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一次察哈尔蒙古前来袭扰,那个必死的差事,也落到了他的头上,若是他还有那火爆脾气,谁敢如此欺他?
提起这个话题,两人心里都不甚舒服,气氛变得凝滞起来。
还是董策先打破僵局,笑道:“娘,孩儿给您讲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也让您老知道,孩儿是怎生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乔氏便颔首说好。
董策细细的说了起来,从孙如虎之死,到暴打孙六子,再到官厅舌绽莲花,贿赂许如桀换取官位,一直说到最近血战建奴,大捷报功等等。
乔氏便在一边安静的听着,是不是的发出一声赞誉的轻笑,显然是对这个儿子非常满意。她已经知道董策大变样了,却没想到,自家儿子竟是已经脱胎换骨。至于董策把原因归结于夜梦神人,她也并未有所怀疑,毕竟这个年代的人,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总是非常信得。
不过听到孙如虎溺水而死那一段的时候,她却是意味深长的一笑,显然是已经知道自家儿子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不过无论如何,总是非常的欣慰,儿子成长了,也了却了自己的一桩心事。
少顷,王通等人回来了,王浑和周仲两人手中还各自提着一个大红漆的食盒,食盒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是从中透了出来,让人胃口大开。
王通嘿嘿一笑:“头儿,我在这蓑衣渡转了一圈儿,打探得来,这家金楚楼的饭菜是最好的,果真是顾客盈门,不过那老板见了咱们,里么就把咱们给让进去了,说您是大影响,杀鞑子的好汉,可不能让咱们等。您尝尝还合口味么?”
食盒打开,足有三层,里面的菜肴被一盘盘的端出来,足有二十多个菜,很快便是把一张仅有的桌子摆满了,灶台上还放了很不少。菜肴很是丰盛,而且都是那等价格颇高的,蒜泥羊肉,锅包肉,羊肋排……
乔氏苦日子过惯了,不由得很是心疼,道:“这得不少钱吧?二郎,我可知道,你便是当了官儿,也没多少军饷,还得给那些天杀的狗官克扣不少……”
“娘,您就放心吧。”董策神神秘秘的一笑:“孩儿捯饬钱的本事,可有的是呢!”
乔氏便也不再说话。
石进又凑过来低声道:“尸首还摆在那里,我打探了,不少头面人物,都着人过来看了,不过都没说什么。”
董策微微点头。
一路过来,又出了这许多事儿,大伙儿也都是饿了,便开始吃饭。董策和乔氏一桌儿,石进几人恪守着下属的礼节,却是站在灶台边上——没法子,这穷家就连凳子也只有两把而已——不过饭菜丰盛,也是大快朵颐。
席间董策犹豫了几次,终于是开口道:“娘,大哥,多久没来看您了?”
一听到‘大哥’二字,乔氏的脸色顿时是一沉,筷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道:“别提那个逆子!”
董策默默地吃着饭,不再说话,只是眼中却是闪过了一丝凌厉。
大哥是亲大哥,只是两者虽为手足,关系却是恶劣到了极点。从小他大哥便是在私下里欺他,骂他,偏生大哥又是机灵,每每能在父母面前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伪善来,使得父母根本无法知道他的真面目。
后来父亲一死,他便是暴露了真面目,霸占了蓑衣渡的家中大宅,把董策给撵到十里铺去,而且让他顶了家中世袭的军户,自个儿则是优哉游哉的快活去了。若只是这样,那还罢了,就在几个月之前,他竟然把母亲也给赶了出去,以至于母亲不得不在这遮不住风,避不得雨的小院子中寄身。
这口恶气,怎能咽下?
他中途装作小解出去了一下,给石进和王通使了个眼色。
两人都是机灵人,赶紧起身跟了出去。
出了门,绕到一边,董策低声吩咐了几句,两人应命而去。
董策继续回去陪着娘亲吃饭,说说笑笑的,乔氏许多时日未见董策了,心情大好,竟是吃了一碗白饭。
过了一会儿,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吵声,有女人尖锐的吵闹和男人低沉的呵斥。
“怎么回事儿,我去看看。”董策站起身来,欲往外走。
“得了,别装了。”乔氏淡淡一笑:“既然都请来了,那就进来吧!”
董策嘿嘿一笑,他也知道自己这点儿心思也难瞒过母亲,便也不再遮掩,笑道:“娘您果然是明察秋毫之末。”
他向外面扬声道:“带进来吧!”
