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何向东、田金榜都改了主意,决意把一场“人为车祸”变为一场“趁火打劫”。命令立即下达,归队的杨虎立即用旗语传达给三个大队。
“哧!”火车司机发现前方铁轨“错位”,立即拉下制动手柄,锅炉放出全部蒸汽作用于制动系统的活塞,“嘎——”一声刺耳的长响,全部钢轮几乎同时抱死,钢轮与钢轨之间溅出无数火花,“吱吱”作响。然而,巨大的惯性还是驱使着火车向前方摩擦着“滑行”而去。
第一对钢轮压上错位处,左侧铁轨受力后翘起,被火车惯性的能量压得蹦到一边,顿时,更多的钢轮失去铁轨的支撑硬生生的砸在枕木上,左侧突然增大的摩擦力让车身失去平衡,碎石路基也无法提供足够强度来抵消车身失衡时的巨大力量。“轰隆隆”一阵巨响中,车头倾覆、煤车倾覆、水罐倾覆,接着是第一节、第二节、第三节..只有最后第九节车厢很危险的停住了。
没有作战计划,没有相应的预演,只有大队长们的一句话:“冲上去,杀敌抢炮!”
火车倾覆的巨响还未消失,漫野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嗵嗵嗵..”第九节车厢的某个窗口射出火流,一串串子弹如同毒蛇的信子一般卷向袭来的人群,火流过处,鲜血四溅,尘土飞扬,一个个衣装简朴的革命军战士猝不及防,纷纷中弹倒地,更多的人挺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蜂拥向前。
部队缺乏训练,缺乏在重机枪火力压制下的训练,甚至缺乏在战地及时辨认出重机枪火力点的能力。
翟彪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火力点,更看到自己的弟兄们一片片的倒下,甚至能看到子弹穿透他们身体时,从背后带出一蓬蓬血雾。
“趴下!趴下!都趴下!”
几个眨眼间,陷入敌火范围的三大队伤亡惨重,幸存者们趴在地上寻找一切可能的藏身处,但是,高踞车厢的敌重机枪火力具备极好的射界,趴伏低处的革命军们几乎就是一个个趴着的、运动缓慢的活靶子。
敌军的重机枪刚刚开火,何向东就看到了,就觉出自己的心脏被难耐的绞痛弄得无法跳动,深吸一口气,丢下还在发愣的田金榜,如同发狂的猛兽一般冲向机枪阵地,来不及说话了,一脚踹开等待射击命令的射手,下蹲的同时双手攥住握柄,顺势调整机枪射界,左手食指顶开保险,右手四指勾住击发杆。
“嗵嗵嗵..”马克沁重机枪咆哮起来,一边射击一边调整,枪口喷出三尺有余的膛焰,给立式表尺的内框镶上一层橘红的颜色。
“冷静!冷静!”何向东不住的在内心呼喊,竭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被仇恨、被悔恨、被愤怒迷蒙的视线清晰,让把握击发杆的手指不再颤抖,越发变得灵巧。
“嗵嗵嗵..嗵嗵..”枪声有了节奏,长、短点射结合的射击方式远比乱打一气更为奏效,弹雨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向敌军火力点,顿时,敌机枪哑火了。
何向东并不停顿,操纵机枪从车厢头打到车厢尾,在铁皮和木板组合而成的车身上留下一排排弹洞。压制了敌军火力,何向东感觉心头压力顿减,射击中,余光左右一扫,副射手在发愣,弹药手也在发愣。
“准备换弹带!指示目标!”李俊魁吼叫着赶到:“总指挥,让我来,你要指挥全局!”
何向东又打了几个短点,闪身让位给李俊魁,肩膀一甩,九五突在手,转头喊:“机枪队二班、三班、四班,上刺刀,跟我来!”
