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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着太后的小腿坐下,沈籁君顺势边替太后捶腿边仰头道:“往常听人说,菩萨身边总有什么灵童,玉童陪伴在身边的,今儿个籁君在太后左右那么一坐,才突然发现,哎呀,太后跟籁君可不就是书里的菩萨和玉童吗!”太后近年理佛,最是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像菩萨的恭维话。往常造就的那诸多杀孽,一直是太后的心病,看了佛家的轮回后,太后深怕自己来世会坠入三恶道去还债,故而,沈籁君一番恭维算是说到了太后的心坎上了。
伸出怀抱将沈籁君亲切的搂进怀里,太后满脸笑容的将沈籁君仔细轻抚一通后,才望着众人道:“籁君这妮子,哀家看着比玉童那也是有好无差的,以后哀家有她陪着逗笑,这慈宁宫总算不那么冷清了。你们啊,哀家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若谁敢背后对籁君妮子不敬,几十年的老脸可就没有了。”在太后面前有几十年老脸的也无非就是吴本忠,红鸾,绿鹦,喜鹊,燕鸽五人。红鸾早在太后亲女安凝出生时,被太后赐给了安凝,眼下这屋内也只有四人有这份资历了。太后言出必行,几人不管有没有轻慢的心思,当下都是一阵惶恐不安,跪下连连表忠心。
沈籁君看着几个人年纪跟自个母亲一般上下,虽是在拜太后,到底自己是坐在太后旁边的,这样一想,心里便觉得有些别扭。再想到太后借自己名誉发作这些人,自己若不求情,显得刻薄不说,若是被这些人,哪一个记恨上了,这可是件麻烦事。再说,太后未必没有替自己立威的意思,自己开口求情才方算不辜负太后的一番好心吧。
“太后,籁君这么可爱,慈宁宫上下哪一个不是真心喜欢的,您啊,可真是关心则乱了。吴总管和几位姑姑都有些岁数了,您还是让他们起来吧,若太后不让起,籁君也不敢再坐着了。”太后见目的达到,自然乐意卖给沈籁君一个人情。欢喜的捏了捏沈籁籁君白腻腻的小脸蛋,太后挥手道:“都起来吧,看在小籁君份上,哀家也懒得跟你们发脾气了,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好孩子,真心是招人疼的不得了。”
“太后说的可不是,奴才随沈小姐从苏州到京都,像这么乖巧早慧的小孩子,奴才真是头一次见,哪里能不喜欢呢!”太后发话了,身为太后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吴本忠自然要应奉一番。绿鹦,燕鸽,喜鹊见太后喜笑颜开了,自然也乐意逗太后高兴,首先听得绿鹦道:“以前奴婢还以为自个小时候招人稀罕,如今一瞧见沈小姐,那是一分这样的念头也没有了。奴婢幸亏早生沈小姐几十年,否则呀,真是要惭愧的没法儿活了。”太后一听,果然笑得更加欢快了,手指着绿鹦打趣道:“你这张巧嘴啊,真不愧哀家当初给你赐名绿鹦,可不就是活脱脱一只学舌的老鹦鹉嘛!”绿鹦也不介意太后称自己老鹦鹉,见得太后高兴,也顺着太后笑了起来。
燕鸽陪着太后笑了一会,觉得太后稳住笑气后,才望着沈籁君道:“奴婢可没有绿鹦那么能贫,不过这沈小姐真是一个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欢喜的,奴婢虽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词儿,不过这会儿倒是想起了一个,可不就是仙童翩翩下凡来嘛!”太后听得燕鸽说自己想到了一个词,原本还有些纳罕,如今一听,哪里是什么词,分明就是一句俗话嘛,这样一想不由得又笑了起来。握着沈籁君的小手,太后边示意沈籁君看着燕鸽边开口道:“小籁君,你瞧瞧,这个比那个更不知羞,说好的词儿竟然变成一句话了,也亏得她开得了这个头,她不知羞啊,哀家也替她脸红哩!”
