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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村村民在村长的号召下，几乎都聚集在谷村中央的广场上。村长是一个白发老翁，手中拄着一根山藤木的拐杖，在人群中不时的用拐杖敲击土地，来表达他的愤怒与无奈。
“山谷四面都有蛾贼，逃不出去的。只有送粮才有一线生机。”朱大有，肩膀裹着纱布绝望的喊道。他逃的最快，可是刚出山谷口就被守候的蛾贼一箭射中肩膀，狼狈的退了回来。
“听说蛾贼，饿狠了。可是要吃人肉的。呜～！呜～！”王小蛾边说边悲声哭泣。“我们家出双份粮食，求求你们送粮吧，别让蛾贼进村。”
“哼～！我要有你们家那三亩肥田，我也能出双份。”张婶酸溜溜的说道，她也害怕，也想交粮，但家里还剩多少余粮她最清楚，一人份都凑不出来，更何况她家可是五口之家。
周围村民都纷纷点头附和，大部分村民都是与张婶一样的情况，乱世当道能活着已经不容易，有余粮也都换了钱铢。
公孙羽落看着争论激烈的谷村广场，扳指算了算。《汉书?律历志上》记载；汉代，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自秦汉起，斛和石相同。也就是说一百斛粮食，等于一万两千斤粟米。谷村是百人村落，整个谷村也就三十几户人家。以三口之家来算，至少每户村民至少要出三百斤粮食，这就是摊在开元盛世，也没几个村落可以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粮食。
“既然是围而不攻，那就是有所图谋。”公孙羽落轻声自语，然后低头想了想。片刻后，他露出了然的神色，这黄巾贼烧杀抢掠多了都快成精了。围而不攻，又提出一个不可能的供粮要求，留给谷村众人的就只有一条路，用钱铢，财富去补这粮食的空缺。不费心，不费力就能得到村民藏匿的钱，粮。临了若是不顺心，挥挥屠刀就能屠了谷村。这计谋也算是略通兵法之道。
“只要你们有勇气选择不交钱，粮。我就能帮你们赶走蛾贼。”虽是小小孩童，但他却的说如此自信。自信的来源，就在他脚下所站立的土地，是豫州，黄巾起义时被血腥镇压最惨烈的三州之一，人头滚滚，尸骸遍野，标志着豫州黄巾军的终结。以曹操为首的豫州氏族，豪绅联军，遵循快速终结，不留俘虏的策略，横扫整个豫州诸县。豫州百姓，人人谈曹色变，恐称‘豫州黑暗时代’在黑暗时代，整个豫州人口死亡近八成。
广场上，老村长灵光一闪，想通了其中诀窍。他无奈的叹息道：“唉～！有粮的就回去准备粮食，用钱铢，金银器物来补。没钱，没粮的写下字据，我作保你们几家富户帮衬着补足。”没人再反对，广场上一片沉默。终究在生死面前，钱粮都是身外之物。
“能听我说完嘛？”张四牙满脸阴沉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三十五岁的他是村里资格最老的猎人，也是最好的猎手，每次狩猎都能满载而归。平日里他话不多，可一旦开口他说的总是对的。所以在谷村内他的威望仅次于村长和吴老头。
在近百村民的注视下，张四牙静静的看了看这些仍对未来充满憧憬的邻居，用沉稳的话语慢慢说道：“前天在流河，林村也遭到了蛾贼攻击。刚开始蛾贼要的也是粮食，村民就把村里所有的粮食，钱财都送了过去。可结果呢？得到了粮食，财物的蛾贼，没有信守承诺，整整三百多人啊～！全死了，没有活口。”张四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绿色小瓶然后又从后背箭囊中抽出箭支，将瓶子中的绿色毒药涂抹在箭尖。“我会奋战到底，就算把粮食都烧了我也不会便宜那些吃人的魔鬼。”
“当时，我就在林村附近，亲眼看着蛾贼将林村团团的包围，就如猫捉老鼠一样慢慢缩紧，绝望，恐惧，无助充斥在林村的每个角落。我一直看着，看着林村所有人被一个一个杀光。更让我绝望，恐怖的是，蛾贼竟然在林村的中央点起了篝火，将三个未满十岁的孩童用铁杆串起在篝火上烧烤。我吐了整整三天，所有今天我会用自己的方式，用生命来守护谷村。守护我的家人”张四牙边擦拭毒药边仿若在宣告，宣告他不会选择屈辱的死亡，就算死，他也要选择尊严。
寂静，无声。村民们都被张四牙描述，林村的惨况所震惊。他们朴实的心头，只要是人类就做不这些丧尽天良，残暴无道的事情，平日里哄吓孩童的蛾贼吃人，他们也从没当真过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但今天，却在张四牙口中得到了证实。
一股悲壮的气氛在谷村里缓缓流动，冲淡了恐惧，什么能够战胜恐惧？人只有在彻底绝望中，才能战胜恐惧。狗急尚且跳墙，何况是身处绝境中的人呢？
“我想，我们现在的路只剩下两条。”老村长微颤颤的环顾了周围的村民说：“一条是集体撤离，我们百人齐心应该能突破蛾贼的封锁线，虽然危险但还有一线生机。还有一条是，死守谷村，这是一条不归路，可在死前你们至少保住自己的尊严。投票吧！选择权交给你们自己。”投票，这是谷村特殊的风俗，当一件事情牵扯到集体利益的时候，有争议，就会用投票来决定。这一次，每一个村民老老少少，包括襁褓中的孩童都从屋里被喊了出来。这是生死抉择，每一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机会。
