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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在一片密林之中，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月光下照，却难以穿过厚厚的树枝与树叶，只能勉强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月辉。
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有一个比黑色更黑的身影穿行而过。这个身影移动很是迅捷，在经过时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但出乎意料地，这个身影似乎突然碰到了什么。而后发出机关引动的声音，随后几声箭啸，这个身影被钉死在了树上。
另一个拿着火把的人也慢慢走到这里，火光驱散了黑夜，让人能勉强看清林中的情况。
手持火把的人左手按着一把刀，身上的血红色衣服似乎有生命一般，紧贴在他的身上蠕动着。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人似乎没有脸，本应该长着五官的位置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
被几支由攻城弩射出的极长弩箭钉在树上的，远看是一个皮肤白净的年轻人。
无脸人接近了年轻人，将火把举到年轻人脸前。无脸人的本应有嘴的地方没有动，却发出了声音来：“你又要死了。”
年轻人的脸被火光照亮，赫然正是开源。
开源咳出一口血，苦笑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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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或者说一个瞬间前。
开源刚刚突破到识天境，先前受到的剧痛现在已被他忘在脑后。心中翻滚着的，全都是破境之后的畅快与喜悦。
但突然，他看到房间的门被打开，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红袍无面人。
红袍无面人二话不说，走到开源面前，一掌劈下。
开源大惊失色，右手拿起放在腿上的刀，左手按住刀背，挡下这一击。
无面人再踢出一脚。
开源团身一滚，又躲开了这一脚。
然而开源感到了颈部的一阵寒意。
随后他感到自己的视野开始变化，他看到了拔出刀的无面人，接着看到了地板，然后他从正面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开源终于知道自己的头已经掉下了，但不知道是怎么掉下的。
开源感受到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了寒意和对死亡的恐惧。
下一刻，开源喘着粗气，痛苦地咳嗽着，却发现自己还是盘腿坐在房间里。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定自己的头并没有离开身体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抬起头，又看到了那一张不是脸的脸。开源骤然受惊，不由得试图站起来往后退。
无脸人无动于衷，依然保持着坐姿。
开源定了定神，问道：“你是谁？”
无脸人没有任何表情，或者说根本不会有什么表情：“我是居住在你刀里的灵魂。”
开源努力站稳，继续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器灵？”
“如果你非要这样理解的话，算是吧。”
“你刚才杀了我吗？”
“是的。”
“为什么？”
“你拿着这把刀，我有义务帮你变强。”
开源很无奈：“让我变强？那和你杀死我有什么关系。”
无面人开始解释：“你的身体现在很强健，道气也很充裕，想要提升战斗力，最有效的办法是提升你那弱得可怜的精神力。而目前最直接的手段，就是让你在我制造的世界里感受死亡，在生死的恐惧间获得刺激与感悟，这样才能提升精神力。”
开源愤怒地摇头：“我是一个刀客，要多少精神力？”
无面人语气始终不变地回答：“如果你没有精神力，就无法激发这把刀的强大。而且精神力强了，对死亡与危险的感知，以及在某些重要事情的抉择上，都能更有优势。”
“这样杀我，不会让我精神力溃散么。”
“如果你意志太弱，那的确会这样。”
“我拒绝。”
无面人不为所动。
“你是器灵，我是主人，我要你做什么，你不能不听吧。”
无面人轻声笑了一笑，语调终于有了点变化：“我是器灵，刀在你手里，但我没说过你是我主人。”
闻言，开源猛然站起，一刀劈下。
然而已经晚了，开源的身体自腰间分成两段。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无法呼吸的开源又看到了无面人的脸。
这一次，开源没有再被吓得后退，而是直接问道：“我不是你主人，那为什么你要让我变强？”
无面人一面将刀斩向开源，一面回答：“这是我这把刀铸造之时就被赋予的命令。”
开源往后撤步，然而却没有能躲开这一刀。无面人用刀将开源的喉咙斩开，然后说道：“你也可以逃跑或者反抗的，这样对你的刀法身法与潜行能力都有好处。希望你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
开源张开嘴，却无法再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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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丛林中，被攻城弩射出的箭钉在树上的开源忿忿不平：“这不公平，现实里你那里去找攻城弩？”
无面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冷冷说道：“还有大概八千四百七十一次，你的精神力就会有新的突破了。”
开源喃喃道：“这还要有多久啊。”
无面人说：“在现实世界里，只需要一瞬间。”
开源问：“我会疯掉吗？”
无面人老实地回答：“有可能。”
“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绝望。”
“好的。从目前你的情况上看，疯掉的几率不算高。”
“那就好。”
“只有七成。”
“什么？”
每次死亡，无面人都会说一些话来缓解开源的心情。开源也终于相信，这家伙的目的不是彻底搞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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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时辰后，或者说一个瞬间后。
本来满脸喜意的开源脸上骤然写满痛苦。
随后，开源扔开刀，迅速冲出房间，忍无可忍地呕吐起来。
在吐完之后，开源却觉得自己变了。
他听到了细小的虫子爬行的声音，听到旁边军营里人们入睡后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也清晰地感受到几个修行者所在房间内流动着的道气。在他的感知里，有与鬼气交织的道气，那应该属于李务；有大海气息的道气，应该属于箭手崔立；而那股轻盈却诡秘的道气，应该属于那个让他印象深刻的少女。
与此同时他居然发现自己对死亡似乎失去了原有的恐惧感。在这危险的边军，这种恐惧感本来应该如影随形，然而开源此时回想之前的死亡，只是感到了些许恶心，而少有恐惧。
他回到房间，重新握起鬼渊断流。
似是在自言自语地，他小声问道：“化，我是不是疯了。”
自称为“化”的无面人重新出现，回答道：“不算是疯，只是看淡了。经历了万次死亡，有了对修行之路的觉悟，心神通明且不惧死亡。”
化的血红色长袍开始翻卷、舞蹈，似乎是在庆祝什么。
“现在的你，才有资格做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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