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柔山卷 > 天下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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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负手而立,看着窗外昏暗的天,淅沥的雨,心中也是阴晴不定,暗叹道,“此番风雨何时才能等到开云破雾?”由忧救回蓝光尘与熊小白时,这一人一熊就已昏迷,整整三天过去,蓝光尘性命没有了大碍,只是不知道甚么时候能醒过来。辰隐居安定城外十数年,本不想再掺合世间的是是非非,哪知那年在道观外偶遇了胡乱题词的蓝光尘。

  想起蓝光尘在安定陪伴自己这孤老头子两年有余,期间多有欢言笑语,辰也是十分喜欢这天真善良的贪吃孩童,后来直接待他如儿孙一般,但此时心中却是忧虑不已,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那半张古卷。

  此时,由忧买了酒食回来,面色凝重地看着蓝光尘,低头不语。辰转过身来问道,“何事?”由忧扑通跪下,双手捧起那云纹大剑,道,“由忧今后不能跟着先生了,还请收回欢欣剑罢。”辰闻言思索一阵,道“与光尘有关?”由忧点点头,道,“蓝光尘身怀望水族血脉,我想带他回东海去。”话虽不假,由忧心中却还有未尽之言,蓝光尘瞳中那股冰蓝色之纯净,极有可能是望水族“神脉”一流,碰到这等流散在外的族人,由忧必须要将他带回东海,只是此事关乎族内秘辛,由忧难以实言相告。

  辰不便多问他族内之事,只是疑惑,心道,“董贵妃是望水族人?不对啊,她的身世可是一清二楚,不可能是这域外一族的族人。”又沉思一阵,却理不清这千头万绪,只能自顾摇摇头,见由忧还跪在地上,道,“欢欣剑你留下罢,好好护着光尘便是。”由忧称是,见床上小白熊醒来,便起身给它拿些食物,不想这小熊根本不吃,只是趴在蓝光尘身上呜呜叫唤个不停。

  在安定预备营时,小白向来不与辰这老头子亲近,可辰却是一如既往地喜爱小白,此时见它醒来,便也想起身来瞧瞧这顽劣的肉球,却忽的听见雨滴声中夹着着难以察觉的轻微脚步声,估摸有十数人,暗叹一声,“人法道这些年办事还有些长进,自己这么隐秘的行踪,才三天就被觉察了。”却也不起身,只是静静端坐着。

  听得屋外人声传来,“人法道集光请阁下一见。”连喊几遍,辰也不答话,顺手拿起身边一根长杆投出屋外。那长杆插到院里,杆上白布竟顶着雨水齐齐整整地飘展开来,上书四个草体古字,“”。

  集光见到那杆白布,慌忙躬身行礼,道,“不知前辈在此,万望恕罪。”听得屋中一老者声音传来,“速速退去罢。”集光再施一礼,道,“多有讨扰,晚辈告退。”言毕,便领着王二狗夜鱼等人快步离去。王二狗心惊,“屋内是何方圣神能逼得大梁传承使惶恐若此?”可一时又猜不透其中的玄妙。集光心知部属有疑,回头对众人道,“此人为天法道大长老辰,性子喜怒无常,稍有不慎便要被留下,以后见到这杆白布定要绕道而行,尔等谨记。”夜鱼惊叫道,“莫不是那退隐多年的大光明使?!”集光点点头,王二狗等人再不敢多言,口中连连称是退下。

  退了来敌,辰依旧心有不安,自己归隐不假,可仍然眷注着天法道的境况,墨烟接任掌教大位以来,行事越发的诡秘怪异,必是有所图谋,而且所图甚大。想当年,墨烟身为上代掌教齐秋哲的得意门生,自小便聪慧非常,术法天资颇高,不满十八岁已是天法道中地阶第一高手。但此人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他二十岁那年,为了突破瓶颈到达天阶,悟出独门法术“摄魂”,专意吸取生人魂魄以增强源力,从此满手血腥,杀人如麻。虽多是杀敌,但凶名远播四方,近些年得了掌教之位,行迹神秘了些,名头却越来越大。辰心下决定,决不能放任墨烟胡来,天法道千年基业,保不得就在毁在齐秋哲墨烟这对野心勃勃的师徒手里。