一挺重机枪有六个人就足矣,编七个人只是多一个弹药携行手而已,再根据交通条件、补给能力,增编到十人已经顶了天,李俊魁手下却有四十人,目的是在装备数量有限的条件下轮番培养机枪手,装备到位之后就能立即形成战力。能够进机枪队的弟兄,可以说几乎绝对忠诚,此时听总指挥一声令下,三十人齐刷刷从待命处站起身上,纷纷上了刺刀,争先恐后地跟着他们的总指挥向前猛冲。
燃烧的煤炭从锅炉炉膛中泻出一些,火势很快就蔓延开来,整个火车头冒着黑烟;煤车倾覆,剩下的小半车厢煤炭洒了一地;水罐车只有三组钢轮,倾覆后罐体脱离车架抛飞了大约五六米远,此时正好作为第二大队官兵们的掩体。
其实,遭遇“车祸”的清军们,处境远比挨了重机枪火力的革命军悲惨。一个个尚未回过神来就翻车了,就摔得七荤八素了,刚刚挣扎着脚踏实地,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个穿着老百姓衣服却拿着武器的革命军。
“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被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寒光闪闪的刺刀逼住,没有军官的组织,甚至没有从翻车中回过神来,大多数清军官兵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抛弃武器,举手投降。
第一节车厢有六门五七山炮和六架炮车,第二节车厢又有六门,第三节车厢还有六门,整整一个营的炮火!第四节是闷罐车,门一拉开,受惊的骡马蹦跳着冲出,几个革命军战士吓了一大跳,赶紧避让,其中一人没有避开,被一匹骡子撞个正着,重重的摔倒在地,幸好旁边战士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这才免于被骡马践踏。第五节车是弹药车,炮弹、子弹一箱箱的摞满整个车皮。第六节、第七节装着大部分炮兵(少部分在前面三节押车),第八节、第九节才是步兵。
整列火车,只有第九节车厢在顽抗。
背着两条步枪,手托一条步枪的翟彪匍匐着爬向一个仰躺在地,浑身抽搐的弟兄。此时的他完全想不起自己还有指挥责任,一心就想看看那些中弹倒地的弟兄,想尽可能早一点爬他们身边,虽然往往只是收取他们的枪支和遗物,又或者看着他们的伤处鲜血喷涌却束手无策,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如此,应该去照顾部下的弟兄们。
“总指挥上来了!”有人这么大喊,翟彪听到了,却没有任何反应,还是做着他认为该做的事情。
后面冲上来一群人,当先一个穿着花花绿绿,冲着冲着一个停顿,半蹲着向复活的敌军火力点开枪,“哒哒哒..”清脆的响过,敌军重机枪再次哑火。
“上,贴上去,在这里趴着只有被动挨打!”何向东大喊着伸腿踹了一名弟兄的屁股,他看到第二大队从车头开始,以车身为掩护,一节节的清剿残敌;相反的方向,第一大队从车尾后方大约五十来米处呈扇形合围过来。再看第九节车厢,顽抗的敌军越来越少,偶尔才有步枪射击的火花绽现,却立即引得李俊魁一顿猛打。
“哒哒!”车厢门锁被打飞,何向东侧身偏头看了看里面,车厢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打碎的车窗玻璃,几具尸体软塌塌的趴在木条椅背上,过道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时间难以数清,还有几个清军用黄牛皮背包、拆下的行李框架堆积成掩体,趴在车窗边射击顽抗。
“喊话!”
“缴枪不杀!优待俘虏!”四面八方都响起喊话声。
车厢里的枪声似乎停顿了片刻,何向东抓住机会登上踏板,侧身躺在门口,手里的九五突“哒哒哒..”一阵长、短点射打光了子弹。半滚到车门的另一边,换弹匣,拉动枪机上膛,却听车厢里一阵哭丧般的叫喊:“投降!别打啦!我们投降!”
在毫无遮蔽的江汉平原上,北边祁家湾,南边的滠口都能听到激烈的枪声。
陶毓树再次接到孝感站总调度的电话,没有等对方说话,他就缓缓放下话筒掐了线。走到窗户前看看远处阴沉沉的天空,似乎老天爷哭丧着脸。回头看看墙角的座钟,下午五点过一刻。
打开办事房的房门,南边的枪声依然绵密,陶毓树咬咬牙下了决心,大步走向北面不远处的扳道房,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跑了几步又摆动双臂全力奔跑。满载着第十一协的列车就要到了,过了祁家湾车站后,只需几分钟就能开到战场!这对正在与河南混成协激战的鄂东革命军意味着什么?不用想,不敢想,不能去想!
阻止他!
两名扳道工骇然看到,调度员踹开房门后抓了丁字阀就跑。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远处传来火车的示意即将进站的汽笛声,调度员跑得更快了,像一阵风般冲到岔道口,用丁字阀把进站的铁轨一寸寸移动到侧旁的机修轨道上。
根本没打算停站的火车全速而来,“咣啷咣啷”的开上机修轨道后才发现——前面没有铁轨,只有一堵矮墙!刹车!刹车!
轰隆隆..
祁家湾车站传出一阵巨响,陷入空前混乱时,南面的枪声渐渐停歇,夜色也如幕布一般缓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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