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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中的大军忽然停了下来,士兵都伸长了脖子向前眺望,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纳兰策马而立等待着前方报告军情的探子。
报,探子还在数百米之外的时候,口令就已经像夕阳余光一样悠远而漫长的飞进了纳兰以及众将士的耳朵里。
发生了何事?纳兰看着翻身跪倒在前的士兵问道。
禀将军,前方发现了大批难民正在向帝都方向逃亡,挡住了大军行进。士兵恭敬的说道。纳兰没有任何表示,双腿微微用力一夹,胯下的军马已经突突的小跑起来,奔向大军的前方,骷髅和温良恭紧紧的跟在身后。
转眼间,纳兰已经来到大军前方,一眼望去,在这个一马平川的平原上难民铺天盖地,携老带幼肩负身家;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身家,无非是一根扁担两头挑着铺盖卷和一些干粮和水。可在百姓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命,他们走到哪里都得带着,尽管这些东西在某些达官贵人的眼里分文不值。
大军与难民对面而立,确切的说是大军挡住了难民的路,大军整个前队程半弧形,看到此,纳兰的眉头不禁皱了皱。
灵先锋,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温良恭轻轻的问道。
恭副将,我率大军先头部队正直前往,前面忽然涌来大量难民,我虽有意放行,但一则难民数量太多,二则我也怕难民之中混有敌军奸细,来打探我方军情,故把难民暂时留了下来,还望兰将军定夺。
马上的纳兰闻此,轻轻的叹了口气,放眼望去,其实难民并不是太多,只不过是没有纪律的向前奔走,而显得铺天盖地,难民的脸上带着一丝乞怜,希望眼前的大军放他们离开,又带着一丝惶恐,怕大军将他们扣押做战争的苦力。
灵境到底是年轻了些,又没有经验啊。纳兰心中轻轻的叹息,灵境身为先锋所担忧的自然有道理,若放难民过关人数众多必然耽误大军行程,况且这么多难民有几个敌方探子也再正常不过了,可灵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以大军做包围状啊。这样无疑使北军失掉一些民心啊,在百姓眼中的他们虽不似敌军那样可怕,可也不是与他们同等的存在啊。而两军交战,当地的百姓就是地利啊,有了百姓的帮助,战争的胜算肯定会大一点,因为当地百姓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山川河流,而这是最重要的。
纳兰翻身下马,双手抱拳面向难民。
乡亲们,我是此次北军最高统帅,纳兰为刚才手下将士的无礼像众乡亲道歉,说完,手一挥,大军夸夸的声音过后,大路呈现在难民面前。
乡亲们可否听纳兰一言,纳兰继续说道,我们此次北上正是为了击败天云的数万大军,你们看到了吗?我身后的大军正是为此而来,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毕竟这是战争,没有谁可以保证刀光剑影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可是我想说的是“北军”我身后的大军有很多人是你们的兄弟、丈夫、与儿子,他们世代生活在这个地方,他们为保家卫国不惜以年轻的生命去抵挡冰冷的长枪,从无半点怨言,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守护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是他们的家,有他们的亲人,父母、兄弟、妻儿。你们如今一走,不知会凉了多少将士的心啊。
难民之后开始骚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来到大军阵前,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头重重的扣了下去,又抬起,又扣下、又抬起。地上的尘土粘在苍老的额头上显得分外的苍凉。三次过后,老人慢慢抬起头,望着纳兰,望着身前的数万大军,哽咽的说道;不瞒将军,老头我叫丁旺,我家世代居住于此,老汉今年七十有六了,若不是因为战争谁会离开世代祖居的地方,这里是和我的根啊。老汉并不怕死,可如今也是迫不得已啊,说着拉过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子,满脸的稚嫩。
