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伤心中剧震,那老者的几句话,犹如万钧巨锤一般,字字夯砸在他的心间。
他对于自身的情况,如何能不清楚?自幼时起便已患上的嗜睡之症,近几年来更是愈发的严重了,若是再无有效的方法进行遏制,恐怕日后终会恶化至一睡不起的境地。
如今他见那名老者似乎能够洞悉自己的隐疾,便也顾不得老者突兀现身所带给自己的震惊,言语中不由的带了几分恭敬,向那老者长揖道:“小子鲁愚,不明老丈所言何意,还望详解。”
老者颔首言道:“人有三魂七魄,用以沟通天地,调济阴阳五行,乃人族生命之本。其中,魂主神智清明,魄主气血运行。三魂若损,则会神智不清,精神倦怠;七魄若损,则会病痛缠身,难享高寿!”
老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又道:“其实魂魄残损,乃是世俗凡人常见之症,最多也只是浑噩度日或者损及寿元而已。但是你的情况,却要比寻常的魂魄残损更加严重。你的天、地、命三魂之中,已经完全缺失了维系魂魄联系的命之一魂。命魂断,则生机不继,纵使你已将肉身锤炼的坚若金石,却也只剩下一两年的寿元了。”
秦伤神情惶恐,急问道:“不知老丈可有根治之法?”
老者微微笑道:“你之病根,主要在于命魂已断,使魂魄之间难以相应。不过你若能炼化天地灵气入体,凝聚精纯的先天灵元来滋养残魂,维系住魂魄间的联系不断,则未尝不能享百岁之福。”
“恳请老丈救我!大恩大德,小子永世难忘!”秦伤急忙相求。
老者大笑:“我虽能够救你,但真正救你的,却不是我。”
话音刚落,就见老者的身后突然转出一道清丽的身影,向他微施一礼:“秦大哥,别来无恙?”
“婉儿……呃~~李小姐安好。”秦伤忽见李婉儿现身,不由得脸色涨红。又想到自己擅闯至此,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我等不见你,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因此……因此便……”秦伤讪讪的解释道。
李婉儿沉吟片刻,轻移莲步来到秦伤跟前,柔声道:“秦大哥,你的心意,我如何不知?只是……婉儿蒙老祖点化,道心如铁,已决意斩断尘缘,追随老祖修仙访道去。你我之间的缘份,到今日恐怕已是尽了。”
“你,你要走?”秦伤惊问:“你要到哪里去?”
“只在这天地之间,却已非红尘世界。秦大哥,你我从此仙凡相隔,却是不必再问了。”
李婉儿淡然应答了几句,便自怀中取出一物来,说道:“此为炼气凝元之法,乃是仙道入门之密典。你依此修炼,当可助你平复隐疾,延续寿命。你且拿去吧!”
秦伤呆然木立,神色凄惶。对于交至自己面前的救命之物,恍若未见一般。只是怔怔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李婉儿见他如此神态,思及以往种种,不由得也是微微心软。当下将那物件塞到他的手上,轻叹道:“秦大哥,你也不必如此情态……老祖说我天资卓绝,十余年间便可凝炼元神,筑下大道之基。此后悠悠千载岁月,而你却只是凡人之躯,犹如昙花朝露一般,又如何能与我相伴左右……”
秦伤神情一动,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道:“你要修仙,我也陪你一起去!”
李婉儿玉臂轻抖,挣开了秦伤的掌握,微微蹙眉道:“仙道艰难,你是修不成的。”
秦伤怔了一怔,他没想到李婉儿柔柔弱弱的样子,身体内蕴含的力量竟然丝毫不在自己之下。方才自己情急出手,足足用上了七八成的力气,若是抓在寻常之人的手腕上,想必就是一个骨断筋折的下场。可是李婉儿却似浑不在意一般,轻易便挣脱了自己的掌握。可笑自己与她相交十余载,一直认为她只是一位娇弱女流,却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修炼者。
“你能修得,为何我却修不得?”秦伤的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冷硬起来。
他起初震惊于婉儿的实力,接着又想到对方十余年来刻意遮瞒,从来不对自己说起修炼之事,一时间便又有些心灰意冷。此时诘问,赌气的成分倒是多些。
李婉儿想起秦伤魂魄残缺之事,不禁暗暗的摇头。但见他此时神色沉郁,更是不忍将实情相告,便只好幽幽叹了一声,说道:“秦大哥!你,忘了我吧!”
秦伤还待开口,就见那名老者冷哼一声,向李婉儿叫道:“婉儿,尘缘事了,这便随老夫回返宗门去吧!”
李婉儿应了一声,向秦伤道声珍重,随后便转过身来,脸上泛出欣喜的笑意,快步向着老者行去。
老者伸手挽住她的手臂,把手一扬,一道红光顿时便将两人裹在了其中。紧接着,一道犹如雷霆霹雳般的爆鸣声骤然响起,那道红光只是闪了几闪,便已遁出数里之外,随后渐渐的没入天边,不见了踪影。
李员外望着天边渐渐逝去的光影,怅然若失。良久后方才收拾心情,扫了眼依旧呆立当场的秦伤,冷冷开口道:“婉儿幼时孤单,有你伴她一起长大,对她的心境修持甚有帮助,因此我之前也不来为难你。但你也应该有自知之明,一个连元神都无法凝炼的废物,又如何能配得上我家婉儿的天纵之资?以后不许你对婉儿再有半点非份之想。我的庄院,从此也不再容你靠近半步。否则,哼!”
随着李员外一声冷哼,他那看似普通人一般的身体里竟猛然爆出一股沛然巨力,瞬间穿透十余步的虚空,猛然卷向呆怔中的秦伤。
秦伤闷哼一声,被那股巨力抛飞了起来,接连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勉强的稳住了身子。
所幸那李员外只是意存威吓,并无伤人之意。秦伤经此一下,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混乱的神智反倒因此清醒了过来。
秦伤神色冰冷的看了李员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牙一咬,便向着院外疾奔而去。
跳出李家大宅,他只觉一股难以纾解的愤懑之气堵塞在心头,令他不由自主的仰天一声长啸。啸声未绝,他的身影便已冲出了村子,一头扎进了樵山的山林之内。
山林中枝木横斜,仅有几条崎岖的小径可供樵人行走。秦伤的心中愤懑难平,哪里还顾得上辨明路径?只是一味的直撞过去,将拦在他面前的草木竹石,统统踏成了碎片!
可是一路上的发泄,并没有令他的心情舒畅几分。等他一口气冲上了峰顶,仰目远眺她离去的方向,却什么也没能发现时,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胸中的烦闷,一口鲜血肆意的喷洒了出来,将脚下的青草染成了一种妖异的暗紫色。
耗光了所有精力的秦伤再也支撑不下去,他轻声低唤着婉儿的名字,一头扎倒在染血的草丛之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头顶上月明星稀,在峰顶洒下一片银光。
被他喷洒在草叶上的那滩鲜血,在月光下竟似拥有了生命一般,泊泊的流淌着汇聚在了一起,然后向着他的身体蜿蜒而去。一俟接触到他的肌肤,便犹如海绵吸水一般,竟然涓滴不剩的回归到他的身体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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