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各位书友的厚爱打赏,立即加更一章略表心意,晚更不变。)
军医院被迫一分为二。
起因是英国医生克劳德与德国医生弗林伯格的一次闲聊,作为黄陂城里当下惟二的洋人,两国皇室又有亲戚关系,自然就喜欢聚在一起说说话。不知是谁首先提起协约和同盟,二人的情绪瞬间失控,差一点大打出手。
后果是,你见不得我,我见不得你。两个洋医生原本都是雇员,可因他们实在太重要,何向东也不得不顺从他们的意愿,把军医院分为两个医疗队。克劳德留在原地负责伤员的治疗,弗林伯格搬到城外的第三中等学堂,辟出一小块地方来,办了一个军民两用的西医诊所。
有鉴于此,何向东答应黄陂本地几位基督教信徒的要求——准许基督教浸信会在黄陂择地建立教堂,但有附加条件,浸信会方面必须为军队培养一批医生和护士,培养费用由军队负担。
军医院的风波并未影响伤员们的治疗和休养,在冬天难得的暖阳下,伤员们三三两两的出了病房(其实就是营房),在空旷了许多的院坝里享受和煦的阳光。他们几乎都是吴家岗一战的俘虏伤员,牌楼战斗的革命军伤员基本已经出院回到部队。
王恩贵背靠一棵枯败的柳树坐着,干枯的柳条挡不住他想要的阳光,而树干则能给他的身体提供一些支撑。还有一个原因促使他远离他的部下选择此处,那就是他的部下已经离心了。
优待俘虏,抢救治疗伤员,两军伤员在军医院里一视同仁,而“反正”的那些人也经常来探望他们以前的袍泽。。革命军的这一招是诛心不见血啊!王恩贵能怎么办?能把弟兄们拉过来,说你们不能这样,不准那样?得了吧,如此做法肯定更招人嫌。他敢说,如果这些人伤愈了,多半会投入革命军中。
对此,他束手无策,只能怪自己太大意,太小看了对手,以至于一败涂地,连自己都当了俘虏。
回想吴家岗那一战,王恩贵扪心自问,自己错了,马良也错了。错在哪里?错在求战心切!看到别人夺了汉口得了朝廷奖赏(赏协统王占元、陈光远、步队标统王金镜、李厚基、马继增、何丰林、炮队标统刘启垣、蒋廷梓巴图鲁名号,王占元升第二镇统制,陆军副都统衔),心慌了呗!此时,革命军步兵一个标突然打破两军默契出现在分界线以西,威胁孝感,这事儿给马良、给自己的第一意识不是可疑而是立功机会。如此心绪下,安能不败?
下意识的,保定陆军大学毕业的王恩贵折了一根枯枝,在地上画出当日革命军步兵标的阵型和几次变阵的概貌,琢磨其中的道理。这次败了,下次不能再败!若要在下一次与革命军的战争中获胜,就得研究、琢磨革命军战法,从中找到破绽,以期一举击破,报吴家岗的一箭之仇。
思想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深入,研究也慢慢的有了结果。
看似简单的十字架行军序列和三角阵型,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十字架集团行军序列与当前中国陆军的四方师(镇)架构吻合,能确保步兵在平原条件下的行军不受骑兵的干扰和突击,这一点感悟对家在华北平原,又在北军效力的王恩贵特别有意义。
而三角阵型给予王恩贵的启迪就更多了。
简单的移动一个营或一个队,骑兵突击兵力集团就面对一个步兵能够充分发扬火力的宽大正面!而在进攻作战中,三角阵型完全可以倒转或正立,以两个营分左右翼突击,以一个营为预备队随时投入突破口扩大胜果;又或者以一个营为突击兵力,两个营作预备队,呈梯次投入,始终保持对攻击面的压力。在防御作战中,若标防御正面宽,则以两个营为一线,一个营为预备队;若标防御正面较窄,则以一个营守一线,两个营为反击预备队。
起初,王恩贵是以标一级为思考基础,因为他是标帮统。后来,兴许是无聊,他开始以营、队、排、棚为单位来分析三角阵型,去思考各级单位在此队形中可能使用的战法,再加以组合。。从棚到排、从排到队、到营、到标。这是一次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的反复思考,其结果是一扇大门的豁然敞开。
“王帮统,你还应该加上机枪兵、57快炮和一队游骑。”
随着话声,一根柳枝在王恩贵的眼皮下的三角阵里划出几个符号,这几个符号很像是陆军大学启用不久的地图作业符号,分别表示机枪火力点、火炮放列地和方向,游骑搜索警戒区域。
王恩贵心中巨震,扭头一看,他认识身边这个年轻的军人,不是那个每晚必到军医院巡视的革命军总指挥是谁?!
“总。。”
何向东伸手按在王恩贵肩膀上,示意其不要起身,同时道:“你有伤在身,注意保重身体。军医院里没有敌人,没有上下级,我们在此都是军人。看到你如此用心,我很好奇,就过来看看,没打扰你吧?”
