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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天上繁星遍布，一如既往散发着濛濛的光泽，恍若一口巨大的银盖头，笼罩着这座山边小城，月亮，都仿佛在这种景致中害羞了，变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起来。
小城边上，墙角处，是一座与周边阁楼显得格格不入的小木屋，破破烂烂，平凡无奇。现在，这里又来了个经常光临的客人。
这是一位身着青色道袍打扮的中年道士，一对小眼睛看起来略微显得有些猥琐，偏偏其身上那股浩然正气又仿佛黑夜中的明灯，格外引人注目，两种气质水乳交融般的融合在一起，虽然十分怪异，却又突兀的恍若天成。
青衣道士轻轻推开那扇几乎快要掉落的木门，大步流星的步入屋内，屋里摆设十分简陋，除了墙上的一幅劣质字画和屋子中间的一桌四凳外，别无他物。
青衣道士四处扫视了一下，发觉无人，就向里屋大步而去。里屋几乎和外面没什么两样，只有几件陈旧的家具没有规律的摆放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床和一副靠着窗户的并摆放着纸张和和毛笔的书桌就已经是这间屋子最贵重的东西了。而现在，床上正躺在一位布袍少年。
听见有脚步，少年淡然的抬起了头。他相貌清秀，皮肤略显暗黄，头发也是许久未打理，一副乱糟糟的模样，但他却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经意间散发的精光仿佛可以通彻人心，让人一眼便知是个机灵的少年。
“于师，您来了。”少年站起身来，先是懒散的揉了揉眼睛，接着向道士恭敬的行了一礼。
“怎样，考虑好了么。”中年道士站在卧室中央，猥琐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少年，没有一丝废话，直接奔入主题，语气中还稍显带有一种强烈的期盼之意。
气氛顿时陷入了一阵莫名的压抑之中。
少年满脸失落与沮丧，沉默许久，再次行了一礼，随后并没有起身，就这样弯着身子用那略显稚嫩却又响亮的声音坚定的回道，“请于师再给我最后一天，最迟明晚，我就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中年道士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年，又是许久的寂静。
他没有说话，少年就一如既往的弯着腰，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如你所愿。”终于，道士回话了，那是一种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嗓音，虽然略带沙哑，却充满着睿智和沧桑。
少年直起身来，倔强的与中年道士对视着，那双明亮的眼睛中充满了不甘与泪光，最终还是化为了执着。
“这一次，无论她怎么躲着我，我也一定要她给我一个答案。”
中年道士伸出手来，用食指点着少年的胸膛。“哪怕这个答案，你早已知道，也还是要问么。”
他不等少年开口说话，用他那沙哑的声音继续问道，“你可知道，真的问出口了，就收不回来了。”
少年脸上依旧布满倔强的坚韧，却眉头微蹙，沉默了起来。
又是许久，“我还是决定去问她。”少年神色间充斥着一种名为希翼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你的命，既然命中注定，怎么也改变不了的话，那你就去罢，”中年道士看着少年，突然笑着说道，可是声音中却充满了感伤，说道最后，还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仿佛想起了某种伤心的往事。
中年道士伸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少年又躺回了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凌晨，天刚亮，一阵阵吵杂的锣鼓与喧闹声断断续续的从城里另一头传到了这里。
莫剑翻身起床，他一夜没睡，神情有些萎靡，一番洗漱后，朝着城里走去。
红玉城位于青山山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这里盛产一种泛着淡淡红光的玉石而小有名气，外加此地也是一条便利的进出青山的通道，本地人口还相对较少一些，外来人士来来往往，造成了小城的另类繁荣，因此它便成了这米国重要的贸易城镇。
天色虽早，但街上却已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街两边上的店铺中也是进进出出的行人，穿着各异，来自其他的地方的人也并不少见，有时甚至还能看见一些骑着怪异坐骑，队伍庞大臃肿的贸易商队。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莫剑来到了一座三层阁楼前，红墙金檐，倒也能体现出这座阁楼的不同之处。
只见楼前牌匾上镂刻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胭脂楼。
这里是红玉城里女性最向往的地方。顾名思义，这种楼专门卖胭脂水粉之类的女性用品，并且还免费为即将出嫁的女子化妆。
今天，莫剑来这里就是找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子。