  正是辰思潮起伏之时,蓝光尘从床上悠悠坐起,看到辰正端坐在窗边,大声喊道,“先生!”辰转过头来,微笑道,“可算是醒了,浑小子将道观弄得一团糟,留下一封信便拍拍屁股走了?”蓝光尘抱起小白,下床走到辰跟前行了一礼,道,“光尘贪嘴,将先生的野味全给吃啦,还抓了不少后山的鸭子...还望先生不要怪罪。”辰摆了摆手,道,“又惹了甚么麻烦?”蓝光尘当下将冯无羁父女行乱之事相告,辰沉思片刻,道,“依我之见,你还是不要回天水了,到时候暴露了身份,你兄长也有危险。”蓝光尘向来钦佩于辰的见识,当下不疑,即刻修书一封请人带回天水大营。

  辰稍许定了定神道,“你以后有甚么打算。”蓝光尘摇头,道,“当年便是烬火那恶贼抓走了爹爹,我现下还斗不过他,只等修为高了再找机会杀掉烬火,救出爹爹。”蓝光尘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低声道,“先生你不知道罢,蓝青华其实不是我身生父亲,我还要向他问清我的身世。”辰听到此话,面上不由一抽,但随即便回转过来,沉音道,“你行事谨慎,这很好,来,我给你个东西。”语毕便从怀里拿出了串华贵亮丽的珠玉项链,项链上穿挂着一枚红宝石为底的戒指,戒面上雕着一条伏卧的黑龙。

  蓝光尘问道,“光尘谢过先生,这是甚么好宝贝?”辰对这黑玉龙戒指知晓得也不多,便不作回答,只是将项链放进蓝光尘内衣里贴身戴好,道,“这个戒指你好好收着便是。”又将那半片古卷递还给蓝光尘。蓝光尘收下古卷,道,“先生,这古卷究竟是甚么来历,我几次遭遇危难,都是拜它所救。”

  辰思索一会,道,“术行者有典可查的事大抵只能追溯到四百年前,再往前的古书,多毁在了越、梁更替之际的战乱中,此事说来话长,我便从大梁开国讲起。”蓝光尘在安定军营时便最喜欢听辰讲故事,此时找着张木椅端坐好了,随手给小白喂起了肉食,一如往昔般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辰侃侃而谈,道,“世间原本只有天法道、地法道二教。四百年前,大梁一统天下,即将立国之时,长安东北处天降血雨,下了整整五天五夜。雨停后,天空中也是红云密布,遮天蔽日。当地有民谚道,‘血雨现,天地变;鬼神造,黯灭刀。’这等异象当空,必是神兵‘黯灭’出世。天、地二教为了夺这宝贝大打出手,双方死伤惨重,最终地法道不敌,被天法道掌教抢走了黯灭刀。其实这两教教众都是杀红了眼,一心只想抢夺黯灭,却不曾留意与黯灭刀一同出世的其他两件异宝,一为血精石、另外便是这无名古卷。大梁初代的四位传承使趁天、地二教斗得欢畅,暗地将血精石与无名古卷都找到带走,回到洛阳便创建了人法道。后来血精石被用作传承法术修为,而这古卷则在洛阳皇宫里一放几百年,也不知有何用处。你好好保管这古卷,日后可慢慢探究。”

  蓝光尘听得津津有味,道,“原来是这样。我兄长曾告诉我术行者的甚么天、地、人三阶,又是甚么意思?”辰道,“术行者为天生强者,但各人的修为强弱却是重在悟性。术行者没有领悟自己的‘术’之前,便是人阶。历朝历代中许多名臣勇将,智谋武功都超出常人许多,其实他们皆是术行者,只是终其一生都没能领悟出自己的‘术’罢了。可若是机缘到了,悟出了术,又能将自身源力调用自如,那便是到了地阶。再往深处修行,顿悟出了那极其强横的天阶术,那便真是由地入天,成为世间一等一的天阶术士了。”

  蓝光尘未曾见过天阶高手,遂问道,“天阶术士这般强么?”辰微笑道,“也不尽然,天阶术士强弱与否亦是因人而异,有些人确实非常强悍。传说有年寒冬时,一位术行者突破了地阶,周遭百里之内,冰河解冻,大地回春,所有枯木全都发了芽。”蓝光尘惊道,“这么厉害,那先生你呢?”辰笑而不语,这时由忧走到蓝光尘身前,道,“当年先生到达天阶时,顿丘山五日不见黑夜呢,大光明使的名头可谓震彻天地人三教。”辰摆摆手,不让由忧再说下去,道,“光尘,来见见这位由忧大哥,他可是两次救了你性命呢。”

  蓝光尘见来人身着浅蓝色劲装,形容挺拔威武,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颇有些侠义之气,先是躬身行了一礼,再问到,“光尘谢哥哥救命之恩。只不过如何说救了两次,该是救了我与小白两条性命罢?”由忧微微一笑,道,“你们当年可是从上党郡逃难出来的?”