沈籁君闻言大方的笑了笑,随后看着燕鸽道:“燕鸽姑姑话粗理不粗,这可不就是证明太后调教有方,这身边的人啊,都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尽是些实诚人。”太后听了此话后,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喜鹊见沈籁君这么快就能得了太后心意,心里也暗暗替沈籁君开心。“太后,好话都让他们三个说完了,害的奴婢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不过呀,奴婢刚在大门口,一见沈小姐的样貌气度,脑子里就想到了四个字“神仙妹妹”,可见今儿是小神仙来拜老神仙的好日子了!”还说不会说话,这一气呵成,真是比前面三个说的可还要玄乎,小神仙,老神仙的,沈籁君想到此,偷偷给了喜鹊一个赞的眼神。
几人插科打诨的轮番逗笑一番后,话题终于正式扯到了沈籁君的身上。只见太后把沈籁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才满脸慈爱的道:“小籁君,你带来伺候的人,虽对你尽心,不过却不是宫里的,将来会有很多不便。所以哀家就将喜鹊赐给你做教养姑姑吧,有她在你左右伺候,哀家就放心了。”
沈籁君听后连忙谢恩,并从软塌上站到地上,对着太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才作罢。喜鹊对太后的安排也很高兴,她们这些深宫姑姑,打小就被卖进来了,宫外面也没有家可寻。现在太后在时,自然千好万好,日后,太后不在了,下场不外乎两种,要么被放出宫去自生自灭,要么在宫中一个小小院落苟延残喘。现在趁着太后在时,能被赐给一个官家小姐做教养姑姑,将来有人养老,这自然是比前两种结局好太多了。既然被太后赐给沈籁君了,喜鹊眼见的沈籁君跪下了,自然是要随着沈籁君共同进退的,当下也上前一步,在沈籁君身后对着太后跪下了。太后见状,连忙将沈籁君从地上捞了起来,而后有些心疼的望着沈籁君道:“你这孩子,这般见外做什么,以后你只当哀家是你祖母好了。你一个小小人儿,哀家将你从你父母身边接来,自然是要对你千万般宠爱的,以后这紫禁城里,若有谁对你不敬,你大可放手去出气,出了什么事,哀家替你担着!”
沈籁君看着太后真情流露的样子,实不像作伪,可又想不通太后为何这般看重自己,若说有别的企图,待自己这般宠溺,也是有些过了。不过,太后宠爱自己总是好事,沈籁君想到这里,遂也放下了心结,一心一意在太后身前逗趣了起来。太后给沈籁君安排好教养姑姑一事后,又想起了沈籁君如此灵秀人物,若是只学针刺理账未免少了几分淡雅之气,若是以琴棋书画为辅,那才显得慈宁宫的风范。“小籁君,你在家可读过些什么书,喜鹊对内宅一事虽通透,不过说到琴棋书画,那可就是个睁眼瞎了,哀家可不愿小籁君成为一个无才女子。男人总说女子无才是德,那谢道韫,卓文君,李清照等人不照样流芳后世,可见这话是不当信的。”
沈籁君在家读的书自然是不能告诉太后,虽听太后口气并不是那等气迂腐守旧之人,不过一个女娃读四书五经史记百家启蒙,在时下说来,也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了。沈籁君看着太后,在心底将前后去繁从简一番后,才笑着道:“籁君在家不过是父亲教着认识了些字,琴棋书画在母亲的指点下也有涉猎,不过学的并不精通。说来不怕太后取笑,籁君以前因为口齿不便,就喜欢看佛书,对琴棋书画兴趣不大,现在虽然能说会道了,想必也是难改过来了。”
太后本有心替沈籁君聘请琴棋书画各类大家来进宫教习,此时听得沈籁君拒绝,也就不再提说了。看着沈籁君对答如流的样子,太后真的很难把沈籁君跟哑巴联系在一起。怜爱的拍了拍沈籁君的小手,太后自动退了一步道:“既然如此,不学也罢,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什么优伶墨客使不动?不过学会鉴赏是必要的,以后哀家自会慢慢教给你。”此后,太后又问了沈籁君一些其他的生活上的事,沈籁君也逐一细细的说给了太后听。两人像祖孙般的依偎在一起,直看的堂下几人心思百转。日头不知觉的就落了山,吴本忠看着墙角的沙漏,推测了一番时辰后,免不得要上前提醒道:“太后,可是要让沈小姐下去梳洗一番,奴才掐着时辰,回头也该摆膳了。
