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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细雨。
东三街，洛城最繁华的街。其实却并不算长。
一个并不算长的街景，走多了总会令人厌倦。
背袋王却在这里足足走了十年。
一个人如果愿意在一条街上走上十年，这条街必然有一个足够吸引他的人。
这个人是谁，却没有人知道。
“据关某所知，十年前这里曾发生过一场血战。”花生瞬间已经过半，关琳吃花生的速度一向很快。
一个人如果吃东西太快，往往消化便不会太快。
关琳却消化一向很快。
一个人如果可以消化很快，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关琳自然也经历过其中的痛苦。
还好他现在已经不用痛苦。
“只可惜经历过这场血战的人都已经死了。”老王头的酒已过半。花生却没有下去三两粒。
“关某却知道有一个人偏偏没有死。”关琳自悠悠的说道。
老王头却摇头痛苦道：“不对不对，一点都不对。名单上的人全部都死了。”他仿佛知道关琳要说什么，却已经将他否定了。
“你在这条街上已经有十年，关某也已经查了十年。刚开始的那几年，关某的力气并不大，自然是走的慢一些。七年前关某查到这里的时候，关某已经知道，这里必定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关琳已经放下了花生，又拿出了那把刀，那个木偶。
他还有一顿酒钱没有付，他必须要付。
江湖浪子永远都是这样，有时候碰到没有生意的时候，就会没有饭吃。
没有饭吃的时候，却还是要吃饭。
吃了饭就一定要给钱，这是一个江湖人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只可惜那场灭门血案里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已经再也没有知道这故事的人。”老王头悲哀的说道，他的酒却喝的更猛烈了一些。
“东三娘却偏偏没有死。”关琳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老王头继续说道：“东三娘虽然没有死，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已经死了。所以伊家的人也还是全都已经死了。”
”一代红生世家，伊家三百条命案。一夜之间，就这样全部都已经惨死。”关琳终于开始雕木偶的嘴角。
“准确的说是三百三十一条人命。”老王头像如数家珍般说道。
“三百三十一条性命，的确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关琳感慨道。
当年的伊家庄可以说是洛城最大的庄园。
这个家族在已经在洛城世世代代传承了十七代。
“只可惜无论是谁，总还是要死的。一个人拥有的东西越多，那么他岂非死的就越快一些。”对于一个死人，你若再过哀伤，也是徒劳的。所以老王头一点都不哀伤，他只有悲苦。
“但是当年洛城伊家有的东西并不多，他们只有一条街，一条东三街。”关琳一点都不解，简直是费解的很。
“那条街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当然什么都不值，简直一文钱都不值。但是这条街上却藏着一本书。一本很值钱的书。”老王头的声音极具吸引力。
“一本书不过是几张纸而已，当然也什么钱都不值，简直一文钱都不值。但是却还是死了三百三十一条人命。”关琳也学着老王头的话说道。
“只可惜这本书却偏偏很值钱。因为这本《红生印迹》，江湖中实在已有太多人想要得到。一个人如果拥有一件太多人梦寐已久的东西，总不会活的太安全的。”老王头眼神里只有无奈，无可奈何的无奈。
“红泪文姬洛水春，生声似忆东三闻。印破人间万卷书，迹学禅心已勾魂。只听这首诗就已经知道这红生是多么的令人痴迷。”关琳吟诵道。
“十年前，一代‘红生洛王’伊秋水也曾是名震天下的红衣之王，只可惜他功成名就后却做了一件错事，一件一生最大的错事。”老王头带着沧桑的语气回忆道。
关琳接着说道：“没错，他本不应该去写一本书，一本天下人都梦寐已求的书。”
“据说这本书是天下红生的最高境界。得到这么书的人就能够成为红衣之王。可惜的是这本书却只有一本，而拥有这本书的人又不愿意分享。”老王头叹息道。
“所以想要得到这本书就只有一种方法。伊家自然不会白白送人的。”关琳接着说道。
“所以伊家的人就必须要死。为了杜绝世世代代的恩怨，三百三十一口人，一个人都不能留。”老王头悲哀的说道。
“只是关某恰好也听说过一件很巧合的事。”关琳眼神里终于又露出了寒光，足以威慑任何人的寒光。
老王头也已经感觉到，这个少年的杀气。“哦？不知关少侠听说过什么？”
