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铁流1911 > 第二七七章 雄师漫道

?    京绥铁路乌兰察布西段在半月前还处于半停工状态,八月十四日起就全面复工。()十八日清晨,几千筑路工人早早的就在乌兰察布以西大约十五公里的路段上夯土、铺石、布枕木,掀起一阵阵的号子声。

  

      一个肩扛枕木,脖子上还缠着辫子,蒙古袍子脱了扎在腰间而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肌肉和隐隐汗光的青年突有所觉,转眼看向东边,旭日初升的地平线上似乎刮起了一阵旋风,漫天的黄雾带着鲜红的阳光从天边转眼间席卷到眼前。

  

      “看!快看!大马队!”

  

      “巴尔哈,快走!”后面的同伴不满意了,嘴里催促着,顺着巴尔哈的手指回头一看,脸色大变,惊道:“莫非是外蒙马队来了!?”

  

      巴尔哈笑道:“哈哈,张大哥,马队是从西边来的,兴许是哪位王爷的旗兵过来了,看你吓得那样,哈哈”

  

      “国防军!第九师来了!”远处的工友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巴尔哈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到席卷而来的黄尘前方,分明就有一杆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近了,骑兵第九团的字样在白色的护套上格外醒目。蹄声隆隆间,马队放缓了速度,从工地的右侧绕过,雄壮的战马,矫健的骑兵,灰绿色的新军服,同色的圆盔还有战马驮载着的重机枪、拖着的骑兵炮,两千多官兵近三千匹战马,就算是放慢了速度缓缓而过,造成的声势也足以让人目眩、神迷,让巴尔哈心神俱醉。

  

      1913年初,乌拉特旗贝勒的家奴巴尔哈在抗击外蒙军的战斗中立功,赐给自由身,却也失去在贝勒家的饭碗,不得已才投到筑路工地上出苦力。其实,若非当时山西军队在乌拉特一带驻防,巴尔哈的下场绝对不是“被驱逐”这么轻松。()对蒙古人来说,台吉、贝勒赐给自由身并非什么好事儿,因为一旦你不再是贵族们的家奴,就失去在贵族所有的草场上讨生活的资格。没有马、没有牛羊、没有蒙古包不流落到此做工还能如何?难道去投马匪?!

  

      骑兵团在前进,筑路工人们经历了一阵兴奋之后也在领工的吆喝下开始干活。

  

      巴尔哈扛着枕木一动不动,双眼射出热切的神光,似乎粘在那一个个经过的骑兵身上一般。

  

      骑九团团长宋邦翰上校(保定陆军速成学堂、陆士七期骑科)和见习副团长张树帜上校(山西暂编师)并轡行来。二人一眼就看到那个鹤立鸡群、精赤着上身,扛着沉重的枕木,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蒙古汉子。确乎是蒙古汉人,看他的脸容,看他脖子上还缠着辫子嘛!

  

      一路行来,在蒙古西二盟各旗展露出新式军队威风、新式骑兵军容的两位上校都有些得意,却也有些惋惜。

  

      蒙古汉子生来就是骑兵,虽然今天的国防军骑兵部队实际上是骑马步兵了,可蒙古汉子们依然有他们的先天优势。马背上长大的蒙古青壮可以在马背上颠簸一天,汉人要达到这种熟练度必须训练两年到三年才行。可是,蒙古人有蒙古人的规矩,蒙古青壮都是旗、盟台吉、王公的家奴,如果要征发他们参军,首先得台吉、王公们点头才行。**元年,临时大总统**宣布,“清廷对待蒙古种种头行依然生效”,五族共和政策下,国防军总参谋部定下的民族政策就是如此,目前,除了喀喇沁、科尔沁一带之外,还没有招收“在(蒙古旗)籍”蒙古青年入伍的先例。

  

      “噗!”沉重的枕木砸在黄沙地上,激起一阵尘土。

  

      “噗通!”巴尔哈双膝着地,向着两位一眼看去就是大官儿的上校跪伏磕头,高喊:“官老爷,小人会骑马,小人想当兵,求官老爷收留!”

  

      汉话说的不错!宋邦翰勒住马,偏头看了一眼见习副团长。张树帜是客大不压主,夹了马肚加速走过,笑道:“益勤兄,你自便。”

  

      “起来说话,国防军里没有官老爷,也没有小人,我是团长宋邦翰,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回官老、团长大人的话,我叫巴尔哈,乌拉特旗人,前年贝勒老爷赏了巴尔哈兀吉(免去家奴身份,自由人的意思)。”

  

      “为啥要当兵?”

  

      “巴尔哈想骑马、挎刀、打枪。”

  

      宋邦翰越看巴尔哈越觉得满意,好骑兵就是骑马、挎刀、打枪,还能有啥?

  

      “来人,给他一匹马!”