打扰?那句话,那几个符号,让王恩贵对三角战阵的认识瞬间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从单纯步兵标到合成标、混成协!不是打扰,是指点,是难得的指点!
“没有,没有,总指挥的一句话,让标下茅塞顿开、眼前一亮!”
何向东能从王恩贵面前的图画中看出,此人的军学素养大大超越了潘正道、李成义等人,不愧是陆军大学出来的。更令何向东兴奋的是,他总算找到一个能够把自己浸淫在军学世界中,心无旁骛、旁若无人的家伙!事实上,他已经在王恩贵身边站了好几分钟了。
“客气了,王帮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总指挥请示下。”
何向东用手中的枯枝指着王恩贵的图,说:“等你身体再恢复一点后,能否就这个图在我的教导营里讲一堂课?”
“这。。”王恩贵心道,给逆军教导营讲课?那就是帮逆军培养军士甚至是初级军官呐!
“停战了,议和了,满清王朝快要垮台了。今后,你,我,没有革命军和北洋军的区别,只有一个身份——中国军人!都是中国军人,我们不应该是敌人,我们的热血,我们的军学,我们的袍泽弟兄,应该去的不是内战战场,而是打击列强、收复失地、洗刷国耻的对外战争!那时候,我们就是生死相依的袍泽,我们就是志同道合的同志!”
王恩贵并不麻木,甚至有些激动,却又本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反问:“会有那一天吗?”
“有!只要我们唤醒所有的中国军人!”
王恩贵冷笑一声道:“哼,总指挥的意思是,你们是醒着的,我们是沉睡的?”
戒心、敌意造成王恩贵的本能抗拒。
“沉睡的人不会在这里画出这样一幅图画。”何向东并不生气,对方抗拒之心越强,他越是提醒自己要更加的耐心。“但是,王帮统,你效忠的朝廷或者某一个人,几十年来不能为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带来希望,甲午血、庚子恨,还有日俄战争强加给中国人的耻辱,还不够吗?!我们还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强国雪耻!?难道,我们身上流淌的血液天生就是愚昧懦弱的,而不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的?骄傲了几千年的中国人,不能被这几十年的失败打垮,尤其是我们这些中国军人!”
何向东的情绪有些激动,这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不,是激愤。
王恩贵听得出何向东的情绪波动来,而中国军人这个字眼儿在一次比一次深入他的内心。
“我,我愿意去讲讲。”
何向东蹲下,弃了枯枝抓了王恩贵的手,紧握着说:“谢谢你,从现在起我们就是同志,就是袍泽了。”
“总指挥太抬举恩贵了,恩贵这一点东西,都是你在战场上教的,都是你提点出来的。他日如果可以的话,恩贵愿意投效总指挥,追随总指挥学习军事。”
他日?如果可以?王恩贵还想着回去呢!天真!
“王帮统,你回不去了。”何向东坐在一脸惊讶又不解的王恩贵身边。“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卷入了一个足以让你粉身碎骨的旋涡之中。马良战败逃到孝感,把战败之责推诿给李成义配合不力,逼得李成义不得已战场起义投奔我军。马良和他背后的段祺瑞借题发挥,说李成义是战前才突然破格提拔,又是冯国璋的河间老乡,于是,吴家岗骑六标覆灭之责就落到冯国璋的识人不明、任用私人上。袁世凯与冯国璋虽然是相交多年,但政治人物间必有矛盾,乃趁势调冯国璋回京掌管禁卫军,冯国璋尚未离开汉口,禁卫军已经被调出京城,行将肢解。为了挽回颓势,冯国璋就要找你说出吴家岗一战的真相!”
王恩贵的心绪还有大半在军学和中国军人的概念上,又觉人物、事件关系复杂,一时间没有回转神来。
“你回去,冯国璋势必想方设法逼你说出真相;你若说出真相,段祺瑞、马良会如何对你?恐怕已经风声走漏,我现在就可以放你回去,滠口、孝感,都可以!但我可以预言的是,段祺瑞宁愿杀人灭口也不愿一颗定时炸弹存在身边,一名保定陆军大学毕业的帮统官与他的地位之间,如何选择,做出决定,很容易!”
“那,那。。”王恩贵明白了,顿时脸色惨白乱了方寸,双目无神的看着何向东,分明存有求助的意味。
“我已派人去接你家眷,留下吧,安心留下来。他日,你我并肩共赴国战!”
“总指挥,我、我。。”
何向东从有些结巴的王恩贵脸上看出,自己已经赢了。乃微笑道:“你是鄂军第九镇唯一接受过系统合成指挥教育的高级军官,伤好以后暂任高级参议,等熟悉部队之后再去带一个标,合成标!”
地上图,刚才的说话点拨,王恩贵在何向东心里,是第一个在军学修养方面勉强合格的合成标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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