“关某曾经在关中游历过一年，曾经打听到关中武丑世家'铁衣神丑'王小楼无缘无故的死了。巧合的是他的死跟这件血案竟然发生在同一夜。”关琳恍自说道，又是一杯酒已经下肚。
老王头也跟着一杯酒下肚，“这天下每天都有很多人会死，岂不是每天都有巧合。”
“本来关某也觉得没什么，只可惜现在看来，这世间会这招'踏水无痕'的人虽然不算太少，却也绝对不多。王小楼的'踏水无痕'却是绝世无双。”关琳继续削起了木偶。
“关少侠莫非是怀疑老王头就是那王小楼？”老王头边说边问道。
“关某年轻虽轻，却也已经游历江湖有十年。关某实在想不出这世间还有第二个人，第二种解释。”关琳字字是铁的说道。
“哦？这天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有时候总会有一些巧合的事情。”老王头虚无缥缈的说道。
“关某一向喜欢讲故事，却不知道老王头喜不喜欢听故事？”关琳终于缓和了口气说道。
“哦？老王头很少听故事，但是关少侠讲的故事老王头却是非听不可的。”老王顿然兴趣十足起来。
“十年前想要得到《红生印迹》的人不在少数，关中王家自然是其中的一个。于是关中王家便派王家的后起之秀王小楼来到洛城，只可惜王小楼来到伊洛源却偏偏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名叫东三娘的女人，一个他本不该爱的女人。”
关琳喝了一杯酒继续说道：“爱情本来是没有界限没有理由的，只可惜人在家族，身不由己。那时候的王小楼却偏偏已经不能再爱。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杀气，周围一群人的杀气。他那时已经知道，如果他再不出手，别人也还是会出手。更何况他还背负着一个家族的使命。所以，他必须要出手。只可惜要一个人杀了他喜欢的女人是何其困难？”
“所以王小楼并没有杀她？”老王头边点头边摇头的问道。
关琳继续说道：“当然是没有杀她，只可惜伊家是断断不能留下祸患的，这一点王小楼自然知道。所以他只是打掉了东三娘肚子里的孩子。但是一个人最爱的人如果在洛城，他怎么可能还能回关中？”
“所以王小楼只有死？”老王头继续问道，仿佛这个故事真的跟他无关一样。
“没错，只有一个死人才是最自由的。只是一个灭了她全族的人又怎么可能再去爱她？所以他只能选择令一种方式去爱她，所以他只能选择另外一种方式留在他身边，他只能每天默默的守护。每天只要远远的见到她一面，便已经足够。”
老王头整坛酒都已经下肚，大笑道：“好故事，关少侠果然很会讲故事。这果然是我老王头听到的最好的故事。”老王头声音虽然还笑着，表情却早已凝结。
“只可惜这个人十年不曾离开洛城的人，前不久却去了一次江南。”这一次关琳终于没有说太多。
“那个人若是非要离开洛城，就一定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关少侠莫非是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老王头边答边问道。
“我知道，就算我不问，那个人也一定会说的。”关琳并没有多说，他在等，等一个人开口。
老关头终于忍不住开头道：“那个人离开洛城，就是为了救一个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关琳自然已经知道，那个人要救的就是秦少定。
关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个江湖虽然不算太大，却也绝对不小，那个人为什么一定是关某去那江南秦家？”
“因为这世间想要秦少定死的人绝对不少，但是即使这天下所有人都想要秦少定死，关少侠也绝对不会让他死。而且这江湖上很多人说的话，大都没有人相信，但是你关少侠说出的话，却很少有人不信。”看来老王头说的话一向很有道理。
老王头接着说道。“你一定还在疑问那秦少定现在又在哪里？可惜老王头只能告诉关少侠，一个人若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就不要知道的太多。知道的越多，就越有危险。”
说话之间，背袋王已经收起了吃了只剩半袋的花生。整整齐齐的叠放回布袋里。
关琳就这么看着，他已经知道，这个今天他本来要决斗的人，今天却偏偏已经不能出手。
甚至连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
因为他还想活着，还想看到明天的东三街。
还想看到东三街上还有一个卖花生的背袋王。
被袋王默默的背着背袋，叫喊着三文钱一包的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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