  

      一名骑兵牵来一匹战马,却连马鞍都没有配。巴尔哈也不含糊,接了缰绳后与战马头碰头嘀咕一阵,突然手按马背飞身上马,腰背挺直的坐个端端正正,果真是能在光溜溜的马背上飞驰套马的身手。

  

      巴尔哈跟着骑兵九团走了,在筑路工地上留下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半天后,第九师各步兵团、第九炮兵团、第九辎重团、军区重炮旅源源开过,虽没了骑兵团的速度,但却具威势。两万多人的队伍从午后过到傍晚,恰好是重炮旅在筑路工地的工棚附近宿营,可让筑路工人们把一门门重炮看了个眼饱心服。以前谁见过三十二匹马拉的大炮?那大炮可真叫大炮啊,炮口有海碗那么粗,炮管有几个人那么长!

  

      第九师一路行来,在张家口、怀安、兴和、乌兰察布内蒙高原上,刮起一阵“国防军第九师”旋风,旋风中,有人欢呼,有人胆寒,有人兴奋,有人失落。

  

      这天夜里,蒙藏院总裁贡桑诺尔布以“观阅宾客”的身份随第九师第二兵站部到达乌兰察布巴音塔拉,乌兰察布盟、伊克昭盟的王公、贝勒、台吉自发到贡王驻地拜谒问计。贡桑诺尔布闭门不见,却在半夜里遣心腹义子特木格图和于恒山、金永昌(阿拉坦敖其尔)、德毅忱、伊德钦、恩赫布林等人分出约谈各盟、旗王公。

  

      满清的恩遇和姻亲关系,辛亥年的**、日本的渗透和俄国对内蒙的“暂时无法提供支援”,还有**政府在拉拢背后的“必要手段”,让贡桑诺布尔在这数年间备受煎熬,举棋不定。

  

      相对其他封闭的王公来说,贡桑诺布尔算得开明,知道蒙古如果部接受新式的科学、改变落后的现状,无论是独立还是继续留在中国“共和”,结果都会一样。贡桑诺布尔在喀喇沁辖地里招垦、开矿、办工厂和学校,甚至聘请日本女间谍河合操子为家庭**,通过川岛浪速与日本参谋本部的情报主官福岛安正大将拉上关系。另一方面,从1912年初到不久前,他屡次派人去库伦,寻求建立一个“内、外蒙统一的大蒙古国”,并寻求俄国人的帮助。

  

      汉人复国、蒙古建国,站在蒙古贵族的立场上,似乎并没有错。

  

      察觉到贡桑诺布尔的动向,**宣布“蒙古待遇不变”,袁世凯晋升其为郡王,任命为蒙藏院总裁,请到北京来任事。同时,北京中央政府也好,归绥、奉天、承德、齐齐哈尔的各省驻军也罢,对外蒙的“入侵”和内蒙的“叛乱”皆毫不容情,坚决以武力回击。

  

      显而易见,无论是俄国人支持的外蒙,还是日本人暗中支持的内蒙,要脱离中国,势必要承受莫大的风险。外蒙是天高皇帝远,一时之间,**、袁世凯都无暇顾及,而对内蒙,北京却能有效管控,稍有风吹草动,张绍曾、蔡成勋、张作霖和后来的曹锟、窦秉钧、朱庆澜等人的军队就会出动。前年,金永昌曾经受命去郑家屯接收日本运来的一批军火,却被吴俊升所部查获,吴俊升毫不客气的把二十名穿着中国平民衣服的日本人就地枪决,吓得金永昌赶紧撒丫子跑路。

  

      吴俊升的行动,无疑证明了一件事——外蒙,中国中央政府暂且管不了,可内蒙问题上,谁要异动谁就挨刀!

  

      到了今年,外蒙也服软了,取消独立,少量俄军也退出外蒙,骑兵第一师进驻恰克图,并向库伦进军。与此同时,第九师在内蒙军事演习。中央政府动真格的了,贡桑诺布尔来到乌兰察布,又焉能召集“王公密议”?

  

      又说前年,徐树铮受命到关外编组骑兵师,行前拜访贡桑诺布尔达成一笔交易——从喀喇沁旗开始,中央政府帮助内蒙各盟、旗从游牧转向农牧,开办畜产品加工厂、开采矿藏,鼓励商业和办学;喀喇沁旗则首先响应骑兵师的编组。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贡桑诺布尔答应了交易,从此开辟出一条蒙古族群走向现代化的道路。

  

      曾经的内蒙东四盟在满清朝廷的“代表”,逐渐的抛弃谋求“大蒙古国”的想法,转而真心实意的要当好一名五族共和下的“蒙藏院总裁”,这一番改变足足花费了四年时间,直到第九师在张家口下车那一瞬间才立定决心。

  

      由此,他觉得有些难以面对曾经追随、响应自己“大蒙古国”想法的王公台吉们,也觉得私下里与之会面“对不住”坦诚相待、一心团结蒙古族群的中央政府。

  

      派出亲信说服各盟、旗向心中央,避免汉、蒙交战,因为,蒙古人不能依靠已经在外蒙退缩的俄国人,也不能依靠在朝鲜陷入麻烦,只能偷偷在蒙古使用阴谋诡计的日本人。蒙古的兴旺发达,还要依赖黎元洪、段祺瑞、何向东三巨头的“关怀”。

  

      这一夜,对西二盟的蒙古贵族们来说,注定是漫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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