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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希你去看看,府里今天有什么事,怎么前苑里人心惶惶的样子。”站在后院的花墙内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叫丫头阿希出去探探。
“是,小姐。”那叫阿希的丫头本就很是好奇,听此言语便匆匆离去,留青衣女子独留在墙内张望。
那阿希若是吩咐她干活总是能拖则拖,但若是让她去打听个什么事儿,却别有一番雷厉风行的架势。这不,一盏茶的功夫没用着,便速去速回带来了消息。
“小姐,打探到了。是老爷又要奉旨出征了,这会儿老爷、夫人和少爷小姐都在老夫人那儿话别呢!听莹儿姐姐们说,老爷这就要去三十里的军营运筹准备,三日之后便要出发。”
“这么急?可说要去哪里?”青衣女子问道。
“好像说是北狄一部族近来屡屡进犯边界,抢掠财物。今天宫里收到加急快报,说那些蛮人已经占了我们一个城池,还......”阿希说着说着突然支吾起来。
“还什么?”青衣女子急问道。
“还,还,屠了城......”当阿希说出屠城二字时,青衣女子的心就像被刺了一剑似得疼痛,随即便是怒火冲冠。因为比起一般人的国仇之外,她更有不可磨灭的家恨。
一切都还得从她的身世说起:
她叫叶北笙,长在皇城西南的将军府,却是生在大龑的北部边界。
北笙出生的前一年,寒冬飘雪,冷的厉害。北狄的布日古德部族南下入侵,掠其疆土,屠其同胞,使得大龑先皇怒不可恕。随即,派遣时任护国将军的林韬率军北上予以惩戒。当时北笙的父亲叶义勇还只是个前锋校尉,有勇有谋,沉稳大气,颇得各位军士敬重。
作为林韬手下四虎将之一,运筹帷幄少不了他的智慧,冲锋陷阵更少不了他的身影。在一场战役中,为了扭转战局,大龑军队决定以里应外合直捣黄龙之计破敌。叶义勇自然当让不然,亲自率兵深入敌内。结果战局是扭转过来了,林韬却连损两员大将,四虎将之首的哪一个直接战死沙场,爱将兼女婿的叶义勇虽说没死,但捡回来时也只有半条命了。前方战事如火如荼,两名爱将的缺失使得林韬元气大伤,对爱婿根本无暇顾及,只得派了得力的人将其送至附近的农家养伤将息。
这农家,便是北笙外祖之家,也是她出生的地方。
外祖为人和善,在附近乡里颇有些德望,护送叶义勇之人觉得北笙外祖一家值得托付,便将其留下后自己又返回前线。外祖夫妻只育养了一个女儿,便是北笙娘亲胡氏。在胡家三口的尽心照顾下,叶义勇伤势很快得到控制,但因天气原因,病情一直反复,尤其是腿伤最为严重,让他不能重返军中。郁郁不得志的叶义勇不顾大夫反对,终日借酒浇愁。就在某个醉酒的晚上,意外之下有了北笙。
再后来,天气回暖,大军凯旋,叶义勇腿伤也得以好转,便回归军中。临行前,胡氏已经显怀,经不起路途颠簸。叶义勇留下银两,让胡氏好生生养,许诺待情况稳定后就会来接她母女二人。
当年秋冬交替之际,胡氏临盆后便托人捎信去了京城。满心等待夫君到来的胡氏还没等到夫君的回信,便发现刚刚出月的女儿染上疾症,时至寒冬再次来临也没能治好,乡下的郎中说是治不了了。心急的外祖一家,将胡氏和外孙女送至县城医治。县城里有外祖的胞妹在员外家做佣,便将她母女二人送去请代为照看。
麻衣相士曾说北笙这孩子福大命大,想她进将军府前的经历,真是其言中第。
在姑奶奶的照看下,不仅疾症得以治疗,还躲过一大劫。那年冬末,生活储备匮乏的北狄一残余又来骚扰大龑民众,抢掠他们的粮食财物。可恨的是那些蛮人得了财后却仍不罢休,不仅屠了整个村子,还一把火将其化为了灰烬,北笙的外祖外祖母也就此消失在火海之中。因为县城里有驻军,蛮夷没能进来骚扰,这才胡氏和北笙得以幸存。