走进楼中，只见本应热热闹闹的胭脂楼却出奇的冷清，除了他以外连一位负责接待的侍女都没有。
莫剑轻轻的唤了一声。
这时，从楼上下来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妪，还在楼梯口就大声的嚷嚷出来，“今天是我们小姐大喜的日子，概不接客，请客官明日在来，额，原来是莫少爷。”
刚才还在大喊大叫的老妪，看见了莫剑，顿时低眉顺眼，双手盘与身侧，说不出话来。
老妪是莫剑要找之人的家奴，跟莫剑本人也是十分的熟悉，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
“我是来找你们家小姐的，能不能帮我传句话，就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找她，不管她见与不见，明天我都会离开这个地方。”莫剑见老妪没有说话，也没有与她闲聊，无神的望着二楼，一针见血直入主题说出了他的请求。
“莫少爷，您这又是何必呢，小姐她是不会见你的。”老妪先唉声叹气的劝导了其一番，见到莫剑完全对她置之不理，想到这位莫少爷与小姐也算是青梅竹马，但世事难料，有情人最后还是不能终成眷属，心中不免对其也有些同情。
她斟酌了一番，最后一咬牙，“那老婆子我就帮你传这次话，不过小姐见与不见那就不关与我什么事了。
莫剑惨然一笑，“多谢。”
半盏茶过后，老妪在次站在了莫剑身旁，“小姐请你上去。”
二楼比想象中还要宽阔，四根贴着喜字的立柱突兀的立在整个二楼的中间，将二楼大致划分为了好几部分。
莫剑一上二楼，就看见了空间尽头那个自己日思夜念的人。
“小海。”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凤眼琼鼻，不适粉黛的漂亮脸蛋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而此刻她在兀自的梳着自己的头发，听着莫剑的声音却连一个转身都没有给与。
此时无声胜有声，莫剑对于那个久久不敢承认的答案，终是死下心去，于是闭上双眼，说道，“我是来道别的。”
女孩还是梳着头发，一遍一遍，“我今天美不美。”少女的语气中带着点点的兴奋，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
莫剑低下了头，他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夺眶而出，滑落到了嘴角。
当他又抬起头时，用略带嘶哑的声音重重的说道，“美，重来没有见你现在这么美过。”
少女转过头来，对着莫剑微微一笑，“现在，这份美只属于你一个。”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可爱。
“但你已不属于我了。”
少女梳头的手微微一颤，“你不祝福我吗。”
“这份奢侈的祝福我给予不了，”他的声音更加哽咽，却越发的坚定。
少女脸上的笑容已消失不见，精致的面容上透出淡淡的悲伤。
气氛顿时沉默。
“你去找过我那么多次，为什么始终不放弃呢？”少女又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容透出着深深的勉强。
莫剑盯着少女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我想听你亲自说出口，让我与这份过往来个彻底的了断，现在，你已经给了我这个答案了。”
“你要走，准备去哪？”少女却问起了其他的问题。
莫剑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跟谁。”
“一位长辈。”
“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少女略微有些愕然。
“一位偶然结识的长辈，”莫剑给出了回答。
继而又是一阵沉默。
“我们认识多久了？”莫剑问到。
“自你十一岁到这座城里，已经五年有余了。”
“五年，呵呵”莫剑惨然一笑。他此刻心如刀割，看着那曾经最熟悉的面孔似乎在渐渐远去，抓不住，摸不着，那份曾经异常珍惜的感情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就早早的枯萎凋谢了。
少女看着莫剑，这个伴着她走过五个春夏秋冬的朋友，随着她年龄的增大，那熟悉的温暖也在记忆中慢慢下沉，逐渐模糊，封锁在了一个不愿被记起的角落。
这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这就是人生。
少女突然哭了起来，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
“我问过我自己，我还爱不爱你，无数次的思索让我明白，我心底，一直只有一个答案，爱，一如既往，但那又怎么样呢，爱是一回事，选择爱不爱你，又是另一件事。人生，总有些人是用来缅怀的。”少女话音不大，却字字珠玑，让莫剑竟无法反驳。
突然，莫剑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真诚，那么自然，那么洒脱，那么的悲凉。
以往所有的执着全部化为泡影，随风散去，直到这一刻，他或许才真正的放下。
“我可以给与你我的祝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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