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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阳峰上朝阳初升,此前大雨一连下了七日才肯停歇,仿佛天地也可动容。
经过几夜风雨,万物都透着一丝疲惫,但当第一缕暖阳照下,却又显出无限生机,人世间便是如此,轮回往复,恒古未变。
所以盼长生,也怨长生。
十二年前大闹断阳山的鬼妃身陨山门,云邪剑现世等等的流言蜚语,以极快的速度在玄阳门内部蔓延开来,虽然个中内情已被羽阳真人严令封锁,除一干牵涉其中的人之外,旁人只得皮毛,但是只此只言片语也掀动了不小的风波。
天心殿经过了两日的喧闹,此时却是静的出奇,偏殿里羽阳真人端坐在厚厚蒲团之上,双目紧闭,杨天德安静的站在不远处的窗前,看向窗外架在云端上的镜桥。
许久之后,杨天德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羽阳真人,开口问道“师父,你意已决了吗?”
羽阳真人微微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难道连你,也觉得为师错了?”
杨天德轻轻摇头,“自您接掌本门,数百年以来,玄阳门日渐壮大,今已是如日中天,师父又是有大德行之人,弟子怎会如此想法,只是…”说着他顿了顿,随即道“只是其他师长与同辈们所言,也不无道理,事关云邪剑,若有朝一日这消息不慎传将出去,且不说那狱魔殿众和碧霞青庭,就是其余大大小小的邪门正道,也不会善罢甘休,怕是…”
“怕是如何?”羽阳真人打断了杨天德的话,“我且问你,我等修行究竟为何,自诩正派又是为何,他们不明白,难道连你也不明白?”羽阳真人转身走到门前,“关于云邪剑的种种,已是过眼云烟而已,如今这剑被刻了死阵,除了那孩子,旁人谁若还想碰上一碰,你且让他来试试看?
“况且你以为舍了那孩子,就能脱得开关系了?即便是劫,也早已成了定数。”
“师父教训的是。”,杨天德躬身一礼,“是弟子愚钝了”
羽阳真人摆了摆手,走到杨天德身旁,声音稍显低沉,“不必多言,老夫懂的,你心怀大义,就算换成是你亲生血脉,为了宗门道义,你也可舍得,只是有时这有情之人做无情之事,才最是伤怀。”
“若非师弟他若还在…此时怕是又要与我打个昏天黑地了吧…”
杨天德自顾自苦笑。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道士匆匆走了过来,“禀报师尊,他醒了。”
“让他先自己静静,晚一点再带他来见我,你先去一趟止风院,我有事要和万棠商议”
道士应声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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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气扑面,躺在床上的文轩睁开眼,闻到一阵药香。
他支起身子,眼前是无比熟悉的陈设,老旧木桌安静的架在屋子正中,桌上摆着油灯和装针线的小筐,采药的竹篮挂在墙上,被子已经叠好,门半掩着。
这是他的家,在雪山深处的草屋。
他恍恍惚惚的走出门,刺眼的阳光让他挡了挡视线,院子里也没有人,柴火整齐的倚靠在墙角,灶台下的残余灰烬还冒着热气。
“娘?”文轩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因他忽然看见,在院门外的那个熟悉身影,背对着他,安静的站着。
文轩紧跑几步,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摔倒在地,再抬头时,那身影远了很多。
文轩又追上去,但是无论怎么用力的跑,还是追不上,他一直跑到了那条他每天都要走过的山脚小径,那身影却转眼间消失不见了。
突然天空阴云密布,狂风大作,空中无数火光亮起,大大小小的火球砸落,撞击,发出轰鸣阵阵,而那身影又出现在半空中,隔空凝望着他,但文轩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和表情。
一块巨大的烧着火的石头出现在那人影背后,飞快的靠近。
在那一瞬间,他看清了青唯的样子。
“娘!!”文轩惊醒,汗流满面,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他坐在一块八角形大石台上,石台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篆字,无数幽光从字里行间中流动,汇聚到他身下。
四下无人,漆黑一片。
原来是梦,文轩眼神空洞,面色惨白,嘴里轻声念了句,“到底哪个才是梦…”
之前所有的画面定格一般,浮上心头,此时的他,没有表情便是最深刻的表情。
云邪剑剑身上的红光打乱了文轩的思绪,他呆呆看着这柄浮在他面前的长剑,动念之间,长剑已斜依在他背后。
他缓慢的站起身,尽可能的把所有心情都深埋心底,喃喃自语.
“只要不去想,就可以了吧?我可以的吧?”
