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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返身向萧凡再次确认了血迹的结果，并在脑海中组织了下语言，便上前拉起贺队，准备进去。贺队又气又爱地看着我，丧着脸说：“你可得整明白了，别把我拖下水。”
“放心吧！”我自信满满地说，胸有成竹地进了审讯室。
吕勇刚把衣服穿上，见贺队把门关了，便焦急起来：“不是说了放我们走吗，怎么又锁上了？”
贺队耷拉着脸，看看我，对吕勇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吕勇不安地看着我，缓缓坐好。我微微一笑，心里笃定他已经心虚了，便决定不绕弯子，开门见山。
“上次见龙二的时候，是晚上几点？”
吕勇一听，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看着我：“你在说些什么？”
我微微一笑，收回身子：“你多久没见过龙二了？”
吕勇似乎缓了口气，顿了顿说：“他是邻村的，又不常来。去年吧。”
“噢……”我把监控视频的截图递到他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吧？”
吕勇满眼愤懑，死死看了我一眼，便低头敷衍了事看了眼图片：“不认识！”
我把图片又推近了点：“仔细看看。”
吕勇又不耐烦地瞟了一眼：“不认识！”
“好。”我把截图收了起来，继续说：“上个月10号晚上11点以后你在哪里？”
吕勇瞥眼看看我，一副不合作的态度：“忘了。”
“那么重要的一天，你也会忘了？”我不紧不慢地说道。
吕勇不看我，低头不出声。贺队抽出支烟扔给他：“好好想想。”
他接过烟，捏在手里，也不点上，无奈地说了句：“多久的事儿了，我怎么还记得住？”
“那几个苹果呢？”我把打火机递到他面前：“苹果的事你可是记得的，再跟我说说。”
吕勇摆摆手，示意他不点烟：“我不是说过了嘛，苹果是村里人给的。”
“谁给的？”我抱着手看着他：“你应该清清楚楚记得是谁给的。”
吕勇却不说话，抿着嘴，似乎在措辞怎么去搪塞。我不等他开口，接着说：“你告诉我，谁给的，我们找他问问，看看他家的果树是不是和农大合作的？”
吕勇被问得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整话。我一看形势正好，立刻趁胜追击：“那好，我就暂且认为苹果是你同村人通过某种途径从研究所里得来的。那么院子里的刀，上面的血迹你怎么解释？”
吕勇似乎觉得逃过一劫，神态轻松了很多，抬起头来，趾高气昂看着我：“我说过很多遍了，是前几天杀鸡留下的。”
我笑了笑，说：“但是我们检测出来是人血，你怎么解释？”
吕勇一听，顿时又是全身发紧，支支吾吾说：“人……不可能，就是鸡血。”
“你不信的话，报告马上就送过来，我拿给你看。”我凑过身去，低声说：“你觉得法律是相信你还是相信科学？”
吕勇看了我一眼，很明显，从他眼神里就感受出他的胆战心惊。我回过身，给自己点了支烟，吸了一口，说道：“好，这个问题你解释不了，我们谈下一个。你右手的伤怎么回事？”
吕勇一听，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右臂，低声说：“不是跟你说过嘛，帮邻居盖房子的时候砸了一下。”
“哦？是什么砸的？给我看看伤口好吗？”我笑眯眯地说。
吕勇又捂紧了伤口，摇摇头。贺队看出了端倪，厉声吼道：“把衣服脱了！”
一声震天雷，把我也吓得一抖。吕勇战战兢兢看了眼满脸凶恶的贺队，扭扭捏捏脱下外套，露出了右臂尺骨侧的纱布。
我凑过身去看了看，笑笑：“你告诉我，砸出个什么了？怎么就一块纱布？而不是打着石膏？”
吕勇低头不语，右手下意识地往回收。我伸手抓住他的右手，伸手就去揭纱布：“你放心，我这纱布很多，等下重新给你粘一块。”
说完，刷的一声用力一撕，一条大约五公分的伤疤赫然出现。我看看伤疤，再看看已经不敢和我对视的吕勇，笑着说：“哟，这是被什么砸的啊？还缝了针！”