黑压压的一百多人，老弱妇孺都有人人都沉默的站立，没有喧哗，没有吵闹，就算说话也是轻声的低语，这可能是谷村有史以来，最庄严的一次投票，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广场上，摆放着两只黝黑的空水缸，住着拐杖的老村长站在水缸中间，用拐杖敲了敲水缸。“嗡～！”水缸闷闷的嗡响声，传遍了广场空地。“投票开始。”村长苍老悲怆的声音在广场上久久回荡不息。
谷村每个村民出生后，都会有一块刻上他姓名的竹牌，这块竹牌就是谷村用来投票的工具。投票开始后，村民没有急不可耐的去选择，关系到自己的生死，没有人会不去慎重对待。老村长眯着老眼看着村民的犹豫，他没有催促，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有人投出第一票，人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能在投票前说两句嘛？”童音，突偶的问话打破了广场的沉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到了他的身上。白衣残破，蓬头垢面的公孙羽落站立在广场边缘安然自若的问道。
“年轻人，畅所欲言吧～！在灾难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我会给你一个投票的名额。”杖朝之年的老村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我是外人，名额就不用了。”公孙羽落很有礼貌对老村长躬身一礼，这是对长者的尊重。然后起身看着谷村众人问道：“你们会战斗嘛？当拿着钢刀，凶狠残暴的黄巾贼冲向你们的时候，你们有拿起菜刀，悍不畏死的勇气嘛？黑夜是突袭最适合的环境之一，当你们在集体逃离的路上突然被袭击，你们有击退敌人的方法嘛？我明白，你们自己也明白～！你们都没有。”村民的表情开始活动起来，他们在思考。公孙羽落很满意村民的反应，只有思考越多，他们才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战法必胜之道，占天时?地利?人和。你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你们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你们的这种熟悉就是?地利。想想林村的悲惨，再想想自己的亲人，如果你们现在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那么剥皮拆骨，面目全非的死亡将离你们不在遥远。这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嘛？如果不，那么你们就拥有了?人和。当拥有了地利?人和之后，天时的选择权就又重新回到了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我们，胜利将在前方向我们招手。好好想想，然后做出你们正确的选择。”说完后，他淡漠的走到了一边。
“啪～！”一块竹牌被仍进了，守村的水缸中。背着长弓的张四牙对他点了点头，当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啪～！”又是一个竹牌入缸的声音，王大陆做出了选择，他相信这个少年。
“我年轻的时候，上过乡里的庠学。一年年的过去，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当年的庠学，忘记了那段日月苦读的时光。可就在刚才我忽然发现，原来我没有忘记，我的知识，学识一直都在我的记忆深处，它只是藏了起来。现在它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对的。所有我选?守村。”读庠学，入过轻车的吴老头拄着拐杖，在守村的水缸中投入了自己的竹牌。
“唉～！在这里我生活了一辈子，这里有我对于往事的所有回忆，这里是我的家乡。”老村长轻轻抚摸自己手中的竹牌，然后毅然的将竹牌抛进了守村的水缸。
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在黑暗中寻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如果黑暗中突然亮起曙光，那么每个人都会紧紧的将它拽住，不放开，不放弃。
随着老村长的投票表态，所有村民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一百三十六票，全部选择了守村。
“年轻人，我们都选择了相信你。我们会留下来守卫谷村，捍卫家园。你能帮助我们嘛？”老村长拄着拐杖来到他的身边，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
“人与人之间的道路是互通的，当你们选择不送粮的那刻起，我们就已经站在了同一条道路上。”
长风吹拂，公孙羽落凝立夜风中眺望那隐约可见的黄巾旗帜。沧桑，孤寂的目光让老村长有了刹那的恍惚，仿佛他才是一个暮暮垂年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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