外面应了声是,然后两男一女便是走了进来,两个男子正是石进和王通,而前面走着的,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这女子长的颇为的清秀,只是眼睛细长,嘴唇很薄,颧骨也有些高,给人一瞧,便是带着一股子刻薄的意味。她身上穿着绿色的襦裙,上面是一件青色的小衫,头上还带着珠花和金钗,看上去也颇为的高档奢华,显然家境不错。
这人正是董策的嫂子,钱氏。
他已经有日子没见过钱氏了,不过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刻薄的面向可不多见。他看了一眼钱氏身上的珠翠,再看看母亲身上那粗布衣服,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看到钱氏,母亲的脸色顿时是有些不悦。
石进抱拳道:“大人,您哥子不在家,我们俩把您嫂子给请来了。”
他神色间有些不安,董策微微一笑:“也好,反正哥子家里,也是嫂子当家。”
“别拽着我,我自己会走!”钱氏厌恶的甩了甩手,狠狠的瞪了石进和王通一眼,等她一扭头,再看向董策的时候,顿时是换上了一副满满的笑脸,热情洋溢道:“哎哟,汉臣回来了,嫂子可是听说了,你现在了不得了呢!”
她看着董策,心里感情很复杂。
这个小叔子,她以前没少欺负,还记得公爹刚去世三天,她便撺掇着自家男人把这个小叔子给赶出家门,撵到十里铺去了。本来说好的是每个月允准董策回家背五十斤干粮来着,结果董策第一次回来,就让他给一阵辱骂之后,乱棍打了出去。之后这位小叔子每每回来,她也都是没有好脸。
这一次说来也巧,董策回来的时候她正好出去买菜,因此便是把整个过程看了个明白。
看完之后,便是心慌慌的逃回了家中,心里最担心的便是:这位小叔子发达了,会不会秋后算账?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还没吃饭呢,家里就闯进两条军汉来,说是大人有请……
钱氏哪里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自然是很不愿意来,她又是撒泼耍赖,又是软语哀求,只是这两个汉子却是根本不管,只是逼着她过了来。
这会儿看见董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只是心里打鼓。
董策淡淡道:“董旭呢?”
董旭便是他哥子,只是董策这般直呼其名,显然已经是不把他当成哥哥看待了。
钱氏身子一哆嗦,强笑道:“二郎,看你这话说的,他毕竟是你哥子,哪有做弟弟的直呼其名的道……”
董策眉头一皱,冷声道:“我问你,他人呢?”
钱氏一颤,不敢多说话,低声埋怨道:“那个死鬼,又不知道上哪儿烂赌去了……一大清早就出了去,这会儿四处也寻不到人。”
董策看向石进,石进微微点头。
“董旭去哪儿也不消管他了,反正便是他在,这家里也是你来拿主意。”董策淡淡道:“家里那二十亩水浇地的地契,你给我拿过来吧?”
“什么?”钱氏惊叫一声:“你要地?”
董策脸一拉,寒声道:“当初你们夫妇,欺我年幼,霸占了家产,若是仅仅如此,那也就罢了,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但你们连母亲大人都不赡养,当真是十恶不赦,该杀之人!若不是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今日便要给你们夫妇一个教训,怎地,把地产交出来还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钱氏苦笑道:“咱家里那些底子,都让你哥给输光了!那些水浇地早就是别人家的了,非但如此,便是家里那大宅,也快要给收走了……”
董策眉头一皱:“说详细些,怎么回事儿?”
钱氏细细说来,董策这才把脉络理清了。
原来把弟弟和老母都赶出家门之后,董旭家里偌大的宅院,二十亩上好的水浇地,这日子立刻就是富足宽裕起来。他也没什么事儿干,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迷上了赌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一开始是几个大钱十来个铜钱的小赌,后来就成了大赌,到前些时日,竟是被人把那二十亩水浇地给赢了去。
事后回想起来,董旭也知道是上了庄家的恶当,掉进局里去了,可是那开赌场之人也是势力颇大,他根本惹不起,就只得认了。
输了地产,回家之后被钱氏狠狠的数落了一顿,钱氏甚至还跟他闹了别扭,回娘家呆了一阵子。董旭也消停了些时日,但是过了没几天,便又按捺不住,偷偷的钻进了赌场,想要把输掉的都赢回来。
结果这一次,把宅子也给输了。
就差下一步直接卖媳妇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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