现。后来谢安当中书监,都要到中书省,珣到得晚,座位窄小拥挤,谢安还是收拢双膝,容纳他同坐。即使坐在前岳父旁边,他依旧闲适舒畅,谢忍不住注目看他。
到家后,谢安对妻子刘氏说:“刚才看到阿瓜,真是难得的人才,即使我们已经没有姻亲关系,还是让人难以平静。”
同样的,对于谢安,王珣还是有那一份尊重,听说谢安去世,他立刻敢去都城拜望王献之,说要去哭吊谢公,献之本来是躺着,听到后立刻吃惊地坐起来说:“这正是我希望你去做的。”
于是,王珣就去哭吊,谢安一部下不让他上前,他不理那人,径直上前,哭声悲痛,哭完后,也没和谢安儿子谢琰握手,直接退下。
珣依旧在梦里,那些他曾经遇到过的人,都一一出现。作为王导的孙子,他从没受过委屈,成年后就到桓温手下做事,想想,那时候应该是最有趣,最意气风发的。那一群年轻人在桓温手下闹,文学修养最高,最会和桓温闹脾气的是袁宏,常常被温打回庶人,需要向他求助。
一次,袁宏又被免官,恰巧桓温急需布文,让袁宏靠在马前写,他手不停笔,一下子写七张,极出色,王珣在一旁深深赞叹,袁宏倒说:“阿瓜啊,你总得让我在赞美声中得到一点好处啊。”珣会意,就到桓温面前替他说话,见是他来,桓温也就笑着不追究了。
时光匆匆流走,桓温也离开了。自己像失去了依靠,后来被王雅推荐给先帝,又被王国宝阻止,又经波折,才得到皇帝的赏识。自己、王恭、郗恢、殷仲堪、徐邈皆受皇帝信任,说白了也都在讨好皇帝,在争夺中,论官位,比不上徐邈,论实权,比不上郗恢和殷仲堪,但是,他们都死了,只有自己还有一口气。
如果真早追究为什么自己空有名望,却不受重用,应该是对桓温的过度维护招来他人的不满和皇帝的忌讳。如果问自己为什么往身上泼脏水,那应该是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还有,分别那天,那个孩子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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