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春一愣，哼了一声：“糊涂，郑公子已知此事，杀了那少年岂不是令人起疑？”
“是是是，属下考虑得不够周到。”
马长春沉吟了一会，道：“罢了，先去请那少年过来，我亲自询问他一番。看看他身上到底是有什么秘密。如果真的太重要……那就跟郑公子共享这个秘密也不错。”
至于把秘密共享之后，那个方旭嘛……自然就要处理掉了，省得泄露了秘密。
“是。”马福应了一声，又小声问：“老爷，如果那少年不肯说实话，或者故意隐瞒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不说……要不要，我先去刑房准备准备？”
马长春沉吟了一下，不置可否，只挥挥手：“下去吧，把他叫来。”
另一边，方旭房中。
丫鬟小玉刚刚离开，方旭就问：“小草，那大先生，是不是就是那位叫马福的管家模样的人？”
“是啊，我也是听见别人叫，才知道他是大先生的。”
“哦……”方旭微一沉吟：“你扶我起来，我去照下镜子。”
方旭从床上撑着坐起来，就要下床。
但身子绵软无力，手脚和前胸后背，不少地方是又痒又痛，非常难受。都是冻伤留下来的后遗症。只一动，就不禁微微皱眉。
小草扶着他站了起来，走到不远处的铜镜面前。
一看，镜中是一个相貌平凡的少年，与方旭前世颇有几分相似。但看起来很瘦弱，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旭哥哥，怎么突然间想起要照镜子？”小草不解。
方旭轻声一笑：“我这是在练脸呢。”
“练脸？”
“没错……”
镜中的少年，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方旭曾经在朝堂上混过，当过小吏也当过大官，对于官场的某些不传之秘，可是精熟得很。
比方说，练脸，又叫练面。
练脸所追求的目的，是不管心里想着什么事，脸上都必须保持着同一副表情，哪怕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同时，还能根据不同的需求，改变不同的相貌表情。
就算是在心里骂人家全家忘八/蛋，心里干那皇帝老儿的十八代祖宗，表面上也能保持一副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模样。就算是心里怕得要死，表面上也得保持一副大义凛然誓死如归的表情。
很虚伪？
的确是很虚伪。
但是，如果没有这几张面具，在朝堂上，根本混不开。就算一时间成为高官，最后都是掉帽子或掉脑袋。
在古代，凡是当官的，当将军的，到了一定的位置，都必须喜怒不形于色，就算脸上真的动怒与露出喜色，也必须是故意装出来的。一旦把心里的想法都在脸上与眼神里面表露出来……那十有八九，离倒霉不远了。
练面不仅止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想法，同时，也是为了应对“策问”和“奏对”时能分出更多的心思去思考问题。把种种脸面练得炉火纯青，收发自如，那就算遇上了突发变故，也不用急着想如何应对——先把一张脸面排出来，然后再迅速转动心思应对。
“唯有脸尽，所以礼至。”
只有将脸皮练到家，那才能达到“不管突然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出现失礼的行为”。
所谓的“礼”，真正的目的，是让人在你的表面行为举止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挑不出任何过错，最起码让人对你不反感。所以，古人重“礼”。
后世鲜有流传，在古代某些内斗得特别厉害的朝代，身为一个合格的官员，必须要掌握“公严铁尊面”、“诚惶诚恐面”、“清风和阳面”三种面孔，兼修“大义凛然面”、“愤慨填膺面”、“含冤不屈面”、“号淘大哭面”、“专注倾听面”、“若有所思面”，以及“惊容”、“怒容”、“悲容”、“喜容”、“悲喜交集面”等等。
记得在大明朝堂上混的时侯，不管接待地方官员还是拜会京官甚或是接见新科士子，首先就得看对方的脸面练得如何，就能初判对方的城府之深浅。
而方旭，前世就曾将这些脸面，练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堪称宗师达人。
“可惜，有几世不懂得练脸的诀窍，走得相当不顺，当官当将军当到后头，都走不下去了。上一世，当推销员的时侯，如果懂得练脸，我就不会干不下去，不至于连医药费的钱都拿不出了。
“不过，这一世，记起前世之事，只要对着镜子研究一下现在的面孔，稍稍调整一下面容，应该就能捡回前世的本事。”
方旭正想着，镜中少年的脸上，就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恍若诸葛再世。
此时，房门外又传来了铃铛声。
丫鬟小玉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放在桌上，打开后，端出两碗粥。
一碗粥稍微多点，另一碗稍微少点，粥里面带着点肉丝的影子，散发着奇异的香气。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了，连小菜都没有。
那丫鬟招呼两人过去坐下，才道：“管家吩咐了，说你睡得太久，肠胃虚弱，最好就喝点粥，不吃别的。”
方旭微微点头，端过稍大的那碗，尝了一口，就感到一股暖流涌入肠胃，但随后，胃中竟又升起一股热流涌向全身，暖烘烘的，好不舒服。
他脸色微微一变，惊讶地道：“这粥……”
“呵呵，里面混了半成的下品灵米。前几个月，市面上一斤凡米，便宜的才二三十文钱一斤。灵米有钱也难买到，最便宜的也要二三十两银子一斤，足足差上一千倍呢，吃着可养身子了。比那些没带有灵气的普通人参田七还要滋补。不是大户人家根本吃不起。”
“哦……”方旭暗想：“这个世界的贫富差距相当大啊。有人连二三十文钱一斤米的粥都吃不到，有些人却吃着二三十两银子一斤的灵米饭……这社会等级差距，肯定也很大。
“像马大善人这种大户，随手把我这样的小乞丐活活打死埋了，恐怕也没有人会理会。”
方旭心情沉重，默默喝了几口，却发现，小草定定看着他。
就问：“你怎么不吃？”
小草咽了咽口水：“这应该是给旭哥哥你准备的，我不饿，等下再……”
说着，她的肚子就咕咕地响了起来。
方旭笑了，声音沙哑低沉缓慢地道：“这混入半成灵米的粥，很滋补，我吃一小碗就足够了，你先吃你的。”
“哦……”
“快吃。”
“好。”
两人把粥喝完，都觉得身体暖烘烘的，肚子莫明其妙就饱了，很神奇。
放下碗，方旭拱拱手，声音沙哑而缓慢地说着：“谢谢姐姐了，不知道如何称呼？”
那丫鬟抿嘴一笑：“不用谢，我叫小玉……对了，等下管家要过来……我们都叫他大先生的。”
“谢谢小玉姐姐。”方旭哑着嗓音道谢。
小草也连忙道谢，
那丫鬟麻利地收拾了碗和汤匙，提着食盒离开。
才一转眼，就又有另一个丫鬟走进来，身边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正是那个马福。
方旭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忙站了起来，声音沙哑低沉而缓慢：“没想到竟是大先生亲自过来……之前真是多谢大先生的救命之恩了，若不是大先生您和马大善人马老爷，恐怕我和小草已经……大恩容后报，此时请先受方旭一拜。”
他说话很慢，仿佛每个字都说出来喉咙都很难受似的。那马福却是等他把话说完，并且行完了礼，这才挤出一丝笑容：“起来起来。你身体刚好，不用多礼。对了，身体怎么样，好了点没有？”
“好多了……多亏大先生您让人送过来的灵米粥，很长力气，吃了暖烘烘的。”
“嗯，那就好……”马福点点头，随后，脸色肃然：“小兄弟，我家老爷说了，如果你醒过来，吃了东西，就让你过去见见他。他有点事情，想要问一问你。”
方旭心里一跳：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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