  此时干系重大,蓝光尘兄弟不曾向旁人提过只言片语,此时却被一语道破,不由失色道,“你怎的知道?”由忧道,“约莫五、六年前,我恰巧路过上党,有天晚上见一群黑衣人在追杀两人。追击的那群人里,为首的是一名极强的术行高手,我好奇之下便暗中跟了上去。被追杀的那方只有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穿灰衣的汉子,背上绑着一名孩童,那孩子像是晕了过去。后来那灰衣汉子的马中了几箭,两人跌落下来,与众人苦战了起来。”由忧顿了一顿,又道,“我见灰衣汉子以身体帮那孩童挡刀,十分勇武忠义,便出手帮他俩抢了匹马,然后挡住追兵,助他们逃了。”蓝光尘听完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那灰衣汉子不就是灰二叔,那孩子不正是自己?

  由忧接着道,“后来你时常到辰先生道观里做客,我在暗中多次看到你,才认出你便是那昏迷的孩子。”蓝光尘此前时常去那道观中蹭吃蹭喝,却从未见过由忧,本应对此言将信将疑,但听他将这离奇往事讲的字字不差,又不得不信,只能感叹世间之事,皆逃不过一个缘字,当即下拜行礼道,“蒙哥哥两番相救,这等大恩,光尘无以为报。”由忧连忙扶起他,连声不敢,心道,“阿纳克在上,定要佑我将他带回东海。”

  辰见由忧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对蓝光尘道,“你周身水灵之力强盛,对敌时又使出了水浪刀法,很可能与东海望水一族有些渊源,你既然决意查探身世,不如随由忧去那儿看看罢,年轻人行万里路也能长长见识。”蓝光尘听这话也在理,点了点头,道,“先生说的是,我还需多多磨砺。”又转头对由忧道,“日海便要劳烦由忧大哥多多照应了。”对于辰的深谙世故,由忧心中叹服,想到能将蓝光尘带回家乡,又禁不住笑出声来,急忙下去收拾行囊。

  此去东海千里迢迢,不知前路如何,分别在即,辰竟有些不舍,沉思一会,郑重的将一个小壶交到蓝光尘手中,道,“这只‘封符’壶跟了我半辈子,受伤了就喝一口,空了就放在月光下,出门在外不惹事,但不需怕事。”蓝光尘接过这精致的小壶,来不及道谢,辰又说道,“人老了,话多些,以前我可不这样,经常是有事无事佯装面瘫,无语无情的。”

  蓝光尘得了这不少东西,又见辰如同嘱咐孩子出门的老人一般谆谆教导,本来鼻子有些发酸,但听到最后一句,又被这老爷子逗乐了,道,“先生请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生气,不会乱惹祸的。”辰哈哈大笑,起身踱步来到院子里,蓝光尘跟着他,看到院内木杆上的那白布黑子,道,“先生以前还给人算命么?”辰捋了捋胡子,语气幽幽道,“是啊,想当年老夫日断阳,夜断阴,还算是闯下了些名头。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些年,这块破布还有没有分量呢。”

  北平城天法道总坛,一道身影笼罩在黑烟之中,此人站立不动,周身黑烟却是上下翻飞,之中隐隐传出鬼嚎,给人莫名的诡异恐怖之感,正是天法道掌教真人墨烟。墨烟对着面前一老者道,“师尊,前几日我手中的古卷又起了反应,这次可以肯定,剩下的半片古卷就在西凉。想我自负才智过人,竟被辰这老匹夫诓骗了这么多年,着实可恨!”齐秋哲面上已有不少皱纹,满头黑发却是青亮如少年,稍稍瞥了墨烟一眼,摇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还是不要去寻那老家伙的晦气罢。”墨烟见师父这般言语,也是无法,哀声叹道,“多少年没有如此忍气吞声了。”齐秋哲亦是缓了缓胸心闷气,起身看着墙上的那副宁静致远的秋水人家图,道,“莫要心急,他会来北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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