吕勇背过头去不看我，也不说话，一个劲儿把手往回抽。“凭我的经验，这是刀伤吧？”我松了手，正色道：“不跟你开玩笑了。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在第二把刀上检测出另一个男人的血迹，你会怎么想？”
吕勇慢慢回过头来，充满诧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默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我笑了笑：“如果我采你的DNA去和那把刀上的血迹做比对，你觉得是你的几率有多大？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九十九？还是百分之百？”
吕勇不敢搭腔，默默低着头。我把尸体的创口照片拿出来放到桌上：“你知道为什么我只审你不审胡翠萍吗？你看这个伤口，参差不齐的皮瓣集中在右侧，说明持刀的人是站在龙二的右面砍他的。伤口的形态呈现左下右上，说明凶手惯用右手。胡翠萍是左撇子，这事你比我清楚，对不对？”
贺队顿时听明白了，厉色说道：“别撑着了，老老实实交代吧。”
吕勇咽了咽口水，听出一丝颤抖的声音，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回到椅子上坐下，拿着那堆笔录和报告说：“你猜我怎么想的？龙二回来看儿子，顺手带了几个苹果，不想你却在胡翠萍家里。他恼羞成怒，你也恼羞成怒，男人嘛，吵不了两句就要动手。可能是他先动刀，砍伤了你的手，可不知道为什么你制服了他，可能是打晕了之类的，然后你用另外一把刀，抄在你受伤的右手。你要泄愤，所以你砍下他的头，一刀、两刀、三刀、四刀，还是五刀六刀？”
吕勇浑身颤抖，汗如雨下，眼睛死死盯着桌子，默默地说：“五刀。”
我如释重负，摊开手：“行了，招吧。”顺手把打火机扔给他。
吕勇颤抖着给自己点上烟，深吸一口，平复了很多，缓缓说道：“他就是个人渣。”
我转头看看贺队，大家相视一笑。“继续说。”我对吕勇说道。
吕勇又深吸一口，叹着气说道：“他是个痞子，不出去打工，不收拾地，天天和一帮混混在一起。他让翠萍有了娃，却不肯娶她，扔下她们母子两个在村子里被人指指点点。有钱了，他就会回来看看儿子，看完以后人又不见了，从来找不到他。我跟翠萍好，是看她们母子可怜，帮着照顾，没想到被这人渣知道了这事，站在我们村口骂了我们整整一下午。那些难听的话，他也好意思骂得出口？我呸！”
我递过一瓶矿泉水，吕勇抓起来喝了两口，情绪激动，继续说道：“那天晚上，他悄悄的跑回来，我跟翠萍都睡下了，就听见小虎叫了声爸爸，我赶紧出屋去看，他正在那里逗着儿子。见我出来了，又是张嘴就骂，一身酒味。我回了他几句，也是骂得很难听，因为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啊。”
“所以你把他杀了？”我问道。
吕勇摇摇头：“是他先提刀砍我，就砍我手上，当场就留了好多血。我倒在地上，他把刀抢过来要砍死我，但是……”
“但是胡翠萍救了你，对不对？”贺队问。
这时吕勇已经坚持不住，满眼泪水，点点头，呜咽地说：“翠萍拿木棒敲晕了他，我一阵后怕，脑袋发热，从墙角抄了另外一把刀，就把他头给砍了……”
之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两个人趁着夜色把龙二的尸体拖到碧龙江边扔掉，第二天又把龙二的头骨和衣服和着秸秆一起烧了，却一直不敢去清理灰烬，直到被我们发现。
贺队带着同事继续审问，我则如释重负走出审讯室。萧凡迎上来，笑着说：“怎么样，今天该吃火锅了吧？”
我用力拍了拍萧凡的肩膀：“叫人，现在就去！”
这时，胡翠萍被一个女警带出了审讯室，见我站在门外，便停下来看着我，眼睛哭得通红。
我走上去，想了想，说：“那苹果别让小虎吃了，防腐剂特别多，还有辐射。”
胡翠萍点点头，眼泪又夺眶而出。萧凡最看不了这个，拉着我赶紧走了。
把案子移交给了市局，我和萧凡、郭超等人下了楼，坐在车里等其他人来汇合。赵明和郭超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索评价高的火锅店，讨论得热火朝天。我和萧凡坐在前排，默默抽着烟。