忽然间门分左右,屋外的光线照射进来,使得幽暗空间中明亮些许。
“小施主,如若方便,掌门师尊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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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阳峰立于断阳峰一侧,两座大山比肩而临,但山上景色却是天壤地别,断阳峰上葱葱郁郁,植被茂盛,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总让人看的眼花缭乱,但掩阳峰上却是丝毫见不到一丁点明快颜色,满眼皆是突兀的怪石,像是被十分随意的镶进那灰黑色山体中一般,透着一丝萧索之意,而与断阳峰立在一起,更是被衬托出一种说不出的森然。
断阳峰与掩阳峰在靠近封顶的位置有一座壮观无比的索桥连接,此桥横跨两山三十余里,与云雾相接,远处望去就像是架在云端一般,整个桥身材质奇妙,传是几千年前开派祖师取九天外玄星铁水浇筑而成,坚固无比,时有无源风起,环绕桥身,暖阳照下,整座桥忽隐忽现,流光溢彩,此便是玄阳门内名声显赫的镜桥,镜桥之上时而温暖宜人,时而酷寒无比,时而有猛劲大风,时而又有雷电交加,神奇异常,门内每隔三年便可有一批精锐弟子获资格在此处修行七七四十九日,但能坚持下来的少之又少,但凡能修满天数之人,都可晋升高堂寻得名师。
如今镜桥一侧,掩阳峰一处开阔平台上,一个白衣少年从一座老旧庙宇中走出,身背后背着一柄黑色长剑。
正是文轩。
想必昏迷之时,已有人为他梳洗更衣了,此时的他面如勾玉,唇红齿白,衣冠楚楚,头发半梳观在脑后,半披散在肩头,先前的狼狈已经消失不见,一副俊朗少年的模样,只是脸上麻木,不见半点表情,眼神好似呆滞,又好似带着寒光。
不远处有个中年道士,看似已在此等候多时,见他出来,上前行礼道,“已奉掌门之命,为小施主准备了天舟在此,请施主随我来。”
文轩顺着道士的手抬头看向不远处,只见那里半悬空停着一个酷似雄鹰模样的流金车辇。
“今日镜桥正值雷云汇聚之时,小施主也不得御空飞行,所以师尊特遣此舟作为施主代步之用。”道士又为文轩稍作解释道。
“你所说镜桥,便是这?”文轩抬手指了指反方向斜上云端的一排整齐台阶,台阶偏高的位置已经没入云雾。
“正是。”道士躬身回答。
文轩看了看天,心中又生疼痛。
“这些天飞的太远了。”
说着文轩只自顾转身朝镜桥走去。
“小施主且住,镜桥之上凶险万分,以小施主如今境界,实是万万不可!”道士赶忙阻拦。
文轩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停住脚步。
“哎…小施主稍安勿躁,且由我头前带路。”道士见阻拦无功,赶忙走到了文轩身前意为领路。
台阶显露在外的部分不多,先前无法瞧得分明,但是进到云雾之中文轩才发现,此台阶竟是如此之高,虽然看不清,但是他一直走了半个时辰才得见桥头。
站在桥头一侧,已经越过了云雾层,视线清晰了很多,目力所能及的,是宽阔无比,不见尽头的彩色桥身,各种颜色在脚下灰黑石板上流转,分外妖娆,一圈圈黑云如盘龙绕柱环在桥身以外,不时有雷声炸响,电光窜动。
道士回过头看了一眼文轩,“此可不是一般的雷云,小施主当真要走这一遭么?”
文轩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微微朝道士点了点头,“给道长平添麻烦了。”说罢迈步前行。
而道士此时却没有再追到文轩前面,只是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随着脚步,光线暗淡下来,雷声也变得紧凑,文轩直直的朝尽头处的黑暗走着,步伐平稳,那里亮着一道道闪现的电光,好似地狱牢笼。
突然之间,一道雷影闪过,刚好打在文轩脚边,被击中的石板冒出丝丝白烟,但文轩好像没发现似的头都没有低一下,依然缓步而行,就这样过了半响,已有无数雷电交互着打在他身前身后,有几次甚至划过了他的衣袖,但他始终都还是那个样子,一直到走过镜桥,来到满眼绿色的断阳山头。
“小施主好气魄,在下佩服佩服。”此时那道士又走了过来,不前不后,竟是走在了文轩并肩处。
那道士见文轩寡言少语,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自己的话倒是多了起来,一路上给文轩介绍着沿途的风景,地形,以及路过的各处庭院和宫殿,而文轩始终安静。
“小施主可知你身后这长剑所为何物?”
道士无意间的一个问题忽然让面无表情的文轩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是我娘的遗物。”
“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啊,小施主,掌门已在前面庭院等候多时,在下便就此告辞了。”
道士点指正前不远处,说完笑着后退几步御空而起,转眼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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