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段路,即将在帐篷前分手时,苏芸清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古怪?”
“古怪?”江遥瞬间联想起好几张面孔。这个商队里面,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古怪,“你是指……”
“他们运的这批货物,我感觉并不简单。”
“嗯。应该很值钱。”江遥对货物没有兴趣,随口应道。
“不只是值钱。”苏芸清歪着头想了想,缓缓说道,“我每次靠近他们护送的那个大箱子的时候,都感觉背脊凉飕飕的,好像是站在深更半夜的荒山坟地里一样。有几个人的反应也不太对劲,他们紧张过头了,那眼神简直要把我杀人灭口。我感觉只要再靠近一点,他们就会直接对我动手……”
“这很正常,他们都把钱看得比命还重,你敢靠近当然要对付你。”
“是吗?不管怎样,我的直觉不会出错。那个大箱子里面,肯定装着十分厉害、十分恐怖的东西。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可以悄悄去看一看。”
“算了吧,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两人在门口分手,各自钻入帐篷。
月光透过顶棚的缝隙洒进来,席被如同被鲜血浸透,显出不祥的色泽。
江遥的思维回到落花掌的口诀上面,一边思索着其中变化,一边关上帐门,打算解衣睡觉。右手刚刚摸上衣襟,他的身子突然战栗了一下,蓦地生出一股极大的危机感,想也不想就本能地往前一滚,破开门帘冲到帐外。
四散迸舞的布条碎片中,一缕细微的风声从脑后袭近,几乎贴上了他的后颈。
有人要刺杀自己!
江遥心中浮现这个念头,无暇多想,猛一踏右脚,身子如离弦之箭往前掠出三丈,待要回头看时,却只闻一股细微的杀气如影随形地跟了过来,他若执意要回头的话,恐怕将会听见自己脖颈被割开的嘶嘶声。
‘好快的身法!’江遥心头凛然,那刺客的速度竟不在自己之下。更糟糕的是对方隐匿气息的功法实在太厉害,江遥无从捕捉他的位置,就算有心想用空间扭曲反击,也不知那刺客究竟是在左还是在右。
思忖间,他左脚一撇,身子倾斜着往旁边另一座帐篷飞去。
身后那股幽淡的气息紧随过来,无形杀意始终抵在江遥后颈,江遥猜测那是一把淬了剧毒的匕首,或许就是一件类似于斩影的神兵。如果回身一搏的话,未必没有胜算。但这刺客来得太古怪,江遥不敢拿自己性命冒险,只得继续逃窜。
江遥身子如一缕轻烟,步入帐篷阴影中。在光暗交错的一瞬间,他从虚空中发起跳跃,神乎其技地闪到帐篷的另一面。他拔出斩影剑,凭感觉隔着帐篷一剑刺出去。
那刺客还在追逐江遥原先留下的残像,突然就见一抹灰暗朴拙的乌光刺穿了帐篷布帘,森森杀气将他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他呼吸凝窒了一瞬,异地从一个刁钻角度转折而出,躲过了这致命一剑,然后放弃了追逐,悄然无息地倒退出去。
江遥提剑赶到原先的位置,只见一抹极快、极淡的影子在月光下迅速远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野中。那刺客十分会利用光线和阴影的掩护,江遥连他的身形轮廓都没看清。但那种诡谲飘忽的身法,却让江遥陷入了沉思。
那刺客在帐篷里等了很久,气息尽敛,连感知极佳的苏芸清也被瞒了过去。江遥差点就挨了他一刀。
此人莫非就是一直窥视自己的吹箫者?
不像。
江遥回忆那人的表现,固然极度凌厉迅捷,但其本身的修为并不是很强大,说不定还没有达到玄罡境界。他一击不中、抽身而走的方式,也表明他是一个专业的杀手。以他的修为,还不足以制造出令江遥也为之敬畏的神墓幻境……
白袍骑士刚才的那句提醒,表明他也许知道这刺客的身份。但他当时语意含糊,分明是不愿意细说,江遥现在再找上门去,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刺客一定还潜伏在商队中,与那暗处的吹箫者一起,正对自己虎视眈眈……
听到动静的苏芸清走出来,向江遥询问情况。江遥随意描述了一下刺客的身形,本来没报什么指望,没想到苏芸清竟意外地给出了线索。
“那个刺客居然连我都瞒了过去,实在是不简单。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黑煞’鬼影子。”
“鬼影子?”
“人们把风雨楼最厉害的五位金牌杀手称为五煞,鬼影子就是其中的黑煞。他身法高超,兼修神通,擅长隐匿伪装,令人防不胜防。上个月,桂霞山白马观的守一道长就死在他的匕首下,当时满堂宾客,不乏接近玄罡的高手,竟无一人发现他的到来。而他得手之后扬长而去,也没人能寻出他的踪影。你招惹到这样的家伙,实在是倒霉透顶了!”
江遥皱眉道:“我好端端的又没得罪他,他为何要来找我的麻烦?”
“风雨楼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只要有人给钱就行。总之,你自求多福吧!”
“……”
接下来大半夜,江遥都没睡好。倒不是鬼影子又来找他麻烦,而是那丝丝缕缕的箫声,趁他欲睡未睡之时在耳边缭绕不断。哪怕再好听的音律,在人需要静心睡眠时都会成为苍蝇嗡鸣,更何况那箫声还饱含恶意,牵引着他的意识,飘飘荡荡地在九霄高空中游弋。
江遥意识模糊,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看见自己悬于半空,沐浴着如血的赤月光华。脚下是一片殷红的沙漠,高低起伏的沟壑如同人脸上的皱纹,在凄冷呼啸的风声中,无穷无尽地延伸至视野的尽头……
天还未亮,江遥就彻底惊醒。回忆昨晚梦境,只见赤月下苍茫的大地,如同无穷无尽的鲜血。
他起身之时,发觉自己竟陷入了沙土中,而底下的床铺则已四分五裂。他直起上身,只觉体内血气奔涌,如同储备着无穷的力量。
修为似乎又增长了一些,不消说,这定然是昨晚那箫声的功劳。真不知道,那人如此为我煞费苦心,究竟是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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