“就去这家吧！”“还是这家好，这家评分高。”“别信这些评分，肯定都是水军。”“那我信什么？”“信我！”
二人吵得不亦乐乎，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萧凡推荐了一家，说是准备留着单独请林依吃饭的地方，拿出来犒劳兄弟们了。
过了半天，林依、吴昊和孟书林才赶到市局，送完最后的材料和卷宗以后，便和我们汇合。在商定了去吃大餐的事后，正准备出发，孟书林悠悠来了一句：“要不要叫上老杜？”
全部人安静了。许久，吴昊弱弱地说：“这老家伙就是个丧门星，他一来准没好事。”
突然想起本来已是放假的我们，正是老杜一个电话，就结束了我们几个小时的假期，来办这个无头的案子。
大家一致同意不叫上老杜，吃完火锅我就给全组人放假，先斩后奏。
一行人三辆车，浩浩荡荡杀到市区，进驻萧凡推荐的火锅店。就像一群刚从深山老林里爬出来的野人，或者像一群在山野中迷路很久的旅人，突然发现一家饭店，眼里闪着饥饿的光芒，恨不得把菜单上的菜全点一遍。一时间小小的火锅店就被我们这群人的声音给占据了。
饿死鬼托生。这是很久以后回想起来，萧凡给所有人的评价，可是他忘了当天，他是最像饿死鬼的一个。
所有人敞开了吃，扔掉了案子，卸下了疲惫，开怀大笑，撸起袖子恨不得直接下油锅捞，每个人都吃得舔鼻子，吃得大呼过瘾。
郭超和自己的老乡萧凡，用家乡话说着家乡的趣事，赵明则和孟书林打成了一片，猜拳、讲冷笑话，玩得不亦乐乎。吴昊这个四眼仔倒是闷声发大财，默不作声看着所有人傻笑着，笑一会儿，捞一块吃，边吃边看着大家笑，吃完了，又捞一块接着吃，接着笑。
我悄悄问了林依，那天萧凡跟她告白的事。我刚一问出口，林依就像见了鬼似的，脸色立马变了，摇着头让我不要说了。
“你跟我说说呗我好奇。”我缠着林依让她讲，八卦心泛滥。
林依则坚决地摇着头，过了一会儿，悄声说：“等回家我打电话跟你讲。”
一行人酒足饭饱，难得悠闲。互相搀扶着那些已经撑得走不动路的人，摇摇晃晃出了火锅店。
看着吃饱喝足的战友们，我也心气高昂，大声说：“大家好好休息几天啊，我宣布，现在开始，全组放假，但是手机要二十四小时开着啊，老杜那边我替大家扛着。”
“陆师兄万岁！”“陆队我爱你！”大家此起彼伏高喊着，实际上却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宣泄着长时间工作积压的疲惫与压抑。
三辆车，安排好各自回家的路线，选定了三个司机，大家纷纷上车，互相道别。我刚坐上车，一阵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全车人立马安静下来看着我。
“不是老杜，不是老杜……”我默念着，缓缓把手机拿起来。
“哎哟我的妈呀……”我惨叫一声，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阵阵叹息。
“小陆，市局说你们结案了？”老杜的声音就像催命的鬼，难听至极。
“呃……对……领导有什么指示？”
“带上人，出大事了。”
“好吧……去哪？”
“国兰小区49幢，开便车穿便衣来，别打灯。”
挂了电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其他人说。萧凡发动了车，对我招手正准备走。“萧凡等一下，所有人都等一下。”我把头探出窗外大叫着。
林依看了看我，鼓起勇气问道：“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老杜让我们出现场。”
吴昊笑了笑，安慰大家说：“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办完这个案子，兴许假期更长一点。”
我摇摇头，一脸苦闷：“这次恐怕没那么容易。听老杜那口气，事情有些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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