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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么？”
下了车，邱子川就没有多说话。来的路上，雪后的路面十分湿滑，怕影响邱子川开车，水小琳坐在一边也不曾多说话，只是偶尔赞叹下车窗外的雪景，而邱子川只是简单的应声着，有时连应声都好像懒得张一下口。
“没想什么，能想什么啊！”邱子川燃起一颗烟，轻轻吐了口。然后，伸过手来又将水小琳的手牵了过去。
水小琳感觉到今天邱子川的话语比以往更是少得可怜！但却比以往多了些少有的温和。
来到河边一下车，感觉到路滑，邱子川就绕到车的右门，随着水小琳打开车门，便把手伸了过去，水小琳握住邱子川伸过来的手下了车。走在这盖着厚厚积雪的河堤上，抑或是怕路滑摔着水小琳，邱子川牵着水小琳的的手就一直没有丢开过。
三十多年已过，三月河已非原来的模样，沙滩草坡槐林麦田早已不见了踪影，代之的是石堤、垂柳、草坪，还有曲径亭榭。只有河的上游，还多少依旧着往日的风貌。所以停下车后，邱子川牵着水小琳的手沿着河堤，一直向着河的上游慢慢的走去。
今天怎么想起要来着三月河？
来的路上，还有下车后。邱子川倒是想开口问一下，但几次又把话咽了下去。
有什么好问的，还不是又被老公的那些花花事给气坏了！重温这故地又有什么意思，你还能再重新来一次人生！
倒是自己偶尔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她？
呵呵！笑话！
给她说干什么，自己什么时候有过多愁善感。况且自己还没给曲朦朦说，怎么能先给她说呢！
“你每次来这里都会有什么感想？”水小琳感觉邱子川握着自己的手暖暖的，便多了些随意。
“能有什么感觉。”邱子川的目光依然看着远处。
“那这里的一切对你都没有任何的触动啊！”
“能有什么触动！”邱子川依然不接水小琳的话茬，他内心当然知道水小琳想谈什么。
“我怎么发现你这人有时候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水小琳用力的摇了下邱子川的手，她觉得今天的邱子川可以给她些矫情。
“没有啊！”邱子川的口气依然像缓缓地脚步淡淡的。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邱子川回头看了一眼水小琳。
“如果人生再来一次，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自从与邱子川重逢后，虽然也和邱子川数次来过这个两人初恋的地方，但任凭自己或回忆或感叹，邱子川则从来都是是一字不言，好像这里与他的过去没什么关系。这让当初分手的责任在自己的水小琳，面对邱子川就一直更加的难以释怀。
“我能选择什么！”抽着烟的邱子川说的不轻不淡。
水小琳顿时语塞！
是的，这不是在斥责自己嘛！当初提出分手的是自己，怎么问人家怎么选择！
但水小琳明白，对于自己当初提出的分手，邱子川烦恼过，抑或也有过痛苦。但邱子川是不曾记恨过自己的。水小琳自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最看透他邱子川的人，甚至远比邱子川的妻子曲朦朦更了解更看得透邱子川。
邱子川重情！但，淡人！
邱子川早已把自己分成两个人，一个死了！只是在记忆里，但很美！一个活着，在眼前，但不值得说些什么！
只是这活着的和已死去的总还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他邱子川总还是对自己存着一些眷顾与呵护！
邱子川依旧的不说话，握着自己的手依旧得不轻不重，但却丝毫没有一点丢开的意思。
“你记恨过我吗？”沉默中水小琳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一边想着邱子川不是那样的人，一边还是情不自禁的问出了这样的话。
“我一直想知道！”水小琳又摇了摇邱子川的手补充道。
“你相信爱情吗？”半晌，邱子川回过头，答非所问的笑了笑！
“相信！”水小琳眼睛大的认真地答道。
“可人要生存！”
看着远方，邱子川又不说话了。
水小琳先是一愣！
但接下来的思考中却感觉邱子川的这句话深深刺伤了自己！
是的，当妈妈发现了自己与邱子川的早恋，当即打电话告知了已恢复工作在市里任主要领导的父亲，礼拜六爸爸一回来，晚上就和妈妈两人和自己进行了一场极其严肃的谈话。
谈话反复就两条。一，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考上大学。二，虽然文~革结束，但不等于就不讲成分论了，邱子川的家庭出身在政治有没有前途，现在依然是个未知数。
从早恋的危害性到考上大学的重要性，再到家庭出身对政治前途的决定性影响，爸爸妈妈大量举证反复论证。一句话，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现在必须立即断绝与邱子川的一切联系。
特别是同样也是资本家家庭出身，但在上海解放的那一天就投身了革命组织，后来又嫁给了抗战时期参加革命的工农家庭出身的父亲的妈妈，更是上纲上线，在历数了两个家庭间种种的差别，特别是阶级成分本质的不同后，便武断地将两人的关系定性为资产阶级家庭子女对无产阶级家庭子女的阶级腐蚀，因此是十分危险的！
倒是生性宽厚的父亲，一直强调的是你这个年龄不该恋爱，学习是主要任务，考上大学是首要目标。
但最后，在身为县中学党支部书记兼校长的妈妈威胁要将邱子川转出县中学的恫吓之下，水小琳还是屈服了！
再后来，在文凭吃香的八十年代，水小琳又是在已任坪阳理工学院党委副书记的妈妈的撮合下，和当时凤毛麟角的研究生毕业的那个自己后来认定是榆木书生的第一任老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至于再后来，水小琳更清楚，人们开始崇拜金钱了！
是啊！政治生命，文凭膜拜，物欲横流，这每个时代的烙印在自己的身上都有着深深的痕迹，自己怎么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相信爱情呢！
可这也不怨我啊！
水小琳又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因此，内心也是委屈的！而且，我也不幸福嘛！
但此时，面对邱子川，这些话是说不出口的。不仅在于当初与邱子川的绝情是自己的不是！更在于，对此邱子川从没有说过什么！
“你这个人啊！我发现这两年有些怀旧！”邱子川停下脚步，回过头终于主动开口了。
“你看！”邱子川抬手指了下河面。
“这河水悠悠不息无言无语，从远古洪荒到现在，它捎走了这岸边多少的故事。谁知道千秋万古间这里有过多少的风花雪月，爱恨泪语！甚至是生离死死别！我们那点小破事，小小浪花！或许小小浪花都算不上！”
雪后的冬日照耀着银装素裹的大地，宽阔的河面水波粼粼缓缓流动。
说到这里，邱子川松开牵着水小琳的手，轻轻的把水小琳揽入怀中，然后在水小琳的肩背上又轻轻的拍了两下。
接着，邱子川又牵起水小琳的手，继续缓缓的向前走去。
这一刻，忘了钢材心中的刺伤，水小琳又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但她心中也惊讶邱子川今天是怎么了？不仅如此，这也是自己和邱子川重逢以后，在这三月河边，不！是再重逢后的所有的相聚和相处里，他邱子川第一次提到和自己的过去。虽然只是一句话！
走过一处漫坡，邱子川停下了脚步，举目四处张望。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对岸一处有着一小片沙滩的河湾，那上面也有一片顺着草坡绵延而上的槐树林，且那岸高高的耸起，后面则是平荡阔远的田野。
“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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