将军这是我的孙儿,叫丁山。老人继续说道。若论尽忠我们家一脉虽不敢说尽忠职守,但也算尽了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啊,老汉我有三个儿子。大的叫丁琳、二的叫丁锦,三的叫丁虎。这几年国家连年征战,我的三个儿子为了保家卫国都参了军,可到最后他们一个都没回来,都死在了战场上,可怜老汉我年老却无子。如今膝下只有一孙儿,实在不是老汉怕死,只是怕丁家的惟一香火也惨遭不测啊,老汉怕死后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啊。说着,眼泪就留了下来,泪水流淌在岁月留下的皱纹之中蜿蜒沟壑,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带着夕阳的暮气掉在地上溅起阵阵尘土。
纳兰仰天长叹,虎目有些发胀,而身后的大军也透漏出一股哀伤。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每一场战争他们身边也有很多人死去,不论战争胜败与否,战争总会死人的,他们也有眼泪,可他们是军人,要保家卫国,他们是不能软弱的,他们的眼泪只有在夜晚无人的角落被金戈铁马看到,听到,而这些,是那些王公贵族永远无法理解的。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纳兰转身,背向众人,没有谁发号施令,大军自发的让开一条大路,难民们先是一愣,后相互观望,终于有一个迈上了路中央,紧接着所有人都前拥后挤的向前走去,没有人声鼎沸,只有难民如潮。
带着夕阳的余晖,难民的人群越来越小,渐渐的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消失于陆天相接之处。
大军中的士兵大部分的目光都是随着难民的消失而变的有些欣慰,又或者是翘首以盼,情感复杂,就好像一个母亲在为儿子送行一般,然后又统一的沉寂下来。纳兰知道,大军此次将不再需要地利了,大军北上送走难民。他们为爱而战,他们了无牵挂,哀兵必胜,纳兰渐渐感到胜利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将军,前方二十里处的边镇是离战场最后的一处歇脚之处了,看来大军今晚要在边镇扎营了。温良恭说道。
纳兰点了点头,然后回到大军之中。
边镇是羽化神朝北方的一处重要城市,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因此,这里平时聚集这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有经商贸易的、当然也包括走私的、时不时还会有一些其他国家的军事探子,更会有一些山寨悍匪、地痞流氓,不过现在这一切都销声匿迹了。并不是说他们消失了,他们只是蛰伏而已,毕竟现在是战争时期,兰将军的七万打得不仅仅是天云,还有他们,他们不得不躲起来,意图他日东山再起。
月如钩,倒挂与天上,洒向人间万点光芒
士兵用手中的棍子捅了捅面前越来越暗的篝火,篝火又亮了起来,那是因为篝火表层的火灰太多盖住了火焰,如此下去篝火终会熄灭,因为里面的木材没有氧气燃烧最终会消亡。就像一个帝国一样,贪权谋利就像篝火的柴灰道一定程度就要消除,不然就会全军覆没,而那些手握重兵的大臣就像火堆中央的木柴,可以燃烧,但不能过分,过分燃烧将无法控制,所以需要定时打压又或者是取缔。
纳兰站在边镇的城墙之上,手抚青砖,凭澜眺望,目光似乎穿破虚空落在天云的十万大军之上,又似乎是在观看未来的某个时局的事情而在计算着,身后的温良恭和骷髅沉默的站着,灵境没有来,做为大军先锋,他需要身在军中以定军心。况且这样的场合也不是该他存在的地方。慕容引刀也没有来,他主要负责三军粮草,是重中之重,不容有失,一旦有失,他们就不用打了,回去洗净脖子准备挨那一刀吧。
边镇的城墙因为久经战火显得有些破落不堪,摇摇欲坠,可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假象,边镇的城墙是羽化神朝最坚固的,没有之一。当初建造这座城墙时的艰难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包括纳兰,当然那时候他还不是将军。当时,是以那个人为主而建造的。边镇城墙根基足足挖了十米深,然后以千人为单位,抬着一块块万吨巨石沉落下去,一路而上,到地面部分因为巨石本身有些不雅影响神朝国威,才用糯米汁加以童子尿覆于青砖之上,甚至有些地方还浇灌以铁水,现今回想起这一切就好似像是昨日之事,一回首却以过去数年,而那个人也终成为朝中禁忌,无人敢谈。
