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昏黄的灯光下,芸娘平素却不失娇美的玲珑面孔,眉眼间满满的都是心疼和关切,贴身绣帕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让顾同不由得迷醉其间,即使,这个女人,是他名义上的嫂子。
可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难道不是吗?顾同心间,向自己莫名的问道。
“你为什么不回去?”连顾同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突兀的问这样的一句话,甚至,说完这句话,他心间就开始后悔,生怕芸娘顺着他的话,理所应当的就回了自个家去!
芸娘正在用绣帕在烛光下,认真的替顾同擦拭着嘴角的浮肿和血丝,没来由突然听到顾同问了这样的一句话,手中动作不禁一顿,心似针刺一般,阵痛不止,慌乱之下,竟然不知道该回答顾同的话。
“你回去可能会要好一些?”
顾同虽然后悔自己说这样的话,但他不能让芸娘陪着自己受苦受难,他不能成为她的拖累,芸娘还年轻,而且与自己的哥哥并没有任何实质关系发生,在他看来,芸娘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听顾同还犹自说着这样的话,芸娘心中的慌乱,点点滴滴成了悲痛难受,连她自己也不能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绪,眼角泪水,顺着脸庞,一溜溜的落了下来。
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会让芸娘哭鼻子,顾同这个时候深深的懊悔了起来。
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规劝芸娘莫要再哭,心中百般着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团团直转。
“你莫要哭了,以后我再也不问你这样的话了,我也会照顾好你的!”想了半天,顾同才自以为是的说了这样一句安慰的话儿,他想,既然芸娘不愿意离开顾家,那么作为男人的他,他就应该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给她该有的照顾。
听着这话,芸娘不仅没有止住泪,相反哭的更加凶。
“我不是不离开,我走了谁照顾你。”芸娘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掩头一阵哭,之后,罗裙姗姗,就转身出门回屋而去,临出顾同放门前,还不放心的说了句:“你早早安息,有我在,这个家不会垮的!”
望着绝尘而去的嫂嫂,顾同一时间哭笑不得,他不由得想到,这个傻女人,当真是傻的厉害。
也是,放着别家,若是有这样的情形出现,只怕女方早早的就离开,决计不会像芸娘这样为了小叔子而选择留下来守活寡。所以,顾同觉得顾家现今的情况,让芸娘选择离开,可能是对他对她都极为好的一个选择,哪知,自己一言出口,芸娘反应会如此激烈。这当真是出乎他意料。
芸娘自身条件并不差,相反,不论样貌还是家世抑或才学,都胜出一般女子。
根据之前那个顾同的记忆,芸娘乃是关中望族柳家旁支之后,和唐朝的大文学家柳公权那都是同家,只不过唐朝灭亡之后,关陇世家支离破碎,家世地位是大不如前。及至当今之世,由于女真人执行的南北面官制度,整个汉人地位都是很低贱的,即使柳家是有名的望族,可在这样的大历史环境下,也丝毫不能例外。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贫寒如顾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也是完全不能同柳家这样的豪门大户相比,跟不要谈什么攀亲接姻缘了。
至于为什么自己的大哥能够娶到柳家的小姐,而且是做的童养媳,这还要从上一辈人说起。
原来顾家的老爷,也就是顾同的便宜老爹,曾是长安城的一名小吏,负责监牢的看守,而柳家的大老爷,也就是现今柳家的家主柳三变曾经因为得罪女真贵族,被无故投入了牢房,并且那位女真贵族曾经放话,说是有生之年,绝不会让柳三变走出牢房半步。这且不说,想那牢房之地,何等险恶,倘若不是顾家老爷子,也就是顾同他爹为人心善,对柳三变周致的照顾,柳三变又有何德何能能够活生生的走出京兆府的大牢?
牢房之中,得到顾家老爷子照顾的柳三变自然是对前者感激不进,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柳三变死活都要同顾老爷结下儿女亲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顾家长子为妻,并且还立下了字据为证。
后来,柳家人经过一系列的运作,终将柳三变从牢房之中营救了出来,而顾家这边,随着顾同大哥的年龄愈长,娶妻生子自然是成了顾家的头等大事,顾家老爷子念及与柳三变的约定,便拿着曾经立下的字据到柳府兑现承诺。
等到了柳府,却哪知,已经成为柳家家主的柳三变心中却起了变卦,他哪里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到贫寒下贱的顾家为妻呢?
不过因为先前已经答应了顾家老爷子,并且还立下字据为证,柳三变不想毁约,被人戳脊梁骨,情急之下,他便将柳家本族内的一名孤女收到自己跟前,认作女儿,并将她嫁到顾家,与顾家长子为妻,这女子便是娇美憨厚、贤惠朴实又对顾同百般照顾心疼的芸娘。
在顾同的印象中,芸娘似乎从来没有哭过,哪怕是自己哥哥战死沙场,也不曾见的她落下半分眼泪,却不料,今夜因为自己的一番混帐话,害她伤心落泪。
越想越内疚的顾同,辗转反侧,始终不能睡去,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去给芸娘道声谦,这样也好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
披上棉布制成的藏青色衣袍,绕过正中间的客厅,走到西厢房芸娘的住处,顾同见其房中灯光还亮着,纸糊的窗子里,一道清瘦的身影,正不停的抽搐,这样的情形下,他原先想好的道歉的话语,此时竟不知要如何张口是好。
几次抬手想敲门而入,最后想到,古代伦理之防甚重,顾同心中虽有当面道歉之意,却不能不顾及礼节束缚。
最后,无可奈何之下,顾同只站在窗前,轻轻敲了几下窗子,想着能够引起芸娘的注意,复而真诚的说道:“嫂嫂只当我酒后乱言,伤到嫂嫂之处,还请嫂嫂莫要责怪。”
寥寥几言,却让顾同觉得好像是与人摔了一跤般的费力,说完话后,就打算直直的回屋睡觉。
在他转身之际,只听屋里芸娘清脆婉亮的声音略带哭腔的说道:“叔叔且慢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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