转眼天气又回暖了,叶义勇离开已有一年。胡氏非但没见有人来接,除了一纸银票外,她甚至连一封信也没收到。此时,帮佣的姑母要回乡下夫家去孝养老人,胡氏担心乡下不太平,便辞了姑母好意不愿与之一道前往。好在小北笙已经渐渐康复起来,胡氏一咬牙,下了决心要带着孩子去投奔父亲庇护。几经周折,胡氏终于还是到了京城,见到叶义勇时女儿都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
结果历经千辛万苦的胡氏却仍未能与夫君相守,只被安排在一个京郊的小院内生活,因为当时叶义勇还随嫡妻住在岳丈林韬的将军府内。繁忙的军务,外加骄纵的嫡妻林氏,叶义勇数月也难来看望她一次,更别说留守陪伴了。旅途劳顿加之不适应南方的温湿夏季,胡氏到京城后不久便生了一场大病。病中的女人情感总是格外敏感,背井离乡,又不得知己人疼惜,胡氏终日抑郁含泪而过,那场病终是没有好过。到京城未到两年,胡氏便留下三岁的女儿阖然长逝了。
这些都是带北笙长大的刘嬷嬷说的,早年胡氏身体不适时刘嬷嬷伺候过一段时间,所以把这些往事说的有鼻子有眼。这让北笙稀了解了自己的身世,也让她自幼便铭记了与北狄蛮人的血海深仇。
“小姐,这次你也不能去为老爷践行吗?”阿希的问话打断了北笙的思路。
“这还用想吗?一个身有急症的远房表亲,这会儿去,只是给人添堵罢了。”北笙唇边荡起一丝苦笑,虽是已经十多年了,扪心自问,对这一切的不公,自己竟仍然没有习惯和释然,“若是需要我去,早就有人来通知了。回吧。”
叶义勇的嫡妻林氏一直不承认北笙母女的身份,虽说后来北笙进了府,当时府里不少人也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一直坚持掩藏这对来母女的存在。久而久之,林氏终还是成功了。别说外面,即便是府里,除了各房贴己的丫头婆子外,知道北笙身份就只有那些在将军府呆了十几二十年的老人儿了,这些人的嘴巴紧实的很。因此,府里大多数仆役都只当她是叶家的远房表亲,而在外除了林家人,知道将军府有北笙存在的人都可谓是寥寥无几。
也难怪北笙会恨。
心里在恨,血里在恨,连她身上每一根汗毛都在恨。
她恨蛮人杀她外祖,害她娘亲,令她孤苦。
她时常会想,如果外祖在,她娘也不会抑郁而死。那她是否也会和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儿里被宠溺着长大,冷了有娘给温暖,饿了有娘给做饭,受了委屈有娘给宽慰......
不过好在与北狄一战终于还是来了,为此她已期盼多年,也准备多年了。想到这,北笙的心不禁强烈的躁动起来,她甚至能感到自己的血液正被震荡的激涌喷薄。
“小姐,你这是要干嘛?”从外面进来的阿希看见铺的满床的衣衫裙袜,不禁失色道。
“你来的正好,去隔壁的库房里给我把那个装月事布的包袱拿过来,再扯一尺宽一丈半长的薄娟裹胸布两条。”北笙一边在衣服中挑选一些可用的小衣一边吩咐道。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阿希心里有些猜到,因为北笙时常念叨如若与北狄开战,她必上阵杀敌以报血海深仇。可阿希又不敢相信,纵使她家小姐自幼习武,但出入沙场自古都不是女儿家的事。
“让你去就快去!别误了我的事!”北笙心里着急,又见阿希磨磨蹭蹭的样子,口气不禁严厉起来。
片刻,阿希拿了小姐要的东西,北笙这边也已经将东西收拾好了,便利索的打了简单的包袱。未满十七的北笙许是有北方人的血脉,其父叶将军本也高大健硕,因此她较之一般女子而言出奇的高挑,与两个成年的哥哥错差不大。此时,仅用一锦带束住万千青丝,着珍珠白长衫,外罩湖蓝长袍。换成男装除了略显单薄之外,已然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加之从小习武,颇有一番飒爽英姿。经年化作男装溜出府外的经历,也让她习以为常,毫无紧张之感。