经吴本忠提醒,太后才惊觉外头已经是昏黄一片了,随之想到宇文瀚也该过来了,太后这才止语。一边握着沈籁君的肩膀,一边让喜鹊上前扶住沈籁君,直到把沈籁君稳妥的交到喜鹊的手上后,太后这才坐直身子道:“籁儿,你陪了哀家这许久,想必也是累了,让喜鹊陪你去籁阁安置吧。晚膳喜鹊会打点妥当的,今儿个用完晚膳后就不要过来了,好好睡一觉,明儿个再过来就是了。”
沈籁君从慈宁宫退出来后,彻底的松了一口气,暗道:“眼前第一关算是完美的过了。”喜鹊把全副身心都放在沈籁君的身上,自然没有错过沈籁君从眉间一闪而过的轻松。眼瞅着沈籁君小大人的做派,喜鹊忍不住轻声道:“小姐不要忧怕,太后对小姐没有坏心的,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神奇,想必这也是小姐的福分造化吧。”喜鹊的欲言又止,让沈籁君更加肯定太后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一定是有不能宣之于口的原因的。不过好奇害死猫,沈籁君自然不会硬逼着喜鹊现下给自己说个明白,既然是出于好心,即使有些内情瞒着自己又有何妨了!有些事情,该让你明白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何必非得急于一时?
“我知道,太后眼里的关爱我感觉的到。不过我还是不想给太后惹麻烦,以后我若有什么不如法的地方,姑姑您可一定要多多提点。”喜鹊刚刚情不自禁失言后,本有些懊悔,现在听得沈籁君不追问下去,暗暗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对沈籁君也是越发的喜爱了。“小姐哪里的话,太后将喜鹊赐给了小姐,以后小姐就是喜鹊的主子了,小姐有什么吩咐的,喜鹊自当全力以赴。”沈籁君淡淡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慈宁宫红漆门口,一顶粉红的小软轿四周早已经有四个小太监在那里伺立着了。沈籁君看着自己全身毛绒绒的服饰,在看四个小太监单薄的皂衫,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劝诫自己一定要惜福,感恩。
太后拨给沈籁君的天籁之阁,与慈宁宫不过几射之地,只短短片刻,沈籁君便听到了软轿落地的声响。从轿子里迈出来后,喜鹊先上前去喊门,沈籁君站在原地,从荷包里抓了一大把金骒子,伸手递给四个小太监道:“辛苦你们了,这把金骒子拿去吧,你们穿的如此单薄,先回去吧,若是因此感染了风寒,那岂不就是我的罪过了。”四人面面相觑,并不敢贸然上前接住沈籁君递过来的金骒子。沈籁君见状也不收手,知道是自己刚才的态度太过亲和,让他们产生疑虑了。无奈的嘟了嘟嘴,沈籁君只得换了副口吻道:“莫非你们是嫌本小姐出手不够大方,所以不接,若没有此意,就赶紧拿去吧。”
几人当下不敢再迟疑,连忙毕恭毕敬的从沈籁君手里接过金骒子,然后再告退不提。天籁之阁的人听得喜鹊说沈籁君回来后,连忙都一窝蜂的迎接了出来。沈籁君扭头看着身后一张张熟悉的笑脸,不由得重拾了昔日的笑容。“好了,都起来吧,深儿你领着燕儿,弯儿去帮喜鹊姑姑的忙,善佳,师菲跟我进屋去。”当下几人分作两拨,各自忙碌了起来。天籁之阁的晚膳虽还未摆上餐桌,但可以想见定是一个融洽的晚宴。反观慈宁宫处,虽此时餐桌上美味佳肴,琳琅满目,可惜在座二人却仿佛是胃口不佳,生生冷落了这一席豪宴。
宇文瀚紧握银筷,任由玉碟上面的金丝肝变凉,也丝毫不见动作。身侧布菜的李正全以为菜不合宇文瀚味口,赶紧上前,想再夹一块糖醋排骨给宇文瀚,却听得宇文瀚看着太后道:“儿子心中有疑惑不吐不快,烦请母后见谅。母后如此维护沈殊,到底为何?”
