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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自倦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夫妻二人面前,好整以暇的道:“冷北城,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吗?六年了,我为你当牛做马、拼死拼活六年了,这‘凉城’至少有一半的基业是我给你打下来的!可我如今得到了什么?论智慧、论武功、论才学,我舒自倦哪一点比你冷北城差?可你却是高高在上的主子!我却是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才!凭什么?你冷北城能做到的,我舒自倦同样做得到!我要成为武林至尊,号令江湖!我不想再回到街头去做遭人白眼白眼、唾面自干的叫花子!”
最后几句话,舒自倦是喊出来的,很用力的喊出来。
冷北城道:“就算你说的都是对的,可你不该杀了冷冷!”
舒自倦神经质的笑了笑,突然把长发遮住的半张脸凑过来到:“我今晚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冷北城道:“比你过去的六年加起来的话还要多。”
舒自倦平素收敛锋芒,沉默寡言,是以,只有面对死人时,他才会不吝啬自己的口才。
在他眼中,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冷北城与雷晓雅,现在都已经是死人。
红烛将尽,冷北城与雷晓雅的生命也该走到终点了吧?
舒自倦毫无征兆的收起笑容,道:“城主,夫人,已经很晚了,你们也该安息了吧?”
——舒自倦准备杀人!
冷北城看向满脸泪痕的雷晓雅,吹了一声口哨,苦笑道:“我死后,请不要靠近我的尸体,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我的手,帮你擦干眼泪。”
烛花蓦地又爆了一下,满室阴风习习,鬼影飘忽。
雷晓雅睁大了眼睛,突然手指着舒自倦背后,大叫了起来:“冷冷!冷冷——”
正要出手杀掉冷北城的舒自倦,被雷晓雅的惊叫声吓了一大跳,蓦然感到颈后有微微的冰凉——
有一只冰凉的小手------在轻轻在抚摸他的后颈!
舒自倦感觉到有人将冰凉的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吐着阴气,轻轻地叫他:“总管叔叔------总管叔叔------你陪冷冷玩弹珠好吗?”
背后的人怎么可能是冷冷?舒自倦心狂跳,这怎么可能?冷冷早已经死了,自己是眼睁睁看着冷冷亲手将他掐断气的,难道-----
难道是鬼?!
舒自倦强迫自己“嚯”地掉转头去,窗外适时地略过一道闪电,响起一声惊雷,他方一回头,竟大吃一惊,骇得魂飞天外——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面色惨白的冷冷!!!
舒自倦惊!大惊!!!
冷北城等的就是这一刻,冷北城出刀,刀光如雪,寂寞的雪。
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雅阁”外,电飞雷鸣,风雨交织;“雅阁”内,却是下起了一场凄、凄、美、美的雪,凄美得让人落泪。
现在正是阳春三月,不应该有雪的。
那是冷北城最后的杀招:寂寞如雪。
舒自倦猛地推开身后僵立的冷冷,触手冰凉;冷冷真的已死,但怎么会无缘无故趴到自己身后来了呢?是哪里不对?
在电光火石间,舒自倦突然想起冷北城吹的那声突兀的口哨。
不好!他已想通是怎么回事,他猛回头,面对的却只有纷纷茫茫的漫天飞雪------
他蓦然惊觉雪中有风、风中有刀、刀上有锋,锋上有血——
舒自倦缓缓倒下去,眼睛带着莫大的惊恐和不甘,口中喃喃的道:“三月十三,莫非是天意------”
高手过招,生死只在毫厘之间。所以,舒自倦死了。
——十三岁出道那年,我在“中原镖局”的后巷邂逅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女孩子,她是岭南温家的女儿温襄儿,她把家传的绝世神兵“断肠箫”和“驱鬼驯兽”术都传授给了我,后来雅雅出现,我离开,襄儿没有挽留,我也没有再回头。就这样,那段自以为石破惊天的感情,无风无雨也无晴,无疾而终。曾说好要一起走天涯,后来却在各自城市安了家。
冷北城利用驱鬼术牵引冷冷的尸身,让舒自倦分神,然后耗尽全身精力,以一招“寂寞如雪”杀了他!
舒自倦在离开的皇宫大内时,曾经对他的师兄御医金梦枕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知道我正要去做一件天大的坏事,可是又怎么样呢?我生就是一个坏人,不做坏事难道让我去吃斋念佛吗?太不感兴趣的事,我做不来。”
现在舒自倦死了,他临死前莫名其妙地提到那句“三月十三”,又是何意呢?一个时间?一个秘密?一个人物?一个组织?还是一个计划?没有人知道。
“忘情水”的药力渐渐消散,雷晓雅唇边有惨淡的微笑,道:“对不起,我负了你,我知道你、你不会原谅我的,我也不敢、不配、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我走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好好照顾自己------”
其实,冷北城心里,还有好多话要问雅雅:“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偏偏是我最好的朋友舒自倦?为什么不保护好冷冷?是什么样的美好未来让你义无返顾的离开?
但,冷北城一句话也没问出来。她让他红了眼眶,他却还笑着选择原谅。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为了振兴凉城,废寝忘食,奔波四方,所以疏于照顾雅雅,才令舒自倦趁她空虚寂寞时引诱了她,更间接害死了冷冷。
他低低的道:“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发小脾气摔东西,不一定要穿的很美但一定要暖和,夜里要记得盖好被子不要感冒,起床不要猛一下子把被掀开容易着凉,少吃太辛辣的食物对胃不好,过街市的时候要左右看一下,遇到事情要想办法别哭鼻子。以后,我不在的,你想哭的话就要笑,听到没?小傻瓜。”
雷晓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黯然想起两年前那个荒唐的春夜,舒自倦握着她柔软的手指,轻柔软语温存,她陶醉的闭上双眼,听,“雅阁”飞檐上的风铃在春风里作响------
——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梦破碎的时候,就是认命的开始。
雷晓雅将一缕割断的青丝放在冷北城掌心,凄苦的笑笑,轻声道:“记着别原谅我,请继续恨我,再见了-------”
——雅雅还是离开了,突然七年似尘埃。曾经不知道,与你在一起的每一晚,都是春宵苦短。后来才发现,与你分开的每一晚,都是长夜漫漫。如果问我现在掌心还能握住什么,我想不过是雨水,长夜,以及孤独。
天光大亮,冷北城掌心紧握着雅雅留下的那缕青丝坐在原处,神情孤寂,长发胜雪,一夜白头。(卷终)
PS:《绾青丝》,一个简简单单关于五年之痒的故事。第一稿雷晓雅是死亡的结局,很多读者私信说雅雅罪不至死,让东野改变了初衷;书评区和书友群太多“冷冷好可怜”“心疼冷冷”“还我冷冷”的字眼,请原谅东野笔下的残忍,愿冷冷转世投胎,终究有人温柔以待。圣诞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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