夜晚的微风吹在脸上,冷中带暖。春天的风是四季中最舒服的,他们给万物以重生的希望,但今年,此时,却不是它该来的地方,因为数月或数日之后,这里将会有无数生命消逝。有天云十万大军之中的,也有羽化神朝七万大军之中的,此时的万物复苏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
微风吹拂在城墙之上,也吹拂在城墙之上众人的脸上,纳兰身后除了温良恭和骷髅以外,还有一人,正满心忐忑的观察使李儒。李儒是边镇地区的观察使,隶属于台院侍御史,官居五品,是右御史刘封文的下属,主察武官。他已经在边镇停留了五年之久了,按理论上来说,他这样的观察使在某地常驻而圣上又赋予它全部权利以应付边镇及周边地区事宜,他就已经是“节度使”了而“节”是一种全权的印信,有了它就可以调度一切。按理来说自己该是边镇地区数一数二的官职,可以管辖在场的任何人,包括神武大将军纳兰都要忌惮三分,因为自己住察武官,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纳兰在北军之中威望无敌,是北军实至名归的统帅,根本不是自己能够监察的了的。说不定今天刚刚像上面禀报一句,明天就被纳兰的副将给收拾了,而死因再好不过了,观察使被敌军刺客所杀,我等虽竭尽全力仍是无力回天,会成为北军一致托词,想到此,李儒偷偷看了看骷髅,而骷髅的面目恰到好处的狰狞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好像知道李儒在看他一样,李儒顿时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李大人,若纳兰没有记错的话你来边镇已经有五年了吧?纳兰转身迎着微风慢慢的向城墙的另一边走去。李儒一脸小心的跟在身后。
下官不敢,兰将军记性真好,是啊,时间过得真快,细细算起来已经五年有余了,这五年发生了很多事啊,下官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将军见谅。
呵呵,见谅谈不上,李大仁身为观察使如今已成为名符其实的节度使,主要职责是监察北军将领,咱们同朝为官,各司其职,何来见谅之说呢。
兰将军高见,是下官唐突了。
李大人不必多礼。李大人,说句真心话,自你从调往边镇做观察使这五年来,尽管我知道你的主要职责是监察北军将领,可北军从我开始,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曾为难过你,不知李大人是否同意本将所说?
下官同意将军说法,自从下官调任以来,我们的确是井水不犯河水,因此,下官才得以在边镇五年太平,下官在这里拜谢兰将军,说着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
纳兰并没有去扶李儒,而是转身盯着李儒双眼说道,李大人既然咱们已经相安无事五年,纳兰希望这一次也是如此。不瞒李大人,纳兰以及不下众将都明白,纳兰或是北军诸将都难逃此劫,故纳兰比任何一次都希望赢得此次战役,所以纳兰不希望朝廷会在战争期间有什么干预的圣旨下达,李大人,本将所说,不知你明白否?
李儒跪在地上,沉思良久缓缓的答道;明白”
嘭,忽然纳兰重重的跪在地上,双手一抱,说道;多谢李大人深明大义,我代北军上下诸将以及北方数十万百姓感谢李大人。说完头一低,扣了下去,身后的温良恭和骷髅也同时跪下叩头,然后转身,大步离去,在夜色的衬托下悲凉而决绝。
此刻,跪在地上的李儒湖人间鼻子有些发酸,尽管朝中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北军气势过旺难逃此劫,可李儒此刻还是有些发愣,他不明白。看着渐渐离去的背影,他想这样的人不正是百姓所爱戴的吗?一心为国为民却为何未朝廷所不容,他在边镇做观察使有或者是节度使这五年,从未真正认识过北军统帅纳兰,而今天,他真正认识到了纳兰为何会是北军无可替代的主将了,可是他该怎么做呢?一边是为了数万将士和万千百姓的性命一个堂堂官居二品的神武大将军纳兰的重重一跪,一边是皇恩浩荡余威犹在的圣旨。李儒摸着袖筒里前一天才到达的秘密圣旨,脑中闪现出“密切监视,如有异动,立即上报”几个字,他陷入了两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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