太后低头盯着银碗中剔净骨刺的鳟鱼肉,不想让宇文瀚看见自己眼中的悲凉,悠悠片刻后,太后才抬头道:“皇帝可还记得你生母孝敬太后?那时她生产你时,先帝曾亲眼目睹了金龙临空入汝母腹的场景,也正因此,先帝对你嘴上不说,心里实则是偏宠的。你能得登大位,一是哀家尽心护你长大,二是你确有为君之智,三恐怕也脱不开你生产时的异兆。这么多年过去了,哀家本不欲旧事重提,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跟你说说了。”
宇文瀚面上一怔,心情有些沉重,想到当初自己能从几兄弟中间脱颖而出,以自己出生时金龙入腹可大有关联,如今听太后语气,却是有假不成?宇文瀚不敢再想下去了,还是觉得听太后详说的好。挥手将慈宁宫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后,宇文瀚这才看着太后道:“母后有话不妨直说,今天的话出的您口,进的我耳,必无第三人知道!”
太后见慈宁宫内只剩自己和宇文瀚后,整个人也委顿了下来,闭上眼睛深深的长叹一口气,仿佛有无数心事尽在其中。再睁开眼看宇文瀚时,太后的眼圈已经有些湿润,迎着宇文瀚不解的视线,太后轻轻的道:“此时说来话长,当年哀家深受先帝隆恩,自觉无子是个遗憾。这个念头被先帝知道后,先帝便宠幸了一个宝林,宝林份位低下,自是不能亲手抚养皇子。先帝把这想法告诉了哀家,并付诸了行动,后来不久,那宝林果然怀上了龙子。当时先帝其实已经有11位皇子,虽然只有三位还健在,但儿子对先帝来说,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初为人父的喜悦了。果然,那宝林在宫里上下受排挤,生计艰难求到了哀家这里,说愿意去母留子,哀家眼见的鱼儿上钩,自然是应允了。”
宇文瀚神色幽幽的看着太后,半晌才听到自己平静的问着太后,然后了?太后勾了勾唇,有些不忍的垂眸道:“哀家与那宝林达成协议后,便将他接到了哀家当时居住的长秀宫养胎,日日参汤补药伺候。那宝林即是进了长秀宫,自然也是随着哀家能常常见到先帝了。所谓日久生情,先帝随着见那宝林的次数渐多,竟是有了怜爱之心,不忍哀家再掠夺她的孩子了。哀家当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于是哀家明面上使了一个拖延之计,暗地里却已经开始计划怎么让那宝林死的物超所值又不让先帝疑心。后来,哀家找了一个会变戏法的接生婆,先帝唯恐哀家对那宝林下毒手,竟亲自来镇场,可惜,来了也只见到金龙入腹的画面,而那宝林却因福缘浅薄,产下皇子后就归西了!”
话到这里,宇文瀚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的生母就是太后口中的那宝林。而自己金龙入腹的奇兆,也不过是一个变戏法的接生婆受太后的指使来糊弄先帝的障眼法。自己的奇像可以人为,别人的瑞兆自然也能人为,半真半假才是流言的最高境界不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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