“小姐这是要去追随老爷?”阿希眼见生米就要煮成熟饭,才怯懦问道。
“待会儿拿上夫人上月刚拨给的衣料,去彦曦那儿找碧荷,说照我的吩咐,去学着剪裁新的衣样。待亥时过后再回来,到时候拿着这封信去夫人那,说我出门拜师学艺去了。”北笙一边研墨一边吩咐。
“小姐,可是......”阿希还是不太放心。
话说将军府的丫头分三等,一等丫头近身侍奉主子,她们不仅机灵能干,还得相貌出众;二等丫头多是做些送食、浣洗、打扫等轻松之事,能和主子见得上面,但无法与之亲近;三等丫头则被称为“蛮疙瘩”,做的都是挑水、劈柴等出蛮力之事,别说贴身伺候,她们几乎连见主子的面都见不得。
阿希刚进府的时候,年纪尚小,也没个一技之长,便在府里做三等丫头,冬寒夏暑,做得多吃得差,还经常受高等丫头的气,活的苦不堪言。后来照顾北笙的刘嬷嬷年老辞工,她这才脱了苦海,虽说别的苑里都是一群丫头婆子伺候一个主子,而她却是一人伺候一个,但比起在做三等丫头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了。
因此,北笙的话无疑让她心忧不已,仿佛重回三等丫头的日子又要来临了。
“夫人早恨不得将我撵出府去了,肯定不会累及于你的。万一有事,我再笔会天和轩的少主韦梓聪,到时候你托了人去找他,想他定会卖我这个人情救你出府。我这些首饰玉器都不会带走,你待会儿收拾收拾,出了府,靠这些能谋个好出路。”北笙这番话后,阿希不再多言。想想这些年来,虽然很多时候都羡慕别院的丫头们能随主子风光,可是挨起打骂来也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而北笙一直待她如姐妹般,苑里有些杂事也常会与其一起分担。想这世上能有几个主子像小姐这样,到了这个时候,还会为做下人的谋划出路。如今小姐要前去讨要血债,她如何能因一己私利拖其后腿。
简单麻利的收拾好包袱后,北笙悄悄溜进花园,顺着活水小溪穿进树林,足下生力,飘然跃起,轻点墙壁,轻松越墙而过,墙外是鲜少有人的一条小道。出了小道,行不久便上了街道,一路东行,至南定门附近,有一小宅。
“胡公子来了。”小宅的看门老汉热情迎道,“我家少爷近来鲜少来此,公子可有什么事?”老汉口中的少爷正是上文所提的天和轩少主韦梓聪。
“实不相瞒,我此来只为借马。只是韦兄不在,不知方便与否?”北笙声音本不纤软尖细,刻意压低发生之后更是没有一点女儿腔。
“公子哪里话,少爷早就吩咐过,胡公子有需要,我们定当不遗余力。”老汉客气道:“公子需要马,后院就有一匹。虽这马不是良种,却也是个不错的脚力,老夫这就给你牵了去。”
谢过老头,北笙便驭马前行,直奔城东三十里外的军营。
一路颠簸,这马虽速度不能相交于良驹,但看得出,其耐力倒还很是不错。尽管北笙路线不熟,错走了一个路口,不过晚膳时分也还是赶到了军营。出示了叶家令牌,只道家中有事需要通传将军便顺利进了营内。
中军将军帐内,已有灯火点燃。
叶将军也刚到不久,正在翻阅下边刚呈上来的统计成册的兵马粮草情况。帐外小兵报有持将军府令牌的公子求见,叶义勇只当家中有什么事来通传,便允了。
翩翩少年遥然进帐时,叶义勇心中一惊,立即手握利刃,喝道:“来者何人?”
“父亲,是我!”北笙见父亲没有认出自己,急急自报身份,免得引起祸端。
听闻熟悉的声音,叶义勇才略放戒心。细细打量少年一番,眉清目秀,上前再加辨认,确是自己的庶女,将军府